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
忽然一声爆喝从对面传来,穿过两军对峙的前线,萦绕在两军上方。
熟悉的声音让柳云诗一怔,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不远处的马上坐着季辞和顾璟舟两人。
顾璟舟目眦具裂,怒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几乎恨不能将靖王生吞活剥了,而季辞看过来时候的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痛意和自责。
顺着季辞的目光看过去,柳云诗缓缓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下正缓缓滴着鲜血。
方才又疼又冷,她没有感觉到,此刻看到那鲜血,她才隐隐感觉到那血是从哪儿来的,有一种生命的流逝感,从她凸起的小肚子传来。
柳云诗忽然忍不住哭出了声,唯恐影响到对面的两个人,她又赶紧死死咬住了嘴唇。
然而因为实在太过痛苦,她的呜咽还是从唇间溢了出来。
她抱着肚子,在心中苦苦哀求,哀求这个孩子不要离开它,哀求它坚强一些,坚持地时间久一些。
明明是自己前段时日还不想留下的孩子,此刻隐约感觉到它的离开,柳云诗的心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生出痛彻心扉的疼意。
看到顾璟舟和季辞的模样,靖王便知道,这个女人,他抓对了。
他哈哈大笑两声,一把扯过柳云诗的头发,让她仰着头,大声道:
“季大人!顾将军!你二人可看清了?这女人是谁?!”
“你……”
顾璟舟紧握手中的长刀,却被季辞按住手腕,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低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管额间青筋暴起,他依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他默了默,缓慢开口,语气不冷不热,道:
“靖王,你把她放了,其它事情,都好商量。”
第91章
“商量?”
靖王冷笑一声,倒是松开了柳云诗的头发。
他一把用手肘内侧卡住柳云诗的脖颈,一边将一把匕首缓缓贴在她的脸上游移,笑道:
“我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我等了你几日,就在等你开城门,谁想到你们这么不识抬举。既然不你们不珍惜这个女人,那不如,我将她收了……”
“你把刀放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顾璟舟看见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在柳云诗惨白的脸上游移,他还是没忍住,高声喝了起来。
季辞侧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似是对他刚才那句话的认同。
这次靖王倒是再没动作,他低头看了眼柳云诗裙裾上的血迹,哼笑一声,直接对季辞和顾璟舟喊话:
“你俩,让金陵城开城门,然后你俩乖乖束手就擒,我要邀约你们来我帐中瞧瞧,咱们仨也好叙叙旧。”
“靖王……”
季辞眯了眯眼,“开城门可以,但你也瞧见了,如今她血流不止,恐有性命之忧,我们愿意答应你条件的前提是……”
季辞视线压根儿不敢往柳云诗身上看,他怕他会发疯,做出或者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和话语。
他说到这,顿了顿,似乎在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须臾,才接着道:
“我们答应你条件的前提是她们母子平安,说白了,我告诉你,我从未看中过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她倒贴上来,只不过大夫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男孩儿,我才勉为其难接受了她,若是她腹中孩子出了问题,你信不信,我会让你的宏图霸业,就此终止。”
季辞的语气略显轻蔑,轻飘飘的没看出一丝着急。
靖王仔细观察,就连一旁的顾璟舟似乎也没了方才的紧张,歪着身子懒懒坐在马上,一副看好戏的闲散模样。
这让靖王不禁怀疑,自己探子所探到的情形是否正确。
他不知道几人在京中什么样,他的所有知道的信息都是从那几人到金陵后的。
只知道他们三个同吃同住,季辞和顾璟舟都对她极其宠爱,这女的又怀了孕,仅此而已。
若是当真算起来,他还真不晓得他们的关系。
如今看两人的样子,莫不是真只为了这女人腹中的孩子。
靖王筹谋多年,也不是被季辞三言两语就能骗了的,他冷笑了一下,刀锋一转,直抵柳云诗凸起的小腹,对季辞笑道:
“既然季大人只关心孩子,不关心这个女人,那我就把孩子剖出来给你如何?至于这个女人是死是活,应当在你季大人看来,不重要吧?”
话音落下,季辞忽然嗤笑一声,身下的马似乎有些不耐,他扯紧缰绳将马控制住,淡淡道:
“只要您能保证,剖出来的孩子能活,你就剖吧,反正这个女人——”
他话说到这,才敢将眼神放在柳云诗身上,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满眼厌恶地移开目光,“这个女人,我已经厌恶了。”
“是么?”
靖王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匕首更近一步,“那敢情好,那我现在就将孩子剖给你,你给我开城门!”
“对了,许久不见,张氏和孩子现在如何了?”
季辞目光落在靖王那柄匕首上,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果然见那匕首一顿,靖王瞬间像是变成了一只炸毛的野兽,将匕首“光”的一声狠狠插入地下,喝道:
“你还敢问!季辞!你当初杀我弟弟的时候,可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在我的手中!!”
“落入你的手中?”
季辞挑眉,故意将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我现在似乎是站在我军阵前吧?谈何落入你的手中?你要想替你弟弟报仇,恐怕得等下辈子了。”
在他身侧的顾璟舟一直没说话,但在听见他方才提起张氏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侧头看向他,本想劝阻,却被季辞一个眼神止住。
他们现如今不敢轻举妄动,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如今就是一场与靖王的博弈,稍有不慎便可能毁于一旦。
但顾璟舟记得,那个张氏是靖王弟弟的妻子。
而靖王的弟弟与靖王感情颇深,那年靖王弟弟因为犯了重罪,被季辞缉拿,后来受不住严刑拷打死在狱中。
虽说那些严刑拷打都是季辞的一个下属想要立功偷偷做的,但这个梁子,还是被靖王算在了季辞的头上。
此刻季辞故意提起这个,一下就激起了靖王的恨t意。
果然,靖王听了季辞的话,恨得牙痒痒,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季辞乘胜追击,“你不知道,你弟弟在狱中时,是被我挑断了手筋脚筋,挖了眼睛,然后他一直哭着喊哥哥,我嫌吵,又割了他的舌头,啧,他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啊,被我折磨了整整十日,才慢慢咽气。”
眼见的靖王失去了理智,季辞又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在两军阵前折腾一个怀孕的女子,即便后面你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也会成为你的污点,不如——”
他这次才第二次看向柳云诗,一双漆黑的眼底迸射出深不见底的柔情。
他对她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在她挣扎痛苦的眼神中移开视线,再度看向靖王,“不如,用我,来换她,如何?”
此话一出,季辞身后的江州刺史最先坐不住了。
他驱马上前一步,忧虑劝道:
“大人万万不可,你身份贵重,且如今危难之际,正是需要您稳定军心的时候,即便此刻的镇西军有顾将军,但京城的众臣工还等着您啊!”
季辞并未回头,他的视线注视着靖王,余光却近乎贪婪地落在柳云诗身上。
尤其是她裙下那一抹刺目的红,令他不自觉收紧手心,心如刀绞。
他的呼吸重了几分,急忙别开视线,这才冷静下来,道:
“章大人不必多劝,今后尔等全听顾将军指挥即可。”
说完又回头重新看向靖王,神态懒懒的,似乎胸有成竹,对于这次交涉的结果浑不在意一样。
“靖王也听到了,江州刺史都知道,那个女人微不足道,你觉得你能拿她威胁到我么?还是觉得我会昏聩到为了一个女人,去毁掉整个大周的基业?”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愿意,我们便做交换,三日后,南砚开城门迎你进城。若是不愿,你的北上之路,就此终止。”
“我凭什么相信三日后你们会开城门?要是这三日你们耍诈怎么办?”
靖王显然被季辞的话说动了。
确实对于他如今的大业来说,一个季辞,顶十个这样的女人,更何况季辞今天提到了他的弟弟,又让他心中恨意上涌。
季辞低眼睨了他一眼,笑道:
“就凭你……没得选。”
“各地藩王纷纷以奔丧为由起兵,而眼前阻拦你的是顾璟舟的镇西军,你觉得没有我们的首肯,你从金陵城过去的胜算,有几成?”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柳云诗身上。
她的面色苍白,好看的眉紧紧拧着,似是痛苦到了极致,那双垂在下面赤裸的双足冻得发紫,鲜血沿着足尖滴到了地上。
整个人看起来几乎要受不住,随时有可能会昏迷过去。
季辞的心猛地一揪,实在压不住情绪,对靖王说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靖王,我只数三声,三声之后,你若是还没有考虑好,休怪我们兵戎相见。”
季辞说话的时候,顾璟舟也如一头狼一样,手中紧握长刀,死死盯着靖王,浑身散发着锋利的杀意。
“一。”
靖王方才本就被季辞的话说动,此刻见他们这幅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中又生了退却。
他此行志在夺取京城那个位置,讲究的是一个速战速决,如今已有其他藩王效仿他的行为,以进京奔丧为由起兵。
再者,京中到底如今是在贤王和皇后手里,他与他们只是同盟,若是夜长梦多,让他们彻底把持了朝政,亦或是他们见他被久困于此,不能给他们支持,生了异心去找旁的藩王结盟,对他来说都是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二。”
季辞的声音稳稳传来,带着漫不经心的威胁。
“三……”
“好!”
三字声音未落,靖王忽然打断他,冷冷盯了他一眼,威胁道:
“你自己过来,等你到了两方中线的位置,我就放了她,季辞,你休要耍花招,三日后,顾璟舟若不开城门,本王就将你的头挂在城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