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底淡淡失望和受伤,“那便取了,只是可惜我亲手刻上去的。”
说话时,他的手恰好放在膝上,柳云诗瞧见他手指上一道细小的伤口。
她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很喜欢,她又重新将那圆牌拿起来看了看,语气轻快,“很好看呀。”
少女低着头,没看清男人眼中一闪t而逝的黯色。
柳云诗看了片刻,忽然“咦”了一声,拿起那枚圆牌旁边的一个环,不解道:
“这是什么?”
“本来这圆环上还挂了个铃铛,我怕你嫌太吵,便给取了。”
“真的?”
柳云诗拨弄了一下那圆环,总觉得脚链上本就有三个铃铛,不应当刻意去掉这一个。
可她又实在想不去这圆环还能做什么,看上去,似乎就是挂东西的。
“嗯。”
季辞面不改色。
柳云诗鼓了鼓嘴,“那好吧,只是这脚链连个活扣也没有,若是我想卸下来怎么办呀?”
季辞轻笑一声,将她的手从手链上拿开,握在掌心中把玩,“好了,老是想着这一条链子做什么。”
见她还要问,他蓦地凑近她,吻住了她的唇。
将她疑惑的话语尽数吞进口中。
过了半晌,他放开她,瞧着少女呆滞的模样,轻笑,拉着她的手来到桌前:
“好了,先用膳,昨日答应你要教你写字的,今日许是会落雨,我们待会儿去湖心亭中赏雨写字,可好?”
柳云诗红着脸颊,微微点了点头,唇上还酥酥麻麻的,全让忘记了脚腕上那条纯金打造的链子。
第35章
用过午膳后,季辞打了伞,牵着柳云诗去了湖心亭。
临近秋日的雨透着丝丝凉意,细细密密如牛毛一般落在湖中,泛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男人依旧一身青衫,墨发用玉簪挽着,执伞的手骨感强烈,肤质白皙,一副书卷气的贵公子模样。
柳云诗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男人手掌温热有力,跳动的脉搏一下下击打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柳云诗的心也跟着跳得莫名厉害。
她侧首去看他,男人的肤色冷白,如玉一般润,薄薄的皮肤下蜿蜒着淡青色筋脉。
忽然,一个小小的藏在领口下的血痂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个细小的血色印子横切在青色的血管上,打破了原本的规则,却又显得更加野性。
她站定在原地,凑上去看了一眼。
季辞侧首,轻轻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
“怎么弄的呀?”
他不叫她看,那伤口又藏在领子下,她隐约只看到是一道血印子,至于严不严重,她还没来得及看。
季辞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昨日审讯犯人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昨夜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柳云诗不疑有他,只叮嘱道:
“那你记得抹药,可别留下疤了。”
“倘若留疤,你会嫌弃么?”
“当然不会呀,从前顾……”
察觉到说错了话,柳云诗蓦的住了嘴。
从前顾璟舟来看她时,身上总是这一道伤,那一道疤的,他自己又不在意,每次都是她替他上药。
但她最多也只能给他脖子上、手背上抹一抹,旁的地方他自己不在意,想来定是留了许多疤。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将来成了亲,脱光了给她看,她定然嫌弃万分,一脚将他踹到床下去。
柳云诗一边脸红地拧他,一边又小声娇嗔,“你知道还不认真上药。”
每当这时候,顾璟舟总是一副得逞的表情,笑得好不得意。
“又在想他么?”
季辞的声音唤回柳云诗的神志。
她轻颤了一下,被他这句话问得莫名心虚,手心不由都氲出了细汗。
察觉到她的反应,季辞轻笑一声,掏出那枚玫粉色帕子,悉心替她擦着,低垂的眼眸神色莫辨。
柳云诗瞧着那个粉色的帕子,小心翼翼道:
“改日我重新给你绣个帕子吧,你一个男人总不好随身带着粉色的帕子。”
季辞动作一顿,看着她明显讨好的眼神,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莫名生气一阵烦躁。
“你也总是用这幅讨好的态度对待顾璟舟么?”
“什么?”
柳云诗愣了一下。
季辞攥着伞柄的手不断收紧,心中也不知是在跟谁较劲儿,耳边自虐般一遍遍想起顾璟舟昨晚那句说他不如他的话。
看向柳云诗的眼神也愈发深。
柳云诗被他的神色吓住,总怕他像那夜一样又凶狠地对她,忙讨好般用一双柔软的柳臂圈住他,在他怀中亲昵地蹭着。
“子琛。”
她的声音婉转清丽,带着一丝缱绻,娇娇地仰着小脸撒娇,“口脂都掉了呢,你再给我涂上好不好?”
那句子琛让季辞身子蓦地一僵,他低头看去,小姑娘的眼尾都有了微微的红,像是被他吓着了,却还拚命对他露出笑意。
一阵风吹过,她身上淡薄的衣衫被风撩起,她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
季辞慢慢回神,长叹一声,轻轻将她拥住,宽大的袖摆替她挡住寒风侵袭。
“对不起。”
他轻叹,喉结滚了滚,又道了句: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是我对你——”
他额头抵着她,低低的似情人间的呢喃,“对你问心有愧。”
柳云诗不懂他的那句“问心有愧”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心中总是介意顾璟舟之事。
刚想开口解释,季辞又道:
“以后,可不可以像信任他一样信任我,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怕我,柳云诗,忘了他,我会比他对你还好。”
男人的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卑微。
全京城炽手可热的权贵,众人景仰追捧的季子琛,用几乎恳求的语气对她说,让她信任他,他会对她好。
他的呼吸缠绕在她耳畔,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表哥,我——”
“从江南回来,我们就成婚可好?”
柳云诗倏地睁大眼睛看向他。
季辞瞧见她满眼不可思议之下掩藏的惶恐,搂着她的手臂一紧,继而又缓缓松了下来,重新牵住她的手,温声笑道:
“你不必急着回应,我等你想好。”
柳云诗看着牵住她的男人的背影,也不知在忐忑什么,心脏跳得飞快,一下一下击打在自己的耳膜中,砰砰响着。
他和南砚很不一样。
南砚似炽烈的阳光,张扬赤城,而季辞则如幽深的潭,冷冽、看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即使他对她所表现得再好,她却总觉得不安,从身到心都带着近乎本能的抗拒。
雨丝笼罩着整个世界,雾濛濛的天色压得很低。
柳云诗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滞闷,那感觉像是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一般。
京城的天变了。
本以为战死的顾小将军忽然回了顾家,此消息一出,京城如沸腾了一般。
各种权贵公子哥儿几乎将顾府的门槛踏破,就连许多贵女,也不自觉走到顾府门前,想要再次看一眼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
顾璟舟休息了一刻钟,换了身体面的衣裳,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派人将李氏和顾锦瑶叫来。
李氏一进门,见到“死而复生”的顾璟舟,当即白了一张脸,哆哆嗦嗦看了顾锦瑶一眼。
顾锦瑶察觉李氏看她,偏过头,似乎想与她从前做的是撇清关系。
李氏暗地里瞪了她一眼,陪着笑看向上首的少年,“南砚回来……”
“柳云诗人呢?!”
季辞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在擦拭,珵亮的剑身泛着冷光。
李氏吞了吞口水,“她、她来了几日就走了。”
“去哪儿了?”
李氏双腿打颤,“不、不知道……”
“不知道?!”
顾璟舟将帕子往桌子上一拍,起身拿着剑就朝李氏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