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门房吩咐一声,准备一辆无家中标识的普通马车。”
刘妈妈:“姑娘要去程家?”
江瑶镜点头,起身就往后面的书房而去,“我得去嘱咐星月几句。”
刘妈妈知道她二人关系好,且是程星回做得孽,也实在迁怒不到未出嫁的小姑娘身上,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吩咐了。
江瑶镜已经快速铺好了信纸,思量一番就迅速落笔。
*
此时程家已经大乱,哥哥不是在养伤,怎么去了襄王府,又是怎么去了宫里,现在又要收拾东西,明日就要全家去闽越边城?
程星月满脸茫然,看着哥哥昏迷不醒,看着娘嚎啕大哭,看着爹唉声叹气。
下人们也满是慌乱,主家都是被发配去边疆了?那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办呢?
被花信攥着胳膊又拖又拽到角门处的马车上时,看到江瑶镜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姐姐!”
扑到江瑶镜怀里,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他做了什么,什么打了胜仗回来还要受责罚呢?”
事到如今,江瑶镜也不瞒她了,把程星回妄图私吞前朝宝藏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听到她这话,不止程星月,就连花信都是目瞪口呆。
他胆子竟这般大?!
“星月!”江瑶镜抓着她的手,声量略大地把她从震惊中喊回神,“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们明天就要启程出发去闽越了。”
“虽然此次没有没收家产,也不算发配流放,但程星回重伤在身又要长途跋涉,你爹娘的重心必然都在他身上的。”
江团圆把匆忙准备好的药箱递给花信。
“这里面都是我能想到的,路上可能会用到的药材,无人关心你,你自己就更要保重自身,明白吗?”
程星月怔怔点头,花信将药箱牢牢抱在怀里。
“这是三千两银票。”江瑶镜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到程星月手里,“答应我,这笔银子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娘,明白吗?”
“……为什么?”
离别在即,就算江瑶镜不忍破坏她的天真,也不得不把残忍的话先说出来,“你娘是疼你,但她更疼你哥哥,更别提,还有你父亲在。”
“是,皇上下令,程星回一辈子都不得晋升,只能做个守城小兵,但边境天高路远,皇令有所不达,等他修养过来,若还有不甘,他必须要想尽法子,不谈前程,去做无名的幕僚也可换取更好的生活。”
“有靠山总比没靠山来得好。”
看着程星月的双眸渐渐染上了惊恐,江瑶镜狠下心继续说,“可程家失了圣心,家财是比普通人家多些,可和权贵相比又不值一提,你说,他会不会拿你做敲门砖?”
程星月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她很想说不会,哥哥不会这般狠心对自己,爹娘也不会依的!可她此时脑海里闪过的,是爹娘说过无数次的,哥哥才是家里唯一的依靠……
“你多留心,不可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娘了,知道吗?”江瑶镜眼角也泛起了泪光,“尤其是你的亲事,若她哪日说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你最先要确定的,是那桩亲事能否给你哥哥带来好处,如果确实能,那就不要信他们的任何话,要自己去打听,知道吗?”
又从江团圆手里接过写好的信交给程星月。
“这里面有祖父曾经的旧时交,最能帮你的,是江骁,但他明年就会离开闽越,若你有事时他已经不再,找其他人也可以,他们应该也是能帮你一把的。”
摸着程星月的长发,声音哽咽,“哪怕逃出来,只要你给我来消息,这天大地大,我总能为你寻一处容身地的,千万不要明知他们放弃你利用你,你还傻傻待在家里任人宰割,知道吗?”
“姐姐,呜呜——”
程星月紧紧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江瑶镜也用力回抱她,泪水湿了衣襟。
*
第二日清早,江瑶镜就出了门。
她没有凑近前去相送,而是径直去了必经城门附近的茶楼,站在二楼凭栏下望,和程家关系难看,只能这般送送星月了。
谁知程家的马车还没到,最先出现在自己眼底的,竟是一身劲装打马而来的岑扶光?后面两队侍卫,都带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
即使骏马奔腾,岑扶光的感知依旧及其敏锐,他忽然抬头,冷淡而犀利的双眸直直看了过去。
当发现上面站着的是江瑶镜时,岑扶光眸中的冷淡褪去,略显诧异地回望她,手中缰绳一紧,骏马速度变缓,两人遥遥相望。
隔得有些远,江瑶镜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清晰知道,他一直都在看自己。
然这本就是城门处的茶楼,便是速度放缓也很快就过了城门,而高大的城墙隔绝了两人的对望。
待她遥送过程星月后,回到家问江鏖,才知岑扶光去了哪。
“不知道审出了那女子什么,秦王领了一个闲差,看似是去津海,实则是去芙蓉城的。”
江瑶镜:“那边又要开战了?”
“还没到那程度。”江鏖摇头,“估计有些小叛乱,那些前朝遗孤可能在那边兴风作浪,秦王应该是去查探的。”
“他没在西南作战过,就算开战也不是他上场。”
“应是三两月吧,等他查探消息回来,就知那边打不打了。”
江瑶镜抿唇点头。
想起刚才两人的沉默对望。
三两月的时间,足够秦王彻底下定决心,等他远行归来就能知道自己后面会过怎样的日子了。
第38章 ……
虽然做了诸多准备, 但程星月的贸然离去和她必须马上成长起来和家人对抗的糟糕近况,还是让江瑶镜挂念不已。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自己的嘱咐她是会放在心上的, 但她这个人从来天真心软, 尤其是对赵氏, 每次吵嘴都是她主动服软,很是孝顺。
对程星回的印象已经刻满了卑劣下作,若他从此一蹶不振还好,酗酒赌钱等等, 程家还略有家财可以供他挥霍,至少可以撑一两年, 那会星月应该已经定亲或者出嫁。
可就是怕他还是心有不甘。
若真的和自己预判的那般,星月就算能脱离程家,怕是也要狠吃一番苦头彻底死了心才会告诉自己。
“唉……”
又是一声长叹, 忙里偷闲的江团圆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坐在她下面, 语重心长道:“姑娘,你怎么也着相了?”
“那是你前小姑子又不是你闺女, 你已经为了留了许多后路,她也该自己成长起来, 不然一味帮扶她,留再多后路都无用。”
心里还小声叨叨, 也幸好星月姑娘是个脑子拎得清的, 那些后手, 她就是不用也不会告诉程家人, 不然都和离了,都远远分开了, 程家人怕是还要和自家纠缠不清。
“我知道。”
“我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只是心里还需要时间来接受。”
主要她也没想到襄王是个奇葩,最初知晓程星回去找襄王时她也没意外,毕竟,程家和秦王确实差太远了。
他想对抗就得借力,这京城,还真就襄王合适。
谁知道襄王是个大孝子,甚至都没确认真假就直接进宫了,程星回大约是心如死灰,自己又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怪不得明明襄王无所建树皇上还这般疼他,原因在这呢!
“心里不舒坦日子还不是得照样过……”江团圆也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句,江瑶镜诧异看向她,“你跟着叹什么气,有什么难处?”
“还不是那些人,平静日子不好好过,非得和宗族那边勾搭,她们在想什么?!”
昨儿江团圆抽空陪江瑶镜去看了一次程星月,回来后继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再有她笼络的人报信,还真让她抓了好几个心里有鬼的人出来。
直接押到了苍梧院。
怒气冲冲去的,脸色苍白回来。
老太爷这次是真的下狠手了,血淌了一地,挨个上去打板子,一列长凳都被血浸红了,她放慢离去的步伐听了两嘴,朝堂政敌的钉子就算了,反正自家也不安分,也放了好些人在别人的府邸呢。
可和宗族那边狼狈为奸的是不是有病?
这不会真以为老太爷倒下,那边崛起就会善待这侯府原本的下人?
且不说这侯府老太爷才是顶梁柱,宗族那边的爷们,提起来就叫人觉得脏,没有一个有真本事的,他们承了侯府,不出十年就会败落,都压根不用等到第二代。
为什么会和那边勾结呢?
江团圆真的想不明白!
“多的是鼠目寸光的人,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他们只图自己快活,哪里会为后代计较?”
江瑶镜倒是很平静,因为这些年下来,她对宗族的印象就是一滩烂泥一团废墟,他们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再惊讶了。
其实祖父是和老一辈闹得特别僵,但那边新生的男丁,都不要他有经世之才,只要勤奋上进且脑子拎得清不和那边的人沆瀣一气,祖父都愿意扶持的。
结果这么多年下来,烂泥依旧是烂泥。
江瑶镜早就不抱希望了。
想到苍梧院那边可能正忙得飞起,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起身,溜达着往苍梧院去了,谁知刚露个面就被挥手往外撵。
“你来作甚?别打扰我发泄,赶紧走!”
江瑶镜:……
舆图被人动手脚,江鏖是要担责的,虽然元丰帝没有对这件事降下责罚,但江鏖要负责练的兵增多了,且,还规定了必须达成多少目标。
江鏖:!
要知道他以前都是想摸鱼就摸鱼,想勤奋就勤奋,总之随心,如今就因为程星回那点儿破事,闲散日子一去不回!!!
心里的邪火那是止不住的冒,再不让他发泄出来,他就要冲出去咬文臣了,便是皇上也敢嗷一嗓子!
江瑶镜:……
今天的祖父不宜招惹,她默默滚了,同时心里再度为宗族那边默哀三声,她看得明白,家里这些人都不够祖父折腾的,这次肯定要给宗族憋个大的。
江瑶镜回到长庚院就开始收拾东西,江团圆一头雾水凑近,“要去哪?”
“去别院住一段时间。”
祖父可以搞定这些人,并且肯定会给宗族来个大的,那些老家伙们说不定都会出现,自己终究是晚辈,留在家里只会被他们拿捏,还给祖父添堵影响他发挥。
“祖父又得折腾宗族,那些为老不尊的肯定话里话外又提我,咱们先撤,让祖父一个人尽兴吧。”
想到那些个老爷子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还铺天抢地的劲儿,也就老太爷拿捏得住他们,其他人是真遭不住,江团圆抖了一个哆嗦,反正长庚院的内鬼都清出去了,还是赶紧收拾东西,风紧扯呼!
主仆两人都没花半个时辰就打包好了自己,随便想了个郊外的别院,坐上马车就麻溜跑了。
江鏖收到消息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出城了,他也不在意,走了正好,自己更好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