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若是有堪比金丝楠木的树出现呢?或者,某一树木,闻之凝神静气,能让人头脑清明,读书进益更多?”
江鏖:“当真?”
江瑶镜:……
“我正瞎编呢,您起什么劲儿?”江瑶镜没好气道:“就比如那青禾米,在京城扬名才几月,就能比竹溪米还贵,可它真有这么多好处?”
“不过都是噱头而已。”
“人都有从众心里,只要上面的人说它真有好处,一定会遭到哄抢。”
“只要这事办成,闽越有了利益,便是文臣要放弃,陛下也不肯的。”江瑶镜想了想,不忘嘱咐,“不过也不能随便糊弄人,不然只能捞一波快钱,稀有、贵重、好看、香气等等,总得有一样真长处才是。”
“这个长处,还得是越稀少越独特才好。”
闽越距离中原太远,哪怕有官道,从那边运送木材过来也是遥远,那么普通的木材就可以放弃了,没必要。
那力气就全往奇珍的方向使,圈一波权贵的银子吧。
江鏖将她的话反复思虑数遍,觉得这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果陛下愿意主导,长不长久不知道,但绝对能捞回一大笔银子。
据他所知,国库可没多少银子呐……
“那你去写。”江鏖直接做了决定,“反正我们只是建议,采不采纳,上不上传是秦王的事,提前堵他的嘴而已。”
“我写?为什么要我写?”江瑶镜不理解。
“我的字不好看!”江鏖理直气壮。
“……好吧。”
江瑶镜走到书桌旁坐下,研磨提笔后却不知如何下笔,抬头看向一侧站着的江鏖,“这要怎么写呢?”
“这次想法子,是为了防止秦王记着昨天的人情,也是为了几天后赵大人那边牵扯出了太子,算是提前赔罪。”
“但秦王是否知道刘大人对咱家的谋算,而赵大人是否会牵扯到太子,而太子是会真的发怒还是冷静处理,都是未知数。”
“前因后果都不能说,这要如何落笔?”
江鏖:……
前因后果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江鏖忽然神思清明,“至少在打倒刘老匹夫这件事上,秦王甚至太子,和我们的立场都是一样的。”
“现在好容易抓住了他的把柄,若将这件事提前告知秦王,有他的加入,线索会查找得更快。”
“而太子也能提前知晓,不用怕刺激到他以致病危,太子妃的家族也能做好准备加入战场。”
“提前告知就好了,为什么咱两只想到提前赔罪?”
江瑶镜:……
她默默放下了笔。
是啊,为什么只想赔罪而不是直接告诉秦王呢?
明明对双方都有利,利益一致,立场一致。
江瑶镜不能接受自己突然这么愚蠢,认真思考自己为何对秦王如此避之不及,宁愿绕个大圈子,也没想到最便捷的法子。
大约,是不想和秦王接触吧。
总觉得他这个人变化实在太大,先是少年将军,再是京城纨绔,然后殴打朝廷命官,最后还在朝堂之上偷偷下黑手,每每听到关于他的事迹,总有一个新面貌出现。
完全猜不出这人到底是怎样的性格脾性。
最主要的,明明和自家没有来往,说利用就利用,便是好意,这好意也是夹杂着看热闹的心思,实在生不出感谢的心思来,而且襄王犯蠢到处送美人,这事不确定是不是秦王的手笔,但据自家查探的消息来看,襄王做出这个决定之前,确实又和秦王在一处。
至少有一半可能是上了秦王的当。
如果这事明明是秦王挑拨,那日他还来了侯府,说是施恩也不太像,但你一个始作俑者,半分心虚没有,理直气壮地说是襄王的主意。
不好评价。
总之,不是什么好人,不想接触。
想明白自己为何会犯蠢后,江瑶镜也没法告诉祖父自己这番曲折心事,只道:“是我灯下黑了,我也把您带偏了。”
不过她还是提笔将自己的主意写在信上。
不管秦王如何,闽越那边确实需要一个能站住的名头。
“那这封信就送到赵大人府上,让他……”
等等,笔尖再度停滞。
江瑶镜瞪大眼看向江鏖,“您确定,刘家的事,赵大人没有告诉秦王?”
说不定两人早已通信知情。
自家完全就是在自寻烦恼。
江鏖眨眼。
“啪!”
没有回答,而是重重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江瑶镜也丢开笔丧丧趴在书桌上,平淡日子过久了,脑子都不会动了!
第17章 ……
岑扶光近日一直在想怎么捞银子。
父皇未必就真的想要弃边,之所以放任朝堂争执这么久,一是想看看,是否有能人站出来解决闽越的难题,二则是,国库确实没有能力支援闽越。
目前国库尚有两千多万两的白银。
看起来不少。
但岑家初得天下,前面又经历了十多年的战乱,百姓正是休生养息的时候,此时不仅不能加税,还要逐年接着减免。
这就少了一大处进项。
同样也是新朝初立,一路从龙之功的臣子们,也是该厚待他们的时候,便是心狠想要找个贪官来抄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其实岑扶光知道最大的蛀虫在哪。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当王朝兴盛时,他们是你最忠诚的拥趸,当王朝衰败时,截断龙运的也是他们。
而当一个王朝正式走上末年,而新朝还不确定花落何家时,他们又会偏安一隅,外面的战火纷飞,百姓的颠沛流离,都与他们无关,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做足了一心田园不问世事的清贵姿态。
明年就是新朝第一场会试,大齐的第一届天子门生。
据自己所知,各地的解元、亚元、经魁加起来,至少有一半都是世家子弟,且这还是粗略统计的,若按真实情况细查,绝对不止半数。
岑扶光负手站在观翠亭内,眼前垂着的是青丝柳,翠绿盎然,生机勃勃,修长有力的指尖伸出,虚虚承着嫩绿的柳枝。
明明这样的颜色穿在她身上的时候,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如今得了实物,又只觉觉单薄。
不仅不能让人心神疏朗,反而杀心更重……
见善过来的时候,远远瞧着王爷竟似真的在赏景。
王爷何时喜欢杨柳了?
建了亭子,还亲自题字。
揣着疑惑走近,答案已经给出。
王爷哪里在赏景,瞳孔无光,分明已经出神许久,这亭子,大约就是心血来潮吧。
见善摇摇头丢出一切杂念,特意加重脚步声,待岑扶光回身回望过来,他才小跑着近身,“爷,赵大人送来的信。”
岑扶光接过信封。
——
元丰帝正伏案批阅奏折,眉头越皱越紧,手中朱笔捏得愈发用力。
“皇上。”门前的太监低身进来,“秦王来了。”
元丰帝啪得一声丢开了手中的朱笔。
“让他进来。”
正好,哪怕老二又是过来撒泼呢,看了一日的请安折子,一个比一个的废话多,一长串的东拉西扯没个重点,看得人心梗。
还不如和老二吵架呢。
岑扶光一进来,就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殿内伺候的太监们都抬头看向元丰帝,元丰帝看了一眼岑扶光,点头。
所有人有序退出去,还关上了门。
“什么事?”
岑扶光几个跨步就到了桌案前,凑近,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爹,要银子不要?”
“你要去打劫谁?”元丰帝下意识反问。
“……什么叫我要去打劫谁,儿子是这样人么?”岑扶光不高兴了,站直身子,“就说您要不要银子吧。”
“你说你这狗脾气,说一句就挂脸。”元丰帝伸手指着他,声音同样很低,“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哪里是正经路子?肯定是捞偏门。”
岑扶光:“那你要不要?”
元丰帝:“要。”
元丰帝想银子都快想疯了,如今的国库,来个两次天灾就能见底,他如何不慌?做梦都在想如何来银子。
岑扶光也不拿乔,附耳低语一阵,安静倾听的元丰帝的眼睛越来越亮,竟然不是捞偏门,处理得当的话,还能成为一门长久的进项?
“如何?”岑扶光说完后盯着元丰帝。
明明已经意动,谁知元丰帝脸色一板,斥他:“堂堂皇子,竟要亲自下场与民争利,还是诓骗欺瞒的下作手段,你知不知廉耻?!”
岑扶光缓缓站直身子,定定看着一脸大义凛然的元丰帝。
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