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季辞看了她一瞬,唇畔笑意更甚,“坐过来,我看看伤口。”
柳云诗温顺地坐到他身旁,却在他打算掀开自己裙摆的时候,倏然压了上去,语气有些急:
“表哥不用看了,我的伤口方才张礼来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的。”
季辞唇边笑意一凝,乌黑的墨眸沉了沉,却并未勉强她,“既如此,那你自己记得按时上药。”
“嗯。”
柳云诗应了声,竟当真将裙子拉了下来,规规矩矩在他身边坐好。
淡漠的样子全然没有了以往对他的热络和刻意接近,甚至看她垂眸摆弄手指的样子,似乎是在盼着她早些离开一般。
季辞斜乜了她几眼,唇畔笑意彻底沉了下去,起身冷冷道:
“既然你无事,那我便走了,你好好保重。”
话落,柳云诗立刻跟着他起身,“好,表哥慢……”
“柳云诗!”
季辞刚走出两步,闻言倏然转身打断柳云诗的话,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质问,“你……”
瞧见对面少女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似乎有些着恼自己的情绪失控,咬了咬牙,令自己平静下来,“你今日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柳云诗摇摇头,“没有,我一切都好,多谢表哥关心。”
她仍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他问的,她都答,但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和表情。
季辞深看着她,攥着她手腕的手不断收紧,直到看到柳云诗微微蹙起的眉,他才恍然松开。
“既然都好了……”
他定定凝视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小的神情,“那我看明日张礼也不用过来了。”
“好。”
他话音刚落,柳云诗立刻答应了下t来,甚至没有一丝错愕和不满。
季辞凝眉,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很好。”
他放开她的手腕,注视着她慢慢转身,“柳云诗你好得很。”
柳云诗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却不发一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
过了片刻,春雪端着托盘从门外进来,疑惑,“姑娘,方才公主来惹大公子不高兴了么?我怎么瞧着他方才离开时,脸色那么差?”
柳云诗坐到妆台前,随手卸下头顶的发钗,扔回匣子里,“是我惹了表哥不悦。”
“姑娘惹了大公子?!”
春雪惊呼,放下托盘快步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少女,不解问:
“为什么呀?”
柳云诗摇了摇头,接过春雪手中的药碗,略一蹙眉,仰头一饮而尽。
春雪抵来上次季辞送来的蜜饯,柳云诗看了一眼,“不必了,人不能总是用甜来麻痹苦涩不是。”
春雪总觉得她的话中似有深意,但又想不透,见她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只放下碗,拿起一支略微素淡的簪子簪到她头上。
乌黑的发髻配着白玉兰发簪,显得镜中的小脸干净柔弱。
“今日夫人回府,姑娘打扮素净些也是好的。”
春雪笑道:
“姑娘实在是太美了,别说公子了,连我一个女子和姑娘朝夕相对,如今再看到姑娘的样子,仍觉得心动呢。”
柳云诗侧首摸上玉兰发簪,笑了笑没说话。
申时末的时候,有下人来禀报,说是夫人快要回府了。
柳云诗换了衣裳随那下人一道去了前厅。
几人过去的时候,季母的车驾还未到。
季辞在前厅的主位上坐着,见她来,视线在她身上略微一停,随即冷淡地移开视线。
柳云诗亦连眸跨进门槛安静站着,看不出任何眼底情绪。
她听见季辞起身,冷冷吩咐管家道:
“既然人都到了,便去门口迎着吧,方才母亲身边的人回来说,马车已经进了西门。”
“是。”
管家刚应声,还不等他回过身对柳云诗说话,季辞已经从她身旁而过,率先出了门。
男人衣袖擦过她的手背,带起一阵冰凉。
“表小姐,咱们也走吧。”管家道。
柳云诗颔首,不自觉抚摸上手背,不远不近地跟在季辞和陈深身后,一路去了府门口。
管家则领着府中其余众人跟在最后。
众人在府门口等了没多久,季母便到了,她一下车,季辞带着众人迎了过去,“母亲。”
“夫人。”
季母扫了季辞一眼,跨出马车外。
原本张嬷嬷是站在马车外等着季母的,但看大公子过来,她便极有眼力见的让开,自去了后面的马车看顾着下人卸行李。
哪料季辞只是走到马车跟前,对季母行了礼,对于她要下车的动作,像是未看到一般,全然没有一丝要上去搀扶的意思。
季母伸出的手臂一顿,气愤地盯着他,“你如今是长本事……”
“姨母当心。”
季母的话未说完,柳云诗匆忙上前一步,轻轻托住她的手腕,“姨母此去为府中众人祈福辛苦了,我们和表哥都十分记挂您呢。”
她扫了季辞一眼,软声软语地对季母笑说:
“尤其是表哥,今日特地嘱咐准备了些清淡的食物,就是怕姨母一路上辛苦,胃口不佳。”
柳云诗说完,明显感觉季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变得幽深,她佯装不知,小心翼翼搀扶着季母下车。
季母轻哼一声,语气比之方才要缓和一些,“他能有这份心?”
柳云诗笑笑没说话,搀扶着季母往府中走,岔开了话题:
“对了姨母,听说您的绣工在上京城首屈一指,云诗这两日看了看您从前的绣品,只觉得那些绣样云诗便是再学几辈子都学不会,您这次回来,可否指点云诗一二。”
季母闻言脚步微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这几日不见,你倒是学得乖觉了不少。”
柳云诗细声细语道:
“姨母说笑了,云诗是真心实意的,能得姨母指点迷津,云诗不知多幸运呢。”
季母未出嫁前,不仅是名动京城都美人,就连她的绣工也与她的美貌一样出名,如今柳云诗提起她曾经的光辉荣耀,又当着众人的面给足了她面子,她也不由得没了脾气。
笑说:
“瞧你倒是会说,那该日你拿你的绣样来,姨母替你看看。”
柳云诗满脸雀跃,看不出丝毫作假,“真的么?!那云诗提前谢过姨母了。”
她几句话哄得季母从盛怒转为忍俊不禁,在场众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只有陈深跟在季辞身后,小心翼翼觑着自家主子落在表姑娘背影上的眸色,大气也不敢出。
——上一次自家主子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还是几年前,他亲手将一个犯人活着剥了皮的时候。
几人到了前厅,柳云诗扶着季母坐下,而后不顾季辞的视线,迳自绕过他,坐到了季母的另一边。
整个用膳的时间,她都没有看过他一眼,除了安静吃饭,便是帮季母添茶布菜,倒是难得哄得季母对她有了几分亲近。
临到快散席的时候,季辞说自己手中还有几个札子没有批复,“母亲和表妹慢用,我先走一步。”
季母被柳云诗哄得高兴,对季辞态度也好了一些,“嗯”了一声,“去吧。”
末了在季辞起身的时候,她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莫要办公到太晚,注意着些身体。”
季辞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季母,收回视线的时候在柳云诗身上顿了一下,低低回了句“知道了。”
因着季母一路上舟车劳顿,吃过饭后柳云诗也没多在前厅逗留,回了自己院子。
还未走近,她便远远瞧见院门外站着的男人。
季辞一袭深蓝色常服,月光映着他清冷的眉眼,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看着她,深邃目光压过来,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
柳云诗神色如常地上前行礼,“表哥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这么晚了?”
季辞冷笑,立于台阶之上的男人居高临下,冷声质问,“从前你进我屋子的时候,怎么没顾及过时间早晚?”
柳云诗低头不语。
季辞久等不见她回答,似是终于失了耐心,两步走下台阶,猛地揽过她的腰,压向自己,咬牙切齿道:
“柳云诗,你就是这么勾//引我的么?”
柳云诗被他压得窒息,蹙眉想要推开他,“我不知道表哥在说什么。”
“不知道么?”
季辞嗤笑,禁锢着她的手臂更为用力,让她嵌在自己怀中彻底难以挣扎。
“你不是要我么?不是要勾着我让我爱你么?怎么,如今眼瞅着我对你动了心,你却不稀罕了?还是你发现,讨好我母亲比讨好我来得更实惠?!毕竟仰仗我还有可能要失身于我。”
“我倒是小看了你!你不仅能勾男人,就连我母亲都被你哄得五迷三道?!”
“表哥!”
柳云诗眼眶忽的一红,“你怎能这样说我?!”
“难道不是么?!”
季辞眼底发红,像是燃烧殆尽了理智,“今日一整天,你自己什么样你不知道么?”
“我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