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鏖这才松下了神色,周围警戒的士兵们也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
“快点,快把孩子抱回营帐。”
姜照野不知从哪窜出来,看着江鏖披风里已经熟睡的两个孩子, 心疼催促。
江鏖自然也是疼孩子的,不用姜照野推搡, 当即转身,大步回了营帐,将两个孩子放进小床, 盖好被子后又让一直等着的太医上前。
两个太医交换看了两次, 都是点头。
小主子们的身体很好, 没受风寒。
江鏖心中的大石这才算落了地,低眉看着两个孩子安睡的小脸, 心中升起些许愧疚,已经苍老的眸正覆上浅浅的湿意, 姜照野的小声嘀咕就响了起来。
“这地简陋,干脆直接上山得了, 山上好歹有院子。”
“不行。”
江鏖毫不犹豫拒绝:“小月亮知道了肯定不会与我干休。”
“敢情被骂的不是你?”
姜照野:知道会被骂你还这么干?
不过既然干都干了, 后悔无用, 那就一条道走到黑。
“至少要在这里守两晚, 现在的布置还是简陋了些,再整整吧。”
江鏖点头, 他现在也需要为孩子们做点事情来分薄自己的愧疚之心,也没吩咐旁人,而是亲自出去参与了。
姜照野就在小床边守着,时不时看他们一眼,又晃晃摇摇床,让他两睡得更安稳。
山脚的消息,江瑶镜目前是不知道的,但瞒不过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岑扶羲和岑扶光两兄弟两。
听完江鏖所作所为的岑扶羲:……
行吧,知道江侯爷最爱他孙女了,谁都比不过孙女在他心中的分量。
岑扶光白日还在为媳妇儿的机敏而自豪,不愧是本王的媳妇,不像那些好奇心极度旺盛的人,明知有危险偏偏还稳不住自己的双腿,非要往外跑!
明知不可无还非要为之的,那是傻子。
媳妇这般谨慎就非常好!
而到晚上,知道江鏖干了啥事的岑扶光:……
唔。
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的身份,怎么评价,在哪一方都是错的,那就,给江鏖一朵小红花叭。
如果岑扶羲知道他此刻心里的想法,肯定会斥他这有鼓励有何异?
幸好他不知道。
不然他非得让岑扶光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还小红花。
孤让你变成小红花!
而岑扶光也幸好不知道他的亲大哥在想什么,他时刻都在按捺想飞奔去见小月亮的冲动,坐是坐不住的,听完在意的人都没有出任何意外的消息之后,他马上就起身接着去布局进墓所需的一切了。
也是阴差阳错躲过了一顿打。
——
江瑶镜一向都知道在什么样的时间做什么样的事情。
她清楚明白自己目前唯一能做,也是最应该做的,就是安安稳稳呆在这方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小院内。
既然脑子不听话,总想着飞跃这连绵的群山,去到也许是某个山坳里,又或许山间瀑布直流而下的,他正待着的地方。
那就不要动脑子,把自己累到一上床就能睡着,就不会多想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江瑶镜算是疯狂去练去找回曾经早已丢掉的基本功。
当然,她也不会明知自己现在是老胳膊老腿还急功近利,也没想过短短几日就把曾经丢掉的一切都捡回来,反正就埋头苦练,到身体极限了,也不逞强,或去后院种花,或去书房练字静心。
总之,把自己这几日的生活安排得很是密集妥当。
程星月原本还怕姐姐无聊,几乎空闲时候都来找她说话,只是某一刻忽然发现自己的出现,好像打扰到姐姐了。
她看着姐姐每日似乎都在用尽所有力气夜里才能安枕,又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多的侍卫,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故作幼稚说些打趣的话语,只和江团圆一起,安静陪着一整天下来几乎不怎么言语的江瑶镜。
又过两日。
到了他们说好进墓的这一天。
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那就是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既然他们已经进了仙人墓,那自己这边,危险性没那么高了吧?
既然想要从太子手里虎口夺食,那他们就该积蓄一切力量在那边,或煽风点火或留守接应,总之,不该再浪费人手在自己这边了。
江瑶镜看向囚恶,“今日能登山吗?”
“能。”
囚恶回得十分有底气。
山顶甚至附近山脉已经派人去查探过了,再出意外,自己就提头去见王爷!
“那我今天想去山上看看。”
“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江瑶镜回身换过一身适合爬山的简单衣裙,几乎小跑着往外走,程星月连忙跟了上去,慢了一步的江团圆扯过衣裳上的白狐披风拢在手臂上,“姑娘,等等我——”
这座山已经被大致修整过,虽然没有砌出一条小道来,但也和山脚至山腰的山路一般,都铺了长而宽的青石板,沿路两旁的藤蔓荆棘也被清理过。
江风领头,囚恶断尾,江瑶镜被人群簇拥在中间。
无心欣赏两侧风景,她只专心看着脚下的青石板,一步又一步,稳当而又坚定地向上攀登。
一个时辰之后,在江团圆的大声喘息中,前面隐隐传来了江风的声音。
“到山顶了。”
也跟着出了一层薄汗的江瑶镜终于抬起了头。
这座山确实是此处最佳的观海地点,所以最初来修整茶山的人还在最顶端弄了一处简单的露台出来。
刚从小道走到山顶的江瑶镜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处露台,只要她的视线顺着露台向外眼神,马上就能感受到山海交界处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震撼。
但她没有。
她直接回身,定定看向队伍最末处的囚恶。
囚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江瑶镜的注视,加快速度来到她的跟前。
“夫人?”
“他们在哪个方向?”
“从这里能看到吗?”
所以,夫人今日登山,不是观山海,而是想要眺望王爷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踏上最后一块青石板,在山顶踱步一圈分辨了一番方位,最后眯着眼远眺某个方向,不太确定道:“……应该是那边。”
江瑶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举目远眺。
怪不得他说得这般迟疑,绵延的青衫高低错落又郁郁葱葱,打眼看过去几乎全然一个样,也没个标志物件能做得标记。
举目四顾久寻不到,江瑶镜也没有述说失望,也只是安静地看着。
就是这天恼人,明明还是冬日里的太阳,竟有些灼人,便是以手为扇挡至额前遮住了,杏眸里也很快浮上了一层水汽。
囚恶却莫名觉得一阵酸涩,他心里想着,或许王爷该带着夫人一起的,本来就没有多危险的事,不是么?
留下的人,或许比上战场的人还要难熬。
“风大,姑娘把披风披上吧?”
江团圆还要问一嘴,程星月直接上手给她披上了。
江瑶镜看着为自己系上披风的程星月,对她笑了笑,“别担心我,我没事。”
“只是忽然一个念头而已,看不到就算了。”
不会因此而伤心。
她自然也不会自找苦吃在这山顶之上做痴情人久久不愿离开的模样,都看不到,有什么好守的?
“下山吧。”
转身之际余光瞥见一抹瑰丽粼光,定睛看去,远处的大海既和绿林接壤,又和蔚蓝的天际模糊了界限,云朵仿佛点缀在大海之上,舢板船晃晃悠悠离岸,海鸟划过一片霞光自在翱翔。
真好看。
江瑶镜唇边的笑靥渐深。
已经开始期待明年夏天了。
—— ——
“你太过分了!”
密室这边,江骁一遍抖落身上的小石子碎屑,一边指责一脸无辜的岑扶光。
能不指责他么?
突然被拉过去挡在前面,他都懵了。
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危险的情况,就是火药的计量没有控制好,密室这边也被影响了些许,就门口处蹦掉了一些石块碎屑而已。
哪怕用脸接,也最多是划个小伤口而已。
这有什么危险?
就连见善都没动。
“而且见善不是在你旁边,你不拉他,拉我?”
“公报私仇是不是?”
江骁有绝对的理由怀疑他就是在公报私仇,因为刚才自己趁着一片混乱之际,非常精准地从蛊师身上把那装有同心蛊的小罐子给砸了。
这厮绝对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