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的痛意,让本就昏昏欲睡的她,清醒了不少,她往后移了移,可始终被他笼罩在身下。
借着烛光,他眼底幽深,其中情绪繁杂。
她就像是浑身都被扒了皮,叫他看的清楚。
这样的目光下,她抿了下唇,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知晓。
包括她根本就不想与他一道离开。
“夫君?”她叫的轻柔,嘴唇上下抖动,碰到了伤口,她疼的缩了下身子。
眸子委屈的看向他。
两人眼眸相望,浑身围绕的气息,并不好。
虽然王夫人打算强留下她,可她也瞧的真切,当时他分明是不同意的另有话要说,所以最后她才说了那番话。
让他无法开口。
那时候,王夫人难得多了些,赞扬她的话,镇国侯也松了口气。
唯独她不敢去瞧褚昭的眼睛,只能感觉到当时周围的气温骤降。
王夫人更是趁机道:“慎之也不必担忧楚氏不去,没人照料,你身边的暖霞,暖玉皆是能手,此次去东都府,便由她们跟着照料你。”
听了王夫人的话,便知晓她蓄谋良久。
这二人,虽是在褚昭身边伺候的,可基本上,都未近过褚昭的身,做些杂事儿罢。
如今让这两人跟着是何心思,很好猜。
可以前褚昭不愿,现在必然也……
“好,劳烦母亲张罗了。”
褚昭的话,打乱她的思绪。
她眼神讶异,抬头看了他一眼,哪知他却连个眼神都未给她。
他重诺,总不至于,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知遵守,自打嘴巴。
她心头坠坠,尤其是回到了策海院,丫鬟们正将她的衣服,从红木箱里拿出来。
她瞧了眼,随意问了,丫鬟只道:“是世子吩咐的。”
褚昭进了房间后,并未看她,眼神落在那些红木箱里,眸光低沉,手紧了紧。
不到一盏茶,她的东西便被收拾出来。
褚昭嘴角讥讽,尤其是当丫鬟,从箱子表层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
她走近,想要说些什么,可褚昭借口公务去了书房。
最后一日,两人依旧不愠不火,能瞧见褚昭脸上的神情,明显淡了。
到现在夜已经漆黑。
她摸着嘴唇,能够触碰到上面的湿意。
舌头舔了下,湿湿的,还有腥味儿。
可见他咬的重。
“在府里好生照料长辈。”褚昭只说了句话,便从她身上下去,又背过她躺着。
“是。”她摸了摸心口,原本达成心愿,应当是轻松的,可此刻却觉得格外的空洞,还有难受。
“夫君,你曾说过,妾身未生下子嗣,府中便不会有二人?”
她抓着锦被,瞧着他的后脑勺,声音闷闷的。
“是,”褚昭闭上眼未动,声色淡淡,“可你也该知,侯府人丁不旺,应当尽早诞下子嗣。”
是啊!她嫁进来便知,这偌大侯府这辈里只他与二房庶子。
自然是极为看重子嗣的。
可她摸了摸心口,沉的厉害,只固执道:“夫君,你答应过妾身的。”
褚昭睁开双眼,转过来,按住她的双手,“这也要!那也要!楚氏你未免太过贪心了。”
如刚成亲那时,冷淡的称呼,她心头的涩意更重,也不知是不是手被他按得痛,眼眸沁出泪花来。
“夫君难道也要言而无信?”
王夫人让带丫鬟过去,尤其是褚昭院中最为出挑的丫鬟,谁能瞧不出其中的意思。
原本只要褚昭拒绝,她便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的难受,偏偏他同意了。
她真是贪心,既要侯府的权势,亦不想褚昭被其他的女子碰了,至少在她生下侯府的子嗣之前。
眼眶被他轻轻碰了下,她眨了眨眼睛,又有一股热泪袭来。
起先不懂离意,如今临到了了,她又舍不得。
褚昭捻了下,指尖湿润,又见她泪意更多。
有时候真不知晓,她到底在想什么?
心中若无他,又何必这般依依不舍,若有他,却愿意同他分隔数年。
罢了。
褚昭的呼吸似乎被她的眼泪堵住了,瞧不得她这般的难受。
“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时辰不早了,明日我还要赶路,睡吧!”说完,褚昭闭上了双眼。
她将被褥捏的更紧了些,她知晓自己的自私,可自生下来,所得之物极少,除了能紧紧握在手上的,其他的都不大信。
即使知晓褚昭很好,若是与他一起前往,说不定两人之间的感情,会更加的深厚。
可到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比不过手里握住的,能够瞧的见。
还有,她得陪着祖母啊!
东都府太远了。
她眼眸轻阖,抹掉了脸侧泪渍。
清晨,她唇上的痕迹并未淡,反倒用了许多的脂粉去掩盖,今日得送他,必须要露面。
对着镜子,她抹了下,已经不疼了,可当时的痛意却似乎还残留着。
策海院忙碌了起来,世子要离府,上下重视的很。
只她清闲的很,只站在褚昭的身侧,可他也不说话,坐在院子里看着书卷。
茶凉了,又被换上热的,她在一旁替他倒茶,杯中茶喝不尽,可人总有离开的时候。
去明义堂拜见过侯老夫人后,天色也亮了。
马车在镇国侯府门口等着,侯府众人立在匾额下,神情依依不舍,就连平日里开怀的褚清皎都红了眼眶。
褚昭行礼告辞,目光深深的望着每一个人,最后转身。
她站在众人之间,盯着他背影,缓步上了马车,渐渐的马车也离开视线。
直到消失不见。
她抹了下眼尾,指尖停留着一滴泪水。
此去不知归期,山高路长,不见君……
褚昭走后,侯老夫人便病了,王夫人依旧卧床不起,府中的事儿,大都由她和张氏处理。
不过张氏心知肚明,这侯府迟早要分家,便也没管着太多事儿,只勤勤恳恳从旁协助着楚盛窈。
病中侯老夫人也派人询问了府中事,大都是夸楚盛窈的话。
此事却又不得不庆幸,将楚盛窈留了下来,不然的话,这侯府一大堆事儿就没个人来处理。
楚盛窈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每每瞧着账册到深夜,尤其前儿是除夕,与各府间来往密集,礼节来往马虎不得。
即便是入了册,也得核查一番。
李嬷嬷进正房换蜡烛,瞧着她忙碌的身影,叹了口气。
少夫人是个聪慧的,就是知不知晓自从世子离开后,自己的反常。
将自己埋身在侯府的事务中,半点儿也未空闲下来,分明有些事,交给底下人便可,偏她事事亲力亲为。
正月二十,宫里下了道旨意。
封三皇子为盛王,同时赐婚户部尚书嫡女江月秋,任礼部操办婚事。
盛乃国号,可见永成帝待三皇子的宠爱。
此圣旨一处,朝野哗然,不少朝臣,跪在御书房外,祈求永成帝收回圣旨。
无他,大盛已立了太子,三皇子封号赐以国号,此尊崇堪比太子,大盛开朝百年间来从未有过。
岂不是助长了三皇子的野心,威胁储君地位。
永成帝只道,他不过是疼爱三皇子,他们思虑过多,任由他们跪,凭他们如何哀嚎,皆不会收回成命。
褚清云在听闻消息的时候,正与姑娘们坐在策海院,褚昭离开后,她们来此,倒是方便了不少,尤其是周平遥几乎日日都来。
“实在太过盛宠,丝毫未顾忌表哥的面子!”褚清婉也来了策海院,无他,她们都来了,总不能她一人待着。
且林诗雅入了宫,平日里也没个和她说话的人,虽然楚盛窈讨厌,但她这里热闹。
“慎言!”褚清溪递了个眼色,天家的事,由不得她们胡说。
褚清婉撅了噘嘴,不满意的很。
心里只觉得皇帝的心也是偏的!
褚清云在刺绣,听闻赐婚二字,极快的垂眸,绣帕上几滴水渍,逐渐连在一起,成了大块儿,针刺破手指,鲜红和了泪渍,揉在一块儿。
她头低的深,本就不起眼,也就没叫旁的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楚盛窈留了个心,听见圣旨的事后,便特意看着褚清云,只叹了口气。
世间大都事与愿违,从不顾人的意愿。
四月,收到了褚昭的第一封家书,侯老夫人拿着信,笑的合不拢嘴,不过还是埋怨东都府太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