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仪仗、用物皆准备妥当,所有人都开始期待着大典那一日的到来。
这一夜昭宁躺着床榻上,想着明日就不再睡在浣花堂了,而是在宫中……便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心想明日仪式繁重,寅末就要起床,再不睡明日定会没精神。但越是如此,越是心脏惴惴地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没有睡意,总之根本睡不着。
她听着外面青坞她们守夜时沉沉的呼吸声,胡思乱想很久,等到了子时末,才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色还泛着深蓝,一颗启明星还挂在天际,青坞就穿着件绛红色的比甲,头发梳得十分精神,笑容满面地提着灯笼进来了,撩起帘子叫她:“娘子,娘子,要起来准备了……”
昭宁睡得正香,这一夜她虽然睡得晚,却半分梦魇也没有,以前她总是梦魇,不是梦到前世在家中,就是梦到后来被被赵瑾关在禁庭的凄惨生活。但昨夜好像睡在一个温软的梦乡中,分明是置身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却像一个婴孩般安宁。
但是当她睁开眼,看到平日从不打扮得青坞,今日竟穿得格外精神。而一旁的芳姑领着十多个女使,托着的漆盘上放着袆衣,革带,珍珠面靥,她立刻清醒了过来,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幸而青坞她们是准时叫醒她的,现在还并不迟,但也要抓紧了,时间耽误不得。
昭宁立刻被她们从床榻上撺掇起来,简单梳洗后便一件件地穿上袆衣,芳姑是个利索明快的妙人儿,早已将今日要用之物与人排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昭宁暗自咋舌,她从未穿过这般繁复的礼服,足有九层之多,里衣、里纱、中衣、外衣,还有一层层的霞帔和革带、蔽膝,她的女使们已全然帮不上忙了,芳姑带着众从宫中来的诸位女官,手脚轻快又毫不出错地替她一层层穿好衣裳。随即让她坐在妆台前,从妆容,到面靥,再到梳发髻,戴九翚四凤冠、博鬓,都一一妆点好。
如此繁复的大妆流程,竟然在半个时辰内就好了!
一旁的青坞和红螺看得更是目瞪口呆。平日觉得自己已是娘子身边最伶俐的女使,和芳姑,和宫中的各位女官比起来,才发现她俩还远远不如。而芳姑领着的这八位女官,日后可都是伺候娘子的,等入了宫,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伺候娘子!俩人一想到此,顿生一股忐忑之感。她们日后一定要好生表现,决不能丢了娘子的脸,也不能让娘子觉得她俩不得用了才是!
妆点好后,昭宁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贯是不爱照镜子的,因为以前总觉得自己生得不够好,比如她为什么不能再长得高一些,不能再生得大气一些。但是现在镜子里的她,着皇后袆衣与九翚四凤冠,芳姑带的女官中有手艺极精湛的人,保留她眉目清灵的同时,又让她明亮照人,珍珠面靥更是贴得恰到好处。虽然凤冠极重,压得她有些头皮痛,但是她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却觉得比平日更大气许多,因此笑了起来。
芳姑也笑着点头,颇为满意。
此时还未到出阁的吉时,但是昭宁已经听到,她院落中热闹了起来,好似有人已经来看她了。
按照习俗,新娘装扮好后,女性亲眷们都是要进来同她说几句话,让新娘热闹出嫁的。她已经隐隐听到了祖母和母亲说话的声音,便道:“快请她们进来吧!”
青坞立刻去吩咐,不多时祖母就领着母亲、大舅母、二伯母,还有平日玩得甚好的两位表姐,谢家两位堂妹进来了,她们都彼此说话,笑笑闹闹的,就这样如云般热闹地涌进了她的屋中。
祖母一看到她就笑:“我的昭昭今日好生漂亮!”母亲也笑:“昭昭真好看!”大舅母则说:“阿昭今日终于要出嫁了,舅母可等了太久了!”
若嫁到寻常人家,上有公婆孝顺,下有丈夫服侍,女孩儿变为人妇,总是要哭一哭的,可是昭昭是去做皇后的,是去让别人伺候的,所以她们也不哭,为她高兴还来不及。
昭宁看到她们都这样进来,这样高兴地同她说话,每个人都带着微笑,每个人都对她真心的疼爱和喜欢。突然想起自己前世出嫁的时候,那时候祖母逝世了,母亲也没有出现,她以为母亲是与自己闹僵了不想看到自己,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母亲是中毒已深,身子很不好了,怕影响她出嫁才没露面。屋子里冷冷清清,没有她们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出嫁这样的大喜事,也带着一种悲决和凄凉。
可是现在她救了祖母和母亲,大舅母也得以在汴京安家,她们都好好的,都在她嫁给君上的这一天,说笑着进到她的屋子里来,在这个时候陪着她。这一刻昭宁觉得,她的重生是这样的好,她们都在她的身边。她的泪水便忍不住突然而至,模糊了视线。
看到她哭,她们连忙几步上前,祖母道:“昭昭快别哭,这样高兴的时候,可不能哭的!”
祖母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今日又是昭宁嫁给君上的日子,她穿着一件满江红的杭绸团花褙子,精神奕奕。
大舅母则连忙掏手帕给她擦眼泪:“好孩子,好好的日子,怎么一瞧着我们就哭起来!”
姜氏则跟着她红了眼眶,掏出手帕擦自己的眼泪:“你若是哭,便把娘也惹哭了!”
芳姑在一旁连忙道:“娘子,可不能哭呀,大礼还在后头呢,您这妆是不能花的!”
最后这句话成功阻止了昭宁继续哭,她想,是啊,她是不必哭的,现在多么的好,今日又是多么的好。前世那些凄怨已如朝露,无踪无影。她还要出嫁呢。
她破涕为笑道:“就是舍不得你们罢了!”
谢明珊立刻笑着说:“什么舍不得,姐姐你随时回来,这浣花堂永远给您留着!”
芳姑含笑着看昭宁被一群人围着,心想贵太妃娘娘还让自己暗中观察新娘娘,能不能担起皇后的重任,有没有传闻中种种的半点影子,她几天观察下来觉得新娘娘好的不得了,外面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只是还年轻,有些孩子习性在身上。
但她觉得这样更好,君上一贯是沉稳繁重,心思缜密的,家事国事都压在他一人肩上,正需要这样活泼心大的人在他身边呢。
她听到外面隐隐有铜锣声响起,看了看房中的滴漏,才发现已经不能耽误了,道:“娘子,要开始准备出阁了,吉时要到了——”
众人这才收整好,也没遗憾不能同昭宁多说几句话,大乾皇宫离谢家,坐马车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等昭宁回门的日子,再好生同她说话就是了。
昭宁也想着来日方长,的确不能耽误了今日的吉时,站了起来。
此时一旁的另一位女官走上前来,那红漆托盘中则是一把以和田玉骨为底,织金云凤纹嵌碧玺石的却扇。昭宁将这把却扇拿在手上,深吸口气,才道:“走吧!”
她于最前,身后跟着众女官、众女使,家中女眷。走出了浣花堂的大门,一路朝着正堂去,祖父、父亲、哥哥和舅舅他们也已经在正堂等着了,昭宁最后一次以女儿的身份拜别父亲,等再度回门时,她便不能再行跪拜之礼了。谢昌露出他这辈子最祥和的笑容,大舅舅则激动得抹起了眼泪,他是最容易哭的,看到昭宁出嫁便如看到自己亲生女儿出嫁,自然哭得不行。昭宁意外的是父亲也红了眼眶,不住地抹眼泪。这些男眷一个个倒比女眷哭得厉害了,令她也弯了弯嘴角。
拜别之后,她才执起却扇遮脸,只露出一双目,一步步朝着影壁走去。而谢家众人都跟在她身后,此时她沿着谢家铺出来的结着红绸的花路,走到了前院,两侧都是如云的宾客,她两辈子都从来不知道家中竟有如此多的亲朋,被众羽林军之人结成人阵拦在两旁,而花路两旁是盛开的茶花,众家人,众亲朋一路目送她朝影壁走去。
这时候隐约的铜锣、钟磬、和奏乐声已隐约可闻了。定是迎亲的使臣领着仪仗要到了。
这便是最后一步命使逢迎,寻常人家是女婿亲自来家中迎亲,还要被女方家之人百般刁难,才可打开女方家的大门。但是帝王娶亲,自然不能如此。帝王身份高贵,因此只是派遣命使,带领众仪仗队伍前来迎接皇后去宫中,帝王将在宫中等候即可。
此时谢家内外的众人、众宾客,都翘首等着看娶皇后的仪仗经过。上次有这样的喜事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日后可能几十年也再没有了!简直比金明池琼林宴都还要稀有,众人自然是极期待见到这般热闹的光景。若不是从御街到东秀巷子全部被禁军封禁了,恐怕方圆几里的街道都要堵得水泄不通。
昭宁听着那仪仗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已经要到门口了。自己也越来越紧张起来,竟也不知在紧张什么,不过是仪仗队接她入宫罢了!
她深吸口气,持好却扇,却听到外面似乎传来异常的骚动声,好似有什么非常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
她略抬了抬头,究竟是什么事发生了?
第128章
此时只见门外身着红色锦袍的御龙直军士提着铜锣走在最前面, 随后是着紫衫头戴幞头的天武军官兵,执回避等仪仗红牌走次之。紧接着昭宁看到了内侍省之人着暗红色玄罗衣,提着驾头、警跸走得再次之。浩浩荡荡, 威仪万千。
驾头、警跸是帝王出行才会有的仪仗,不该是使臣奉迎的时候用的。
昭宁心跳愈快,突然有了个极其荒谬的想法,难道是……不,这怎么可能呢!
但当她看到八匹极其高大的黑色西北番马, 着银鞍玉蹬黄金辔踱步出现, 而外面的宾客皆跪倒之时,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随后, 她看到了帝王所用的九龙金舆被十六众御龙直军士所拱而出, 旁边站在金舆旁盛装的吉安。
整个行进的队伍终于停下来, 金辇落下,一身着金龙玉带绛纱袍通天冠的高大身影, 从金舆中缓缓出来。昭宁也睁大了眼睛,是师父……师父居然亲自来迎亲了!他是君上, 如何能来亲自迎亲……他知道这是有违祖制的吧!
看到师父在众军士、禁卫的簇拥下走过来, 昭宁这时候才连忙将扇子举过脸,这时候她便半分脸也不能露了, 但是因团扇是丝织的底, 她虽然看不清师父的脸,但仍然能看到朦胧的场景。她看到所有宾客都屏息震慑了,估计也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帝王, 他竟然亲自来迎娶谢昭宁, 并不是派遣使臣前来。
顿时所有人都宛若潮水一般纷纷跪下了,不少人是第一次直面君上, 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全场凝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恭迎吾皇,吾皇万岁!”
这样的声响,连昭宁看着那个被众人跪拜于正中的君王,都忍不住觉得心中震慑,差点也要跟着跪下,身边的芳姑连忙将她扶住,这时候她可是不能跪的。
不光是她没跪,谢昌、谢煊等人也没跪。倒是并非他们不想跪,而是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跪。按说昭宁出嫁,若嫁的是普通人家,应是新郎来跪祖父、丈人,哪怕你是国公爷、一品大员,也是必须要跪的。嫁给皇家做皇后,一般使臣来迎亲,也是要给皇后家的长辈们行礼的,但是君王亲自来接亲呢?
谢昌等人其实只犹豫了片刻,就立刻决定要跪,甚至膝盖都已经弯下去了。可赵翊今日是来接亲的,如何会让他们跪,抬手道:“诸位就不必行礼了!”
谢家之人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还是拱手喊了声“吾皇万岁”。心道能面见君上而不跪,平生恐怕也只有这一次经历了!上次君上以赵决的身份来提亲,没跪还算正常。
昭宁也完全愣在原地,心想师父亲临,这实在是太隆重了,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像完全把之前排演好的仪程给打破了。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师父笑着对自己道:“昭宁,过来。”
他自己做了引路使臣,先向前走去。昭宁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要自己跟在他身后走!于是她深吸口气,举起却扇跟在帝王身后。四周跪拜的众人还未起身,她跟在赵翊身后穿越了重重的跪拜,穿越铺了绒毯结成红绸般海洋的路,走向仪仗的队伍。
今日是她受大典的日子,她不能坐帝王金舆,而是要坐自己的凤辇。日后这便是她参与祭祀、大典等正式场合专门所用之物,可是当昭宁出来,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凤辇,而是只有帝王的金舆。她仍然一惊,师父今天明显就是想打破规矩到底,让她享受最高级别帝王待遇,他亲自来引她,亲自来接她,他为何要这么做,她还没摸清楚,但是跟着师父走就是了,他总不会害自己的!
这时候师父伸出手,牵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是宽大,能将她的手完全覆握在掌心,手温热微带粗糙的触感传来。上次乘坐他的金舆,他伸出手来,她只敢牵了他的衣袖。可是这一次,他却径直牵住了她的手,没有任何的迟疑。
哪怕不是第一次与帝王接触,昭宁也仍然觉得手心一颤。
赵翊引她上了帝王的金舆,才放开了她的手。
她还是仍然以却扇遮脸,也不能看他的脸,只能低声道:“谢谢师父……”又小声问,“您怎么亲身来迎我,您这般行为,朝臣们又该非议您了!”
上次他绕过知制诰发了圣旨,朝臣就已经骂得快生烟了,这次可能要气背过去,说不定还会气死两个。何况他计划有变应告诉她一声,现在此前的排演全部算不得数了,她连该怎么办都不知道了,只能跟着他来。
但只听师父笑笑道:“想这么多,现已经坐在金舆上了,谁还敢让你下去不成?好生坐着。”
帝王都已经这般说了,昭宁自然只能好生坐着。其实从前几日起,她就是很紧张的,她虽然经历的不少,但是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要面对那些群臣,皇室宗亲,又想到他们不满意自己,于是总想更好的表现。但好像被师父这样一打断,她好像没这么紧张了。
此时吉安才高声喊:“起金舆——”
顿时金舆被御龙直军士抬起,前有各军士、内侍官,后有红罗销金扇、诸位宫人,整副的帝王仪仗,足有千人的队伍簇拥,走出了东秀巷子,走入了御街之中。
御街两侧都被禁军禁严,百姓只能在两侧的庑廊中看,昭宁从扇侧看去,见整个御街布置得宛如过年一般,红灯簇拥,彩绸扎树,就连两侧的百姓都穿了红,提着数不清的红灯笼,一眼望去泛成一片红色的海,绵延于雪景之上。所到之处皆是如潮般的跪下,喊着‘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她看着这样壮观的情景也被感染,心情激动,上次她还是被拦在御街两侧的人,看着庆熙大帝的仪仗路过,翘首以盼着什么时候能看到偶像的真容。可是现在,她竟然坐在庆熙大帝的金舆之中,而且是他亲自来接她,要她成为自己的皇后!
前世她成亲之时,一切都很匆匆,她只记得匆匆上了花轿,匆匆拜了堂,然后在新房中再也等不来自己的夫君。可是现在,她却拥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大的成亲仪式,甚至被天下人拜贺,将整个汴京都染成了红色。
师父真的如他所说,虽然时间略有仓促,但没有一处欠缺,不仅没有,还极其的隆重而盛大。
昭宁心中动容,突然就想要看看身旁的那个人,只是她还在执却扇,只能侧过头悄悄看他,心想只看一眼就好了,却发现师父也正好垂眸,对上了自己悄悄转过去的视线,他笑:“在偷看?”
竟然被抓个正着!她连忙转过头去,心道她没有偷看,他不也是偷看吗!
但是哪怕涂了厚厚的珠粉,她也能感觉到脸上的滚烫蔓延,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看到,她只觉得明明宽敞无比的金舆都显得狭小起来,一种说不出的局促气氛在金舆中弥漫。
汴京城的确都热闹得如同过年,天子娶亲,这样的大事,怎能不天下齐乐。
不仅是御街上,巷闾中,甚至离御街不远的楼阁上,也都挤满了围观的人。
青柳酒舍的二楼凭栏处,顾思鹤正坐在桌边喝酒。酒舍茵茵的绿柳在这冬日已经落尽了绿叶,在这肃冷的冬日只剩枝桠枯槁,往下看去亦是皑皑白雪,可是更远处,那热闹的御街上,却是遍布红绸彩花,锦绣灯笼,天子迎亲的队伍,两侧守卫的禁军皆着红色,蔚然成一片红海。
热闹的锣鼓,百姓的欢呼。隔着很远传来,仿若喧嚣。
顾思鹤仿若未闻,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杯青柳酒。他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青柳酒舍,他帮了她父亲,少女的笑容宛若秋日里融融的日光,她笑着跟他说:“你欠我,我欠你,如何能两清呢!”
可是如今,她嫁与了这天下间最尊贵之人,从此与他再无干系。
他的手下上楼来,躬身道:“世子爷,一切已经备妥,您可以出发了。”
顾思鹤终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最后往御街看了一眼,却被一片漫漫的红色刺痛了眼睛。
他闭了闭眼,从此后,便是再不想两清,恐怕也要两清了。他终于收回了视线,抓起了桌上的佩剑,淡淡道:“出发吧。”
一行人默默消失在青柳酒舍中,纵马奔向遥远的边漠。
而御街的另一侧,赵瑾却终于执行完了公务,带着一群手下风尘仆仆地纵马回到汴京,经过御街时,他同样看到了满眼的红绸和灯笼,众百姓都在热闹欢呼,周围禁军戒严。此时仪仗队已经快要过去了,但他自然认出,这是整副的君王出行的仪仗,皇叔这是出宫做什么,今日有什么节日需要供天祈福吗,好像没有吧。
不知为何,他心里闪过一丝感觉,问前来接自己的副将黄德:“京中最近有什么热闹事,怎的君上的仪仗都出动了?”
黄德正探头探脑地看着仪仗,道:“今日是君上娶亲的日子,咱们运气十分好,正遇到了迎后的仪仗呢!晚上军中定会赐下宴席,到时候可以痛饮一杯了。”
赵瑾眉头轻微一皱,他最近在顺昌府追查一件倒卖私盐的案子,竟不知皇叔就要成亲了!皇叔这些年于女色上从无半点用心,贵太妃娘娘劝过多次也无用,别说立后了,先头那几位嫔妃的宫都未见他踏入半步。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竟能入皇叔的眼,让他竟愿意立后了。
此时黄德正好在一旁说:“这位谢家二娘子可真是一飞冲天了,谁也没能想到,君上放着这么多大家闺秀不喜欢,竟选择了娶她为后。听说封后的圣旨都被知制诰两次封还词头,不过君上决意已定,谁也不能更改,这不是仍然娶了。”
赵瑾嘴角微微一扯,居然被两次封还词头!这倒是极罕见了,立后虽然是国之大事,但毕竟有一半也算是君王的私事,群臣的反应怎会如此大!这位谢家二娘子当真这般天怒人怨不成?
等等……谢家二娘子!……赵瑾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了,他一把将黄德扯了过来,问道:“你说的谢家二娘子,是指的……谢昭宁?”
是那个恶毒跋扈,痴缠他不放,上次还在顺平郡王府,被他抓到偷听他说话的谢昭宁?
也是那个,他这几日数次梦回,总觉得与梦中那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有些相似的谢昭宁?
黄德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语气一时都有些结巴:“的确是谢昭宁,您怎么了?”
赵瑾的脸色变幻不断。这如何可能……皇叔怎么会喜欢谢昭宁,竟然还要娶她为后!他知道谢昭宁是什么样的人吗,她根本是不能做皇后的料,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谬了,他敬仰万分的皇叔,怎么会娶谢昭宁呢?
谢昭宁居然马上要成为自己的亲婶婶了,甚至极有可能再进一步……成为自己的养母!
赵瑾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好似什么事情超脱了他的掌控,让他非常的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昭宁如何能做皇后,她为什么能做皇后……!
赵瑾突然调转马头,纵马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黄德也不知他要去何处,追几步又追不上,只能在他的背后高喊:“大人,徐大人还在府中等您呢,您这是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