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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照小重山_分节阅读_第77节
小说作者:闻檀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928 KB   上传时间:2024-12-10 20:39:53

  昭宁还未进去,就听到父亲正在焦急地吩咐人:“……昭宁是去了大相国寺那边,先不要惊动军巡司, 将药行的人派出去找, 你亲自带人去大相国寺里寻,昭宁是孩子心性, 喜欢热闹,大相国寺许能找到她……”

  昭宁听到这里,心里轻微地一动。她未曾听到过父亲这般形容她。

  她微一凝神,已经跨了进去,只见屋内不仅是父亲,竟连哥哥谢承义,堂祖父谢景也都在,三人好似正准备商议如何寻她。哥哥甚至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手拿佩剑正准备出门。

  看到她进来,三人都面露惊喜,谢承义甚至大步向她走过来,一时想要揽住她的肩,又觉得妹妹大了,这般动作并不合适,但还是喜道:“阿昭,你去何处了,我还正准备出门去找你!”

  自上次谢承义舍命护她,昭宁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何况两人前世曾如此的相依为命。她屈身道:“去寺庙中拜了拜,不想竟回来晚了,惹得大家担心了,是昭宁的不是。”又笑着问谢承义道:“哥哥的伤可好了?”

  谢承义也笑:“早好了,哥哥这是铁打的身子,战场上受再重的伤,不出半个月也好了!”

  昭宁见他活蹦乱跳,四肢健全,不知道比前世好了多少,也是极欣慰的。

  “你没事就好!”谢煊也笑着对女儿道。女儿虽晚归未传话回来,谢煊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他知道女儿偶尔心里还是有不痛快的时候,总是要出去走走的。以前女儿在西平府,天高云阔,无拘无束的,回了汴京来关在这四方的院子里,不适应也是有的。他这些天也在反省自己过去,觉得自己过去对女儿有些严苛。其实许多时候是他急于求成了,想好生将女儿教导的缘故,日后对昭宁一定要对女儿体谅。

  堂祖父谢景也关怀了昭宁两句,随即几人坐下来,谢景对谢承义道:“你如今伤养好了,便可准备选调去皇城司了,比右卫更是个好去处。听闻皇城司副指挥使赵瑾快要回京了,正是要擢选新人的时候……”

  昭宁听到赵瑾的名字,眉头微微一跳,赵瑾竟快要回京了!是了,赵瑾曾侨装成高家外侄在外行走,如今恢复了他本来的身份。邕王嫡次子,兼皇城司副指挥使,自是要回京了。

  皇城司的确是个好去处,直属于君上的,地位仅次于君上直管的禁军。哥哥若是能进皇城司,倒是比在右卫要强许多。

  不过既然她已新生,便也不再纠结过往之事了,日后若是再遇到赵瑾,避开他也就是了。自然,她尽量地不遇到他是更好的。

  几人正在说着话,突然有个小厮通禀了进来,跪下道:“堂老郎君,郎君,回来了……都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小厮说得断续,谢煊初还没反应过来,皱眉问道。

  小厮方才跑得急促,又顺了口气继续道:“……是老郎君和长郎君回来了!眼下已经下了船,车马上就要到门口了!老郎君特派人回来通禀!”

  谢煊和谢景都惊喜起来:“当真,不是说还要半月余才到吗!”

  昭宁也跟着站起来,心道原来是祖父一行人终于回来了。

  小厮道:“千真万确,报信的人说是老郎君也想赶着中秋佳节,全家团圆呢。”

  于是正堂内一时满是惊喜,因着新宅子还未整理出来,谢煊连忙让人先把白蕖院和雪柳阁收拾出来,等大哥一家暂时住下,父亲自是先住在正堂。

  谢景与自己的弟弟自幼相依为命,很是兄弟情深。而谢煊自也是如此,虽对大伯父孺慕之情甚重,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父亲和大哥,许多年未曾见了,又赶着中秋佳节之时归来,怎会不激动。谢煊甚至看了看自己通身的衣裳:“已有两年未曾见父亲了,是不是该换身衣裳?”

  谢景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这些虚礼!算着他们快到门口了,咱们先去迎了人回来再说!”

  谢煊想想也是,若是过于慎重反倒是显得一家人外道了。便笑着对昭宁道:“上次你祖父回来已是两年前了,那时候你还未回来,现在快随我一同去迎接吧!”

  谢昭宁笑了笑应是,见他们都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却没有这般高兴,但还是随父亲等一起到了门口等待。父亲叫人点了八盏大的红绉纱灯笼,将影壁照得亮堂堂的,又让李管事领着众小厮待命。

  昭宁看着那亮堂堂的灯笼,想起了前世的事。前世她被谢宛宁等诬陷推她下阁楼,被禁足家中。后来亲事定了,她只等着出嫁顺平郡王府,对回来的祖父和大伯父一家并不了解。可就算不了解,也总是听说过许多事的。她记得后来父亲与大伯父家相处并不愉快,蒋横波与大伯母更是处处不对付,但是大伯母魏氏出生名门,掐尖好强,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两家到了后来闹得极僵。只是后来的事她也不甚了解了。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昭宁正出神想着,此时榆林巷子里响起嘚嘚的马蹄声,唤回了昭宁的思绪。她抬头望去,只见少说有□□辆马车到了门口,将一条巷子堵得水泄不通。头三辆马车是桐木顶细布门的宽敞马车,应是坐人使的,后面皆是各类家什,这些马车后面还跟着几十仆妇、小厮,穿戴细致整洁,更有十多名护卫相绕。

  父亲等立刻迎了上去,昭宁也跟了上去。

  只见第一辆马车先下来一对中年夫妻,男子与父亲有几分相似,只是更老成一些,留了胡须,很是儒雅随和的样子。

  而妇人则梳着高高的云鬓,身着宝相花罗的长褙子,妆容精致,生了对细长的眼睛,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应是个美人,只是有些年岁了,眼角多了细纹,颧骨也高了些。虽是舟车劳顿,衣着打扮却无半分的敷衍。这二人想必就是大伯父谢炆和大伯母魏氏了。

  果然,父亲已是双目泛红,上前就对男子拱手:“大兄,五六年未见了,大兄可还好!”

  男子连忙揽住父亲的肩,也红了眼睛:“尚好,尚好,都是一家人,弟弟不必客气!”

  中年女子站在一旁,虽仍是笑,笑容中却透着矜持和疏离,这对夫妻看到了堂祖父,也立刻拜见。随即第二辆马车也下来了人,一见此人的身影,谢煊立刻双目通红,立刻迎了上去,连忙将此人的手扶住:“父亲小心,孩儿扶您下来!”

  昭宁只见着,是个容貌健朗的老人,比堂祖父略年轻一些,却又更瘦小一些,穿着件寻常的儒衫,可双目却露出精光,自然知道这位就是祖父谢昌了。他随和地笑道:“正是阖家团圆之时,怎的大家反倒是哭了起来!”看到谢景之时,却也是忍不住一哽,“兄长,两年未见了!”

  谢景上前,这对已年迈,孙辈成群的兄弟二人也相拥起来,都红了眼眶,谢景不住激动地说:“从此便不回了……咱们谢家便团圆了,一会儿去祠堂里告慰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

  这时候,第三辆马车中传来一声笑:“祖父方才自己还说不哭呢,如今自己却哭了起来!”

  昭宁听得此声音,抬头看去。只见马车的车帘已经被侍女挑开,一个貌美如花,端庄秀雅的少女正在说话。她容貌与她父亲有七八分的相似,身着华贵的织金单丝罗褙子,梳了垂螺髻,发髻上戴着六颗拇指大等圆的珍珠嵌成的金簪,珍珠颜色明润。这般大小且一致的珍珠极是珍贵难觅。她还未下马车,身侧的两位女使已经一左一右扶着她,足见她身份十分尊贵。

  谢昌见她说话,连忙上前,要亲自将她扶下来,笑着说:“阿雪还要打趣祖父了,可要小心些,莫要摔着了!”

  谢昭宁见这少女竟是亲自被谢昌扶下来,且谢炆夫妇二人竟不阻拦,眉梢轻轻一挑。她自然已经猜到了这位少女就是大伯父家唯一的嫡女谢明雪,可是这般受宠爱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但阖家都习惯了的模样,也有些奇怪……有些什么东西划过脑海,但昭宁一时没记起来。

  旁边还有位青年策马上前与谢承义说话,这却是大房唯一的嫡子谢承礼,青年笑容敦和,据说是已经考中了举人,如今回汴京,正好能参加今年的省试。倒是与谢承义很能说得上话。

  一行人被仆妇簇拥着去了正堂,这时候才正式的拜见。谢煊先叫了谢昭宁出来,给祖父谢昌和大伯父谢炆请安。这些人都未曾见过她,因此看到个极貌美清灵,身量纤细的少女行礼时,谢昌等人还是愣了片刻。他们不是未曾见过美人,谢明雪和谢宛宁都是一等一的好看。可却没曾想,这个在西平府养大的,传闻中毫无教养性格刁钻毒辣的谢昭宁,竟生得比这二人还要好看,眉眼精致,侧脸如雪雕一般,眉眼却有着惊人的潋滟,若非曾是这样的身世,恐怕见过她容貌的求娶的人早已踏破了门槛吧。

  就是本浑然不在意四周的魏氏和谢明雪,也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但很快,魏氏就将目光移到了谢昭宁周身的穿戴上,谢昭宁的衣着打扮并不繁复,可是简约之中却并不简单,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对通体温润无暇的羊脂玉手镯,这便是千金之数,衣着虽素雅,可用的却是越州越罗的料子。魏氏又想起这回程的一路上,至少看到了三四家的谢氏药行,皆是生意兴隆,不知一个月有多少的进账。她又想到,这谢氏药行如今可是在姜氏这对母女手里……

  而谢明雪却是一直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毕竟她向来容貌为人称道,极少看到比自己生得还美的。

  谢昌则是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对谢昭宁道:“我已听你父亲在信中提起过你,这些年你过得很是不易,如今回来了,家中自然不会亏待你。日后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祖父便是了!”又指了指谢明雪道,“阿雪是你的姐姐,自小在我身边宠坏了,但也是个懂礼知节的好孩子,家中嫡出唯你们二人,你们姐妹可要和睦相处才是!”

  虽是一样的说话,谢昭宁却仍能听出,谢昌言语之中对谢明雪极其的郑重。话上表面是让她们二人和睦相处,实则是告诉她,倘若平日有什么事,需她让着谢明雪一些。这倒是有些好笑了,分明谢明雪才是堂姐,不过既然是在谢昌身边长大的,想必更溺爱些也是正常的。

  谢昭宁还未说话,谢明雪就道:“祖父,什么叫宠坏了,阿雪平日还不够孝敬您吗!”

  谢昌宠溺地笑道:“妹妹面前,你总得谦让些许!不比以前在鄂州,只有你一个,眼下家中可是有两个嫡出姐妹了,堂祖父家还有个明珊妹妹,你可要记得,你以后便是做姐姐的人了!”

  谢明雪却仍扯着谢昌的衣袖撒娇。堂祖父等却都看着谢明雪宽容地笑。

  几人都纷纷见礼了,谢煊才道:“父亲兄长们提前回来,新宅院还未收拾妥当。便委屈大家先在旧宅院住上几日,明儿是中秋佳节,等大家过了这个团圆节,正好便能搬去新宅院,新宅院与伯父家毗邻,到时候咱们谢家都住在一起,更是热闹。也正好可发了庚帖,请诸位同僚亲戚到家中一叙,当做是父亲兄长的接风宴了。”

  谢昌笑道:“一家子不必客气,随便收拾收拾,暂且住下就可!眼下大家都累了,你与承义想必等我们也足够久了,便都先回去歇息吧!接风宴的事明日再说!”

  父亲恭敬应是,谢昌竟又对魏氏说:“你将阿雪照看好,我瞧她在船上的时候有些咳嗽,船上风大,莫要染了风寒才是!”

  昭宁听到这里,抬头看大伯母魏氏,却见魏氏听了,并无半分不悦,反倒是起身笑着行礼道:“是,儿媳明白。”又对昭宁说,“昭宁,今儿夜深了不便打扰,明儿我再亲身去探望你母亲。”

  谢昭宁也含笑应是。

  因着觉得她一天累了,父亲让她先回去歇息,伯父等人的住处他一会儿亲自领人过去。

  昭宁从正堂出来,听着里头仍然热闹的笑语声,李管事指挥外面行礼搬动放置的声音,她面上的笑容完全沉静下来。

  她走到安静的石径路上,此时喧嚣已经远去了,昭宁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祖母,可是祖母去了顺昌府疗养,看祖父等人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急迫去探望祖母。她也想见见母亲,抱抱弟弟,可是此时已经母亲和弟弟已经歇下了,自然不能扰了他们休息。

  红螺在身后悄然跟上了她,她已经在正堂外等了很久。自昭宁得知祖父和大伯父一家快要回来的时候,便已经让红螺吩咐人去暗中打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虽然还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品行。

  红螺轻声道:“大娘子,谢炆这次是接到工部的调令回来的,应是调任工部侍郎一职。而老郎君应是被朝堂之事牵连辞了官,现回汴京在都水监挂个闲职。”

  工部侍郎也是正三品的官职,但因工部并非要紧的部门,六部的许多职能早已归置于中书省和三司,从权势来说,并不如堂祖父这个审官院的同知院。但是已比父亲的度支司副使这个正四品的官职要高。

  昭宁微微颔首,问道:“魏氏在鄂州的时候,交际如何?”

  红螺道:“魏氏出身济南魏家,很是持重自己名门身份,往来的也多是世豪贵绅家的夫人。不过奴婢还听到了个最有意思的事,是关于谢明雪的。”

  昭宁目光一转,她今日总觉得这谢明雪有些古怪,一家子好似都在追捧她一般,定是有原因的。

  红螺从随侍的丫头手里接过灯笼,亲自挑着灯笼走到昭宁身侧说:“谢明雪是魏氏三十那年所生,魏氏生她的时候,说是曾梦到一只金色的鱼游到肚子里,且她出生当日,干旱许久的鄂州落下甘霖,出了彩虹。鄂州有个极灵验的僧人说,谢明雪这是天生的贵命,日后定是要嫁到王公之家的。后来谢明雪长大了,不仅容貌出众,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在鄂州的时候,求娶她的人便将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听说甚至有伯爵家的公子上门。但是老郎君想着预言之事,并不想轻易将谢明雪婚配,便带回了汴京,想着明雪娘子定能如预言一般,嫁入王公之家……”

  昭宁听了轻轻一笑,原是如此。

  这等天象和预言之说,信从的人并不少。而在她的印象中,堂祖父和祖父都是想抓住一切机会,让谢家煊赫,成为汴京一等一的大家族的人,自然更是对此深信不疑了。难怪祖父对谢明雪如此的看重,而魏氏也甚是骄傲,想必都是因这些事的缘故。

  不过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预言也不算错。谢昭宁记得谢明雪后来的确嫁了个侯爷,只是未曾煊赫到国公亲王一流,但更具体的,她就不知道了。

  魏氏看起来眼眸中有算计的模样,先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吧。

  昭宁收回神思,朝着锦绣堂的方向回去,准备也要回去休息了,凡事等明天再说吧。这一天的折腾下来,她的确已经疲惫了。

  此时正堂之中,谢煊亲自送了兄长和魏氏去他们临时的住处,而谢承义则带着谢承礼与他同住,独剩谢景和谢昌留在正室。

  谢昌给谢景斟了一盏茶,叹息道:“这些年煊儿家的事,劳烦了大兄照顾,说来我这个父亲做得还不如你。”

  谢景却道:“当年父亲带着我们兄弟二人进京赶考,中了同科的进士,本就说过是要相互扶持,壮大家族的。我亦将煊儿当做自己亲生的看待,你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何况,蒋横波之事我总还是有责任的,她既有这般狸猫换太子之举,还以旁的血脉来污我谢家,落得这个结局也是应该了。”

  谢昌却又道:“其实蒋横波不死,蒋余盛也不至于会对谢家出手。如今朝野动荡,人人自危,谢家本就在风波之中,煊儿这事,做得太过了……”

  谢景目光一闪,立刻猜到谢煊并未告诉谢昌,是谢昭宁杀了蒋横波,反而将此事揽到了自己身上,既然谢煊要这般护着谢昭宁,他也就不说穿了,毕竟他现在对谢昭宁也有些愧疚,这孩子并不容易。

  他道:“人已经死了,与蒋家的仇也结下了,便不再说这些了吧。”

  谢昌笑道:“自然,我也只是感慨罢了。咱们谢家先祖,在前朝的时候曾经官至宰辅,如今我与大郎君都回来了,便是想着与兄长两家合并。咱们谢家拧成一股绳,定要在这汴京好生立足,日后成为煊赫鼎盛的大家族,光耀门楣!”

  谢昌说到这里眼中透出坚决。

  光宗耀祖,壮大谢家,是两人共同的心愿,谢景也道:“这是自然,你我兄弟本是一体,承礼、承义,还有承山,都是极好的孩子,等将他们教养起来了,日后不愁谢家不能鼎盛!”

  谢昌又笑道:“还有明雪,我曾同大兄说过,明雪出生时天降甘霖,且佛光寺高僧有言,明雪日后是极贵的命格,定是能嫁入王公之家。大兄不知道,明雪在鄂州的时候求娶的人就不断,只是我想着回了汴京,她更是能高嫁,若是嫁了国公爷、郡王爷……甚至是君上亲封的王,我们谢家的荣耀便不缺了!”

  谢景也早就听说过谢明雪的事,那佛光寺的高僧人称佛陀在世,都说是极灵验的。他看那孩子也是兰心蕙质,很有些灵气。谢家这般多的孙女中,谢昭宁虽貌美,却总归是西平府回来的,并无什么世家教养,人家多有迟疑,而谢明珊是早被她父亲宠坏了,其余都是庶女,不足为提。的确是明雪最好,又有这般的预言,最有可能嫁入公侯之家。

  凡谋求家族兴旺者,皆不拘泥于方式方法,只要能使得家族昌盛繁荣,便是最好的。

  谢景听了也慎重道:“那明雪之事,的确要事事慎重!不可叫她有了闪失。”

  谢昌笑道:“大兄放心,这是自然,明雪我从小宠爱,亲身教导,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比那些郡主县主还养得精贵些。”

  谢景轻轻颔首,两兄弟就着烛火促膝长谈,聊着这些年的见闻,一直到深夜才睡下。

  而雪柳阁中,魏氏与谢明雪也才坐下,谢明雪看了看这雪柳阁的陈设,虽也算是精致华丽,但与她在鄂州时住处还是差了一些,不过是几日而已,她倒也能将就,但是拉着魏氏的手道:“母亲,可要尽快搬到新宅院去,我住不惯旁人住过的屋子!”

  魏氏从小就将女儿当做眼珠子疼爱,女儿说的要求没有不应的,笑道:“你放心,母亲何曾亏待过你!咱们既然回了这汴京,本该属于你的,便都要拿回来。”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都说谢昭宁是在西平府那样的边陲之地长大的,回到汴京还不足两年,我看她周身的穿用没有不精致的,想必都是从谢氏药行而来。这谢氏药行,当初既是父亲创办的,怎的如今全给了二房,此事怕是有些不公吧!”

  一旁的谢炆正就着烛火,在看一本修浚河堤的书,闻言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年父亲虽创立了药行,可不过是两间的铺面,谢氏药行能有如今遍布江南和开封的分行,全是因弟媳打理得宜的缘故。且当初父亲离京的时候就说过,药行一应都留给弟弟,他并不插手,怎能说是不公呢……”

  谢炆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魏氏就忍不住了,拍着桌子道:“什么叫我说的是什么话,这谢氏药行本就是公中的,父亲是说过留给二房,但说了全然归二房所有了吗?当初的确是姜氏将它经营壮大了,可姜氏算个什么,若是给了我,说不定我还能将之经营得更好!如今谢氏药行开得汴京到处都是,银子流水地进账,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吗?你的俸禄才多少银子,若不是靠着我支应,这家里能是如今的模样。我一门心思为着你们爷几个考虑,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魏氏说着气红了眼。

  谢炆是个脾性温吞之人,从不与人起冲突,这些年没让她受过气,鄂州有父亲给他纳的两个妾室,她说不带回来,谢炆便真的不带回来。可是人近中年,她却嫌他太过窝囊了一些!总是想着家中和睦,他怎的不想想,他官位比谢煊高一些,又是长房,凭什么那流水银子进账的谢氏药行就只归二房所有。她也不要多的,既然是父亲当年创立,便要拿出来分一半,这才能算是公平!

  而她一直看不起姜氏,觉得她出生武官之家,没什么学识,与她做妯娌实在是勉强至极!可是有谢煊支撑她,如今又生了个儿子,在这家中地位稳固。可是她呢,想为自己家中谋些好处,丈夫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炆见她生气,便讷讷不敢再开口了。

  魏氏却还没有说完,冷笑道:“且我可暗里听说了,谢煊已将一半的谢氏药行许给了谢昭宁,做她的嫁妆。她谢昭宁算个什么,不过是西平府回来的蛮子,并无教养,风评还极差,到如今也没有人提亲!她能嫁了什么好人家,我雪儿便不同了,日后是要嫁入王公之家,光耀谢家的,她谢昭宁能吗?我雪儿才配要一半的谢氏药行做嫁妆!”

  一半的谢氏药行,每年进项的银子怕就有两三万两,没有人不对此动心。谢明雪今日看到了谢昭宁,知道她生得好看,别的却与她没法比。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预言,她也深信不疑自己能高嫁,可是谢昭宁,听说现在都没有几个提亲的……若是能嫁个普通举子已是算好了吧,这辈子是无法同她比的。

  她拿了汗巾与母亲擦脸:“母亲别气,父亲总是不会说话的。你放心,祖父如此宠爱女儿,女儿若开口了……想必祖父也不会拒绝,您想要谢氏药行,女儿定能给您!”

  魏氏看着女儿被烛火映照的漂亮面容,心中对自己如珠似宝般养大的女儿也极是满意。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心性,即便没有那预言,她也比谢昭宁嫁得更好。

  她握着女儿的手道:“好阿雪,母亲也是为着你。除了谢氏药行这一桩事,旁的她都是不配与你比的,你也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谢明雪笑着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谢炆看着妻女二人达成共识,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怕惹了妻女不高兴……便随她们去吧,他是管不了的!谢炆披了件外衣,去旁边的书房的碧纱橱睡去了,将屋子留给妻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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