“孩子一来你就迫不及待想甩开我。”
“你对我,一点点喜欢留恋都没有吗?”
他并没有声嘶力竭,甚至是很平静的在询问,只是微红的眼尾还是泄露了他心里的不甘,袖中手早已紧握,掌心满是殷红月牙。
“有啊。”
谁料江瑶镜今天坦诚到底,非常诚实点头。
“我现在是喜欢你的。”
紧握的拳头忽地松开,岑扶光紧绷的心海忽然绽放了绚烂的烟花,炸得他耳廓一阵轰鸣,整个人好似飘浮在了云端,兴奋又唯恐这是假相。
“那、那你还……”
他的话没说完,江瑶镜明白他想问什么。
既然喜欢了,为何要作妖吵架。
“因为不想嫁给你。”
他一脸茫然,好似听到了什么完全不可置信的荒诞话语。
江瑶镜只好重复了一遍,“喜欢你是真的,不想嫁给你也是真的。”
岑扶光:……
第77章 ……
“这两者, 不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一件事么?”
“为何在你口里会出现两种完全相悖的结果?”
岑扶光真的不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喜欢是真,不想嫁也是真?
江瑶镜抿了抿唇。
这些天的相处不是假的, 他对自己的好是真的, 心里有所回应也是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也确实可以装作无心, 但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且眼前这个人执拗得很根本不可能放手,就算自己装作一时对他完全无动于衷,他也不会放弃。
说不得还会把自己强掳回王府关起来。
时间一长, 自然也装不下去了。
动心是真的,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也是真的。
那就不必假装, 直接告诉他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江瑶镜叹了一口气,索性一口气全部分说明白,“我喜欢你,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无关其他任何, 对吧?”
岑扶光肯定点头,感情当然只是两个人的事。
“可如果我嫁给你, 成了秦王妃,那不是两个人的事了。”
江瑶镜垂下眼帘, 一脸平静,语气却有些怅惘。
“你也知道, 我曾在程家当了两年的当家主母。”
“料理家里, 平衡下人, 亲友人情往来, 内宅女眷交际,这些我都还算信手拈来。”
不是江瑶镜自我吹捧, 她从十三岁开始就独自料理家中所有大小事务了,后来有了爵位,定居京城,哪怕出嫁,侯府的大事也几乎是她在管,江鏖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
这些事虽然零碎繁琐,但早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很是习惯,甚至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岑扶光安静倾听,等着她的‘但是’。
“但是——”
江瑶镜抬起眼皮,眸中的认真在岑扶光,接下来的话,绝对真心,绝对不是假话。
“我讨厌自作聪明,空有野心却无谋算,明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伎俩,她却自以为高明而洋洋得意的人。”
“尤其是这个人,她还在身份上天然压制我。”
“就譬如我曾经的婆母,赵氏。”
想到赵氏,江瑶镜素白的眉心依旧微颦,“赵氏是什么大女干大恶之人么?”
“不是。”
“甚至横向对比其他人的婆母,她已经算优秀大方的婆母。”
进门就给了全部的管家权,也没有行过打压之举,甚至还配合自己将程家下人都收拾驯服。
可她的缺点也非常明显。
“爱占小便宜,自己占便宜不够,还时常想着把娘家也一起带上来占我的便宜。”
“非常在意儿子,一心惦记我的肚子,和别人的肚子。”
说到这江瑶镜又问,“这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问题么?”
“不是。”
她不用回答,自己就给出了答案。
最多就是有着小毛病的普通人。
说着不是,眉心却直接挂了锁,仿佛回到了当初仍在程家时的日子,不是原则问题,偏偏就让人如鲠在喉,难以忽视。
“但这就像一块素缎,洁白光滑,偏角落处有几个黑点。”
“平日可以忽视,但一到阳光下就暴露无遗。”
“偏偏如果想要除去这几个黑点,花费的人力物力甚至超过了素缎本身的价值。”
“折一折就可以藏起来,但一走动,它就会再度出现。”
“把人困在一个两难的局面里。”
江瑶镜再度长叹一声。
“我不能说赵氏是很好的婆母,但程家势弱,只要我不高兴,甚至我略微摆一下脸色,她就会自动收敛,至少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才会旧状复燃。”
“可是就算如此,我依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就算没有程星回南疆纳妾之事,我和他,应该也走不到最后。”
本来就没多少感情,但有一个让自己如芒在背的婆母以及虽然平时没什么动静但关键时刻总在背后出谋划策的程父。
很大的可能,生了孩子后也是会和离的。
“你看。”她笑了笑,眸色有些复杂,面色依旧坦诚,“光一个其实还算可以甚至我能压制住她的赵氏我都难以忍受……”
“不会。”
岑扶光终于开口,“母后不会管儿媳的事。”
“她连太子妃都没管过,晨昏定省也没有,只每月十五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去请安。”
“不一样。”江瑶镜摇头。
确实不一样,虽然江瑶镜并不太了解皇家私事。
但她可以推断。
身份再尊贵也是人,既然是人,就和普罗大众有着相似的问题。
婆媳问题,除了那脑子实在拎不清的男子在中间添油加醋,一般来说,最重要的其实就一个,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偏偏两人的身份重合了,且这个后继者,还抢了自己的儿子,一步一步在削弱自己的权利。
争夺无法避免,哪怕脑子十分清楚的婆母也会下意识捍卫自己的权利。
区别在于,大部分人能控制住一个度,在外面看来就是正常的,而少部分则天雷撞地火,闹得一家子人都不安生。
而皇后和太子妃显然不在此列。
太子的身体状态在那摆着,太子妃不仅没有孩子,说不定几年后就要守寡,这种情况,皇后怜惜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磋磨她?
自己和太子妃不一样。
虽然自己不认为自己的二嫁之身有什么问题,但或许皇后在意呢?而且前一个太子妃她不能摆谱,自己这个健康的活蹦乱跳的二儿媳,她真的能一视同仁吗?
这个事江瑶镜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告诉岑扶光的。
再坦诚也不能把这些话秃噜出去,说出去就成憨批了。
那可是他的生身母亲。
“母后绝对不会为难你,她不会。”
岑扶光说得及其笃定。
江瑶镜点头,她当然不会和他争论这个,没有必要,只是苦笑道:“不是皇后娘娘的问题。”
“皇后娘娘不为难我,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很多个庶母?”
“你也别说不用在意她们的话。”江瑶镜抬手阻止了他开口,继续道:“众所周知你和襄王不和,你早已出宫建府,就算平日请安也是直奔坤宁宫,可我呢?”
“贵妃就在宫道上等我呢?”
“当然,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如何,但她后宫经营许久,哪怕没有碰过宫权,她在后宫的人脉也绝非你我可比。”
“她要下手使阴招的时候,我真能次次避过?”
“而且不止贵妃一人。”江瑶镜面无表情的看着岑扶光,“你是不是忘了,宗室里还有许多老封君。”
宗室的皇亲江瑶镜是没有接触过的,但她听过传闻,有几位是非常难以相处的,甚至当初淳王世子妃的人选差点弄成了一出别样的‘选妃’。
而这事,就是那几位老封君弄出来的。
辈分比皇上高多了,说不得骂不得,连派人斥责都不能做。
八九十岁的人了,说不得第二天就没了,谁敢去招惹她们?
岑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