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信上的内容,江瑶镜仍有反胃之感,连忙捂住胸口。
“我这就去程家泼大粪!”
这口气江团圆是真忍不下了,这就蒙头去泼大粪!
听到现在,岑扶光已经知晓她最近的异样是为何。
慧极必伤。
思想简单的,就如她那丫鬟,直接和离,再不济打一顿砸一顿,发泄出去就好了,可她不是,聪明人就爱多想。
在这摔了一跤,她不会马上爬起来,而是在思考为什么会在这摔这一跤,这个坑是如何形成的,我当时为什么没看见?如果绕路,万一坑更多呢?
聪明人最擅长的就是自己把自己难住,然后钻牛角尖。
她现在就是如此。
既有对自己看错人的质疑,又有枕边人原来如此下作的恶心,可能还有庆幸,庆幸现在没有怀孕,还能有完整的退路。
但是,也不该憔悴到这般地步呢?
她又不是孑然一身,江鏖就是她最大的牵挂,或许她平生夙愿就是江鏖能无灾无难至百岁,哪怕为了江鏖,她也不会放任自己到这般地步。
更何况,程家对定川侯府而言,不过是一个蚂蚱,抬抬手就可以碾死,就算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算是铭心,也不至此罢?
“呕——”
作呕声再度传来,岑扶光从沉思中回神,抬眼看去,就见她站在书桌前不知在看什么,看一眼就呕一声,连续几次后,终于彻底忍不住了,捂着嘴往内室跑了。
岑扶光长腿几步就跨到了书桌边。
这案上摆着的,赫然是京城诸多适龄男儿的画像和资料。
岑扶光:……
内室里的呕吐声还在传来。
所以,现在不止程星回,连看到其他男子的画像都会作呕了?
岑扶光都顾不上吃醋,也没计较这里面没有自己,只侧耳听着内室的动静,满脸心疼,现在的她很难受吧。
这京城谁不知道江鏖现在就是半养老的阶段,攒着力气准备养曾孙呢,正因为她挂念江鏖,所以还没和离就马不停蹄考虑下家,谁知此时对男子的厌恶甚重,哪怕毫不相干的人,也只会逃避,完全不会想要尝试去了解。
而上一个尝试了解的例子,正是造成她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
心中抵抗防备更甚。
偏她又不想耽误时间,眼看江鏖一年老过一年,一直强迫自己却没收到好的效果,反而让自己迅速枯萎了下去。
所以,我现在又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你面前呢?
回到秦王府后,岑扶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前面可以强势,因为那时的她,生机勃勃,时不时地还会挠你一爪子,当然可以强势,也可以不折手段。
但现在的她,维持自己的平静生活都已是勉强,若此刻自己还要强势入侵,那一定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会玉石俱焚。
而且她现在看到男子画像都会作呕,自己怎敢去接近去刺激她?
岑扶光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办了。
“程姑娘没问出什么话来。”见善入内来回禀下午程家发生的事,“不过倒是发现程星回让大夫减少用量,在不伤身的前提下,尽可能延缓恢复的时间。”
聪明如岑扶光,马上就反应过来这狗男人是在拖延时间。
“既然要减少用量,那就直接把他的药换了。”
岑扶光直直看着见善,“本王要他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
都是这个贱人,本来安生和离完就罢,自己马上就能把人扒拉进碗里,谁知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现在莫说扒拉进碗里,连靠近都不敢了,少说要让她平息数月才敢委婉试探,长的话,几年的恢复时间都有可能。
都怪他!
本王要是还不收拾他,都枉为男人了!
还敢尝试驯服她?向天借的胆子么!
第32章 ……
这段时间, 岑扶光确实不敢靠近江瑶镜。
心病还需心药来医,如今的自己,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安抚她, 能做到的, 就是远离她, 让她处在平静祥和的环境中,慢慢治愈自己。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不需要吃药,便是养身体的药膳,定川侯府也不缺, 实在无需自己强行锦上添花,但确实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修长指尖在乌木案上轻点, 脑中不停回想她闺房的摆件物甚。
除却被花木环绕,屋内本就奇香甚多,不少桌案上也摆了形状造型各不相同的香炉, 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想来是很喜欢燃香。
香的话, 确实现在有点用处,至少能让她宁心静神, 不再陷入牛角尖的怪圈。
不过自己不爱品香,属下也没有特意搜寻过, 如今库房内存放的香料,都是普通的名贵货, 只能装点门面, 拿它们赏人可以, 送人却是拿不出手的。
他想了想, 起身,溜达着进宫去了。
并非去找元丰帝要, 而是大摇大摆拿着钥匙打开了元丰帝私库的门。
为什么岑扶光有元丰帝私库的钥匙?
当然是因为又被打劫了。
闽越那边需要先投钱部署,元丰帝想了又想,死活舍不得自己出这笔银子,就又来薅岑扶光的羊毛,还把自己的私库抵了出去,表示一定会还钱的决心,这次绝不是空手套白狼。
看起来决心很大,但这个私库放的几乎全是大号摆件,就算拿回秦王府也用不了,因为逾制了,和空手套白狼没有任何区别。
岑扶光心平气和,没有去纠缠。
反正总会收回来的。
他以为闽越收回来的银子就会全部进入他的口袋吗?
想得美。
他已经来过一次,记忆力非常出众的他,记得西北角的犄角旮旯里,还遗漏了点漏网之鱼没有被收走。
果然,在两个巨型珊瑚摆件后面,真留下了几个小漆盒。
岑扶光的运气不错,打开的第一盒就是香粉。
他自是不懂品香,不知所谓前调后调留存之类的,他只能轻嗅一番后细细感受,感受香粉带给他的感受,醇厚柔和,脂粉气浓却不突兀,繁复瑰丽,在它消失之际,又能把人的思虑都给带走,徒留一地空旷,随着原野的风直上云霄。
就它了。
岑扶光拿着就走,压根不管守库太监看到他拿的这个漆盒时的目瞪口呆和欲言又止。
夭寿了!
夜放怎么留在这个库房了?
这个香,陛下也只余两盒啊!
想拦秦王又不敢,不过犹豫片刻就完全看不到秦王的影子了。
他白着一张脸,苦兮兮去找元丰帝请罪了。
拿到香后要怎么给她呢?
岑扶光任何理由都没找,直接让定川侯府的内鬼放在了她闺房里。
能让守门小太监如此肉疼的,定是名香,她肯定知是何物,不会随意丢弃。
自己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格。
就算现在不能亲自前往,那这印象也得留下,好的坏的都没关系。
只要她记住自己。
*
江团圆虽然没有去找江鏖告状,但她这两日寸步不离地守着江瑶镜,也知晓了她看男子画像都会呕吐的状况。
当即叉着腰把江瑶镜痛骂了一顿。
老太爷再如何期待曾孙,也不会不顾你的身子。
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江瑶镜被骂醒了,由着她把那些画像全部拿出去封存好,也由着她一天三顿给自己上药膳滋补,慢慢的加大进食量,连着进了几日,虽然仍旧瘦削,至少眼下的青黑淡了,气色也跟着恢复了一些。
江团圆松了口气,能补回来就好。
江瑶镜也松了口气,真的不想再吃药膳了,一天,最多再坚持一天就要闹了!
这天,好不容易把江团圆给说通,同意上正常饭菜,她亲自去了一趟小厨房点菜,再回屋时就发现了花窗下,自己常蜗在那里泡茶的小案上,多了一个黑金漆盒。
顿了顿,对它的来历有了大概预料。
是什么呢?
走过去直接打开,是一盒香粉,细细轻嗅,有些陌生,不是自己曾燃过的香,又细细感受,芽庄白奇楠,泛蓝乳香,灰白龙涎,老金颜等等,初闻就出了这么多名贵香料?
既有张扬贵气,又有清冽飘逸,最后形成了一股奇特的深沉内敛。
气味多却不杂乱。
江瑶镜特显惊喜地看着眼前的香粉盒,她知道这是什么了。
已经失传的夜放。
此名正是取自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意境。
原来宫里的能人巧匠已经复刻出来了?
她兴致颇高的把自己最宝贝的象牙麒麟叼金球的香炉拿了出来,专注打香,当味道顺着金球渺渺升起时,奇香也逐渐蔓延侵蚀周围气息。
不愧是失传的香方,确实独特。
唯独时间不太对,如今正是午时,外面烈阳如火,若是换成晚上,外间灯火万盏时,就更配这香了。
她原想专注品香,思绪却渐渐飘到了送香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