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人婚事天打雷劈,你这女子太可笑,哭什么?如今不是平妻了,正妻之位也给了你。还有什么哭的,该笑啊!”王长执最不耐女子哭哭啼啼,尤其还是她这般算计旁人婚事的人。
周平遥惊惧王长执的同时羞愧难当,几乎站也站不住。
“二表哥。”楚盛窈摇头朝王长执示意,叫他别说了,然后扶住了周平遥。
周平遥哭意压抑不住,抱着楚盛窈,才不至于叫自己跌到,“表嫂,我这就去和旁人澄清,两府没有婚事,不过是我的一番情愿。”
楚盛窈揉了下她的发顶,将她的泪珠擦干,“我与褚昭和离,并非是因你的缘故。”
周平遥即便是有错,可她对她到底是怨不起来的。
在镇国侯府,与这些姑娘相处,也算是弥补了她幼时的一个缺憾。
“可周平遥抓着她还想说什么。
楚盛窈摇头,看了眼楚明妍他们,道:“我该走了。”
周平遥还要追上去,王长执瞪了她一眼,满目的凶光叫她愣神,也是在这时,周平遥的丫鬟寻了过来,将她带走。
楚明妍的马车,正停镇国侯府门口,她刚要上去,雪花悠扬的飘落。
落到她掌心,最后融化成一滩水。
这是京都的第一场雪。
马车停在楚府门口时,她率先下来,瞧着门口那个杵着拐杖的人影,倏地,眼泪控制不住,“祖母,盛窈回来了。”
老夫人牵着她的手,“没受委屈吧?”
她摇头。
老夫人感叹万千,也晓得此地不适合说话,牵着楚盛窈回了正熙堂。
楚明德听闻消息的时候,大发雷霆,直接杀到了正熙堂,“谁允许你去谈和离的!我才是她的父亲!”
楚明妍不耐看着他,那眼神,就好似看路边的一条狗般。
楚明妍是府中唯一的嫡女,明艳大方,而他不过是庶出,要不是用功刻苦,考上了秀才,也不会入了楚老太爷的眼,记在嫡母的名下。
以往楚明妍尚在时,他便最不喜这位妹妹。
叫他觉得难堪。
“父亲?卖儿卖女的父亲吗?”楚明妍轻飘飘的看了眼,“此事由母亲做主,不论是情理,还是礼法都由不得你!”
楚明德的事,已经下了定论,被贬谪到边关,如今不过是九品芝麻小官,不日便要启程。
如今,可就指望着,镇国侯府那边说说情,自然不希望楚盛窈和离的。
“即便是未和离,我也不会让镇国侯府帮助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楚盛窈不再渴求什么,只想将一切说明白,“今后,我与楚老爷便两不相干。”
自她嫁入侯府,有了底气,说话也足,如今已经和离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的嚣张。
“你是我女儿,便是和离了,也得听我的。”楚明德以往最瞧不上的,便是她这女儿的相貌。
如今也是别无他法。
楚明德眼里的算计,叫人觉得恶心。
楚盛窈厌恶的别开了眼。
“盛窈跟着一块儿照顾母亲,是孝道,大哥若是有异议,不若我请了族中的长辈来,看到底如何说!”楚明妍笑她这大哥现如今,还未看清事实。
竟然还动了歪心思。
楚明德看着将楚盛窈护在身侧的楚明妍,太阳穴突突的跳。
她一回来,便将族中长辈给笼络了,还出资建了族学,数落起他的不孝来。
他在族中人面前,早就没了脸。
楚明德恼羞成怒,最后被老夫人的人,赶出了正熙堂。
楚明妍走了过来,与她一同搀扶着老夫人,边走边道:“盛窈,三日后我们便要离开京都了,你在镇国侯府的东西,我派人去拿回来?”早点到云州,也可在那边过新年。
她点头。
三日,算来没有多少的时日了。
她虽然在京都长大,可却对京都不甚了解,楚明妍带着她,将京都逛了个大概。
毕竟,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马车停在了街角,她与楚明妍,还有王长行他们随意的逛着,身后王长执已经提了许多的东西,不过他这个体格,都累的喘不过气来。
可见楚明妍买了多少了。
“这京都首饰倒是别致楚明妍兴味盎然,又瞧见家首饰铺,拉着她走了进去。
店家一看她们穿着非凡,殷勤的招待着。
楚明妍挑中了个簪子,店家立刻介绍起来。
楚盛窈看了看,忽然有个发簪,吸引了她的目光,刚要去拿,王长行率先一步,将发簪递了过来。
这发簪与那支很像,不过还是差了些。
她静静的看着这发簪,有些走神,王长行却以为她喜欢,刚替她插在头发上。
今日的装束,是姑母替她梳的,原本的发髻被解开了,梳了个半披发,姑母说她和离了,该做未婚女子的打扮。
店门口,小二殷勤的说着话,她看了过去,与来人视线相撞。
王长行刚好替她将簪子戴好,也朝着门口望去。
男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褚昭口中血气翻涌,眼眸像是沉了墨,化不开的阴郁。
见他步步走来,王长行挡在楚盛窈身前,“褚世子来此作甚?”
褚昭看了眼楚盛窈头上的发簪。
粗劣,比不过他的那支。
“你们来得,我来不得?”褚昭反问,也看着首饰挑挑拣拣起来,恍若未瞧见楚盛窈一般。
王长行见褚昭未发作,担忧的心放下了些。
楚盛窈低头,一下子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立刻离开此处。
她怕瞧见他,心底的苦涩,便会重新荡开。
可她能感觉到,头顶若有若无的打量,每瞧过来一次,便让她心慌,让她想起被困在策海院中的几日。
好在掌柜的来了,引着褚昭往楼上走,应当是约好的。
后半晌,褚昭下来了,手里还提着东西,这次直接与她们擦身而过,半点儿都不想搭理的模样。
她眼神不由自主盯着店门口,他应当也想通了。
甚好甚好。
王长行叫了几次她,“表妹?”
她反应过来,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放在了原来的位置。“大表哥,这簪子不适合我。”
等回楚府时,刚要上马车,王长行想要扶着她,她浅笑道:“大表哥,我又不是三岁孩童。”
便直接绕过了王长行的手。
楚明妍嫌弃的看了眼王长行,白长了这样一副相貌了。
“方才,褚世子也去了那家首饰铺,”楚明妍忽然道,“我晓得你心中放不下他。”
“姑母”。她想要反驳。
楚明妍却没给她机会,“褚昭是好,可却不适合你。”
她抬头,“姑母,我晓得,不过是惆怅罢了。过往一切,由不得我,如今能自己做主了,便想着畅快些。”
镇国侯府便是牢笼,身份始终是禁锢着她,嫁过去,纯属因缘巧合。
“原先你的事,姑母听说了,那些谣言,可曾查到何处传出的?”要离开京都了,楚明妍便想着将一切都解决。
“若能查出,侄女儿便是拼死,也要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这是叫她最为不甘的,害了人连半点儿代价,都没有。
凭何?
楚明妍拍了拍她的后背,疼惜之色不加掩饰。
一人成行,三人成虎,京都那时铺天盖地的流言,对她的伤害,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进了楚府,楚盛萱走了过来,先是对楚明妍行了礼,然后便带着楚盛窈去了旁的地方说话。
“我要随父亲,母亲离开京都了,”楚盛萱眉目沉静,比起之前的咋咋乎乎,平稳了不少,“楚盛窈,我是妒忌过你的,你不过是庶出,可样貌比我好,嫁的更是豪门贵族。如今却觉得可笑,你那般轻而易举的放弃了我所渴求的东西。
小家之女嫁入世家,不光是自己得以享受荣华,亦能惠及子女,楚盛窈!你真是糊涂之人。”
“二姐姐,你连婚事都未定,便想着为后代考虑,也是思虑过多了。”她诧异,原来她想要嫁的好,还有这般奇异的原因。
“我不愿儿女如我一般,过的平庸,也想要享福。从未觉得我有错。”楚盛萱瞪了她一眼。
楚盛窈笑道:“我也从未觉得二姐姐是错的,不过是各人路不同。”
楚盛萱听了她的话,愣了许久,她以为她这般狭隘的心思,会被女子所诟病,此刻心头愉悦了起来,“你真蠢,连褚世子那样的人都不要。”
她也不晓得,为何想在走之前,见上她一面,不过话到此也算是告别了。
楚盛萱转身要离开。
楚盛窈轻笑了出来,“二姐姐日后定会觅的良人。”
楚盛萱回头,“自然,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若是可以挽回,还是回镇国侯府去。女子婚事,可是一等一重要的。”
楚盛窈仍是笑着,她想,她们今后应当不会再见面了。
离开京都的前一夜,楚盛窈辗转难眠。
屋子里熏炉,燃的正旺,她拢着衣服起来,坐在熏炉旁边,手伸着,炭火暖黄色的光,照的十指纤细。
她再往前伸了些,手腕处镯子滑动,她摸了下手镯。
所有的东*西,都交还给了他,只剩下这镯子了。
白玉无瑕,透着火光,她小心的顺着手腕,轻轻滑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