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摇头,卢宛道:“暂时不会,柳儿,去休息罢。”
谢柳敏锐地分辨出,卢宛话中的那个“暂时”来,不由得望着她,张了张口……
第112章 撑腰
但是, 想到自己如今的寄人篱下,谢柳虽然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都不曾说。
让女使带着面露病容的谢柳下去看病, 休息, 待到做罢这一切, 望着坐在身旁, 手中握着笔, 正在有些诧异瞧着自己的谢璟,卢宛笑了笑, 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不晓得谢璟在想什么, 卢宛笑着对他道:“快写罢, 莫要愣神了。”
夜色深深,暮色四合。
谢行之到玉衡院的时候,谢璟已经睡下,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正在梳着已经擦干, 只有些许湿润的长发。
听到门口传来推门声,卢宛抬眸望去,在看到来人是谢行之后,她眼眉弯弯地浅浅笑了一下。
握住起身的卢宛的手, 两人坐在软榻上, 说了会话。
便这样坐着, 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谢行之垂眸,望着面前仍在慢慢梳发的卢宛, 问道:“本王听闻,谢柳如今在玉衡院?”
骤然听到谢行之提起谢柳,卢宛还有些诧异。
因为,这件事,她还有些迟疑,该如何跟谢行之提起。
却不料,谢行之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了一下,颔首说道:“正是,柳姐儿如今在玉衡院。”
顿了顿,想到已经不是第一回来玉衡院找事的韦念意,卢宛沉默片刻,望着面前的男人,复又道:“二夫人说,是老夫人让将柳姐儿养在玉衡院,可是,摄政王也晓得,如今妾这里,实在有些不方便……”
见卢宛这样说着,面露犹疑与担忧之色,谢行之抬手,抚了抚她的面容,唇角微牵道:“这件事,本王会解决,宛娘放心罢。”
说着,将坐在身旁的卢宛揽入怀中,谢行之便这般抱着怀中女郎,微一思忖,继续道:“这几日宛娘且先照顾着柳儿,待本王忙完这一阵,柳儿病好了,便将她送走。”
听到面前的男人这样许诺,卢宛心中方才定了定。
让谢柳到玉衡院来,是否是谢老夫人的意思,她不晓得,也不想晓得。
只要最后事情不动干戈地解决了,且不用她出面对付谢老夫人与韦念意,便罢了。
这样想着,望着面前愿意帮自己撑腰的谢行之,卢宛唇畔微弯地笑了笑,抬起手臂,回抱住他,偎进身前的男人怀中。
几日后。
早晨的日光下澈,透过窗纸落在房间中,一室温暖熹微的阳光。
让谢璟与谢柳用了早膳,卢宛带他们两个回到房间中,谢璟照旧在案前写字。
卢宛让谢柳与自己坐在窗畔,一同插花,谢柳不过几岁,怕她拿着剪刀会剪到手指,卢宛只是将修剪好了的花枝递给她。
手中拿着两枝红艳馥郁的腊梅,谢柳往淡青裂纹的花瓶中放着梅枝,动作不紧不慢的,看着很认真。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面前的花瓶,卢宛抬手,转了转案上的花瓶,笑着垂首,闻了闻花瓶中的花枝。
见卢宛面上温和的浅浅笑意,谢柳看着这个自己完成的作品,不由得有些羞怯。
笑着夸了几句面前这个总是有些怯怯的孩子,卢宛侧首,望向坐在不远处的谢璟。
在看到方才用过早膳,这会子正有些犯困的谢璟面容上,不小心所沾染的墨迹,卢宛不由得失笑。
瞧着谢璟困意沉沉,小脑袋直往案上靠的模样,卢宛无奈地笑道:“璟儿,先歇歇罢,过会子再写。”
说罢,复又瞧了瞧谢璟侧颊上沾的墨迹,卢宛有些忍俊不禁。
听到一旁的母亲温和的声音,还有声音中所带着的笑意,困得有些迷糊的谢璟,不由得侧首望去。
看到谢璟面上的墨迹,听到坐在面前的太太的笑声,谢柳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怯怯地笑了起来。
……
卢宛是在晌午的时候,得到寿安院下人过来禀报的消息,说谢老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听到寿安院来传话的人这般说,卢宛顿了一下,心中仿佛对谢老夫人找自己过去,有所预感一般。
让女使们照顾好谢璟与谢柳,卢宛带了几个女使,到寿安院去。
走进寿安院,望着房间中的谢行之与谢老夫人,卢宛曲膝礼了礼,垂眸道:“妾见过摄政王,见过老夫人。”
望着眼前对自己态度温和恭敬的卢宛,冷眼瞧着自己的大儿子让她起身坐下,谢老夫人心中不由得冷嗤了一声,真会装。
觉察到谢老夫人落在自己身上微冷的目光,卢宛坐下,方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谢老夫人冷不丁开口问道:“老大家的,我问你,当初是不是你自己自愿收养柳儿的?这会子又来告什么状?”
听到谢老夫人神色不快地这样问,卢宛不禁微愣了一下。
她自愿收养谢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微顿了顿,意识到果然是韦念意从中作梗,卢宛只觉心中有些无奈。
抬起眼帘,望着谢老夫人看向自己,面上显而易见的厌烦,卢宛摇了下头,对面前的谢老夫人道:“婆母,媳妇从未说过要收养柳儿,不晓得您是从何处,得知媳妇说过这种话的。”
见卢宛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这样说,谢老夫人心中的愠怒不由得愈深。
谢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开口,有些咄咄地反问道:“不是你愿意收养柳姐儿,你以为我会同意将她放在玉衡院吗?敢做不敢当,会教人笑话……”
有些愤愤不平的谢老夫人一语未毕,便被坐在一旁的谢行之开口,声音淡漠地打断道:“母亲,这件事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您是从何人那里知晓宛娘同意收养柳儿的,我们不妨让那个人过来,在宛娘面前再说一次。”
一心相信韦念意的谢老夫人闻言,根本未曾想过韦念意会撒谎这一个可能。
未加思索,谢老夫人便答道:“是意娘告诉我的,几日前,我让意娘去接柳儿到寿安院来,意娘说,柳儿愿意到玉衡院去,玉衡院也愿意收养柳儿,所以我才会答应这件事。”
听到谢老夫人这不假思索的一番话,谢行之与卢宛还有什么不晓得的?
有些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显然是被韦念意给哄骗了的谢老夫人,卢宛颔了下首,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二夫人过来,当着老夫人的面,与媳妇对质罢。”
见卢宛平静的神色,又听到她波澜不惊的声音,谢老夫人不晓得她做了亏心事,怎么还敢如此笃定地坐着。
望了望坐在一旁,听到卢宛这般说,也颔首,出言同意了这件事的大儿子,谢老夫人很难不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卢宛那个小丫头片子,哄着自己宠爱疼爱她的大儿子,在自己面前唱双簧,要欺负意娘。
目光怀疑地望着面前神色平静淡定的卢宛,谢老夫人思忖片刻,方才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既然今日老大在这里,那让人去叫意娘的时候,便顺便将老二也叫过来罢。”
不晓得谢老夫人在想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卢宛笑着颔了下首,随口道:“都听老夫人的。”
在到寿安院之前,其实,韦念意心中,便有些不好
的预感。
尤其是谢老夫人竟让自己那个病恹恹的夫君谢献之,同她一起到长房来,这实在反常得很。
同谢献之一同走进房间,在看到坐在房间中的,卢宛身旁的谢行之,韦念意面色不由得微变。
想到自己前几日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所做的那些事,韦念意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会子竟生出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来。
硬着头皮,向谢老夫人,谢行之与卢宛夫妇二人曲膝礼了礼,韦念意沉默着,坐在谢献之身旁。
谢老夫人是个护短的人,此时此刻,见到韦念意过来,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卢宛,率先对韦念意道:“意娘,你将几日前,你长嫂所说的愿意收养柳儿的话,向她复述一遍。”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韦念意不由得犹疑了一下。
只是想到今日自己那位大权在握,气势总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夫家兄长也在,明摆着是要为卢宛那个小贱人出头,这会子骑虎难下的韦念意,心知肚明,自己要一口咬定那些话是卢宛说的,否则,自己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这样在心中想着,打定了主意的韦念意开口,望向坐在对面的卢宛,神色有些许讶然与困惑道:“长嫂,当初柳儿要到玉衡院,不是您亲口同意,也说愿意收留柳儿的吗?怎么这才几日,您便反悔,觉得收养柳儿,是件辛苦的事吗?”
韦念意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归因于卢宛之前同意收养谢柳,闹出今日之事来,是因为她觉得收养谢柳辛苦,所以要反悔。
虽然韦念意信口雌黄,但谢老夫人,却显然相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目光愈冷地望向坐在一旁的卢宛,谢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声问道:“老大家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方才所听到的,韦念意那一番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话,卢宛只觉得可笑。
望着面前的谢老夫人与韦念意,卢宛神色平静地摇了下头,说道:“媳妇从未说过方才二夫人所说的那些话,婆母若是不相信,可以让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同二夫人还有二夫人身旁侍候的当面对质。”
未曾料到卢宛会这样说,着急倒打一耙的韦念意,有些恼羞成怒地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卢宛,道:“玉衡院的女使都是长嫂的人,自然是向着长嫂的,长嫂这样说,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
卢宛冷淡地看了韦念意一眼,颔首道:“有意思,如今我们各执一词,除了如此,二夫人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证明你所说的那些,不是谎言吗?难道二夫人可以请来大罗神仙来作证?”
其实,方才听到卢宛那样说,光明磊落,坦然无畏的淡然模样,谢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些泛起了嘀咕。
此时此刻,又听到韦念意不愿让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对质,隐约有些退缩畏惧的态度,谢老夫人眉心不由得皱得愈发厉害。
她虽然护短,但却并不是傻子,意识不到韦念意的那抹异样。
目光复杂,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谢老夫人正想要开口,说自己同意将谢柳养在寿安院,这件事也便翻过去了,莫要今日闹得长房与二房难以收场。
却不料,被卢宛声音漠然地反问之后,韦念意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不客气地望着她,语气有些咄咄地反问道:“长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在说弟媳是在撒谎吗?当初,的确是您同意了收养柳儿,如今却出尔反尔,真是让弟媳大开眼界。退一万步讲,柳儿那么小的一个丫头,便是养在玉衡院又能如何?偌大的玉衡院,还住不下她一个几岁的孩子吗?按道理,按规矩,如今柳姐儿无人抚养,也理应由长嫂来照顾她,您却这样百般推脱,让人看了心中真是觉得心寒不耻。”
听到韦念意这一番出言不逊的话,谢老夫人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张了张口,谢老夫人正想说些什么,卢宛却忽然望着韦念意笑了一下,开口道:“二夫人真是好口才。”
说罢,卢宛面色平静冷淡地看了房间中的其他人一眼——今日他们都在场,收拾了韦念意,倒不怕这个惯会信口雌黄,张口谎话的人再倒打一耙。
目光愈冷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韦念意,卢宛神色微冷地笑道:“二夫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口中尽是大道理,的确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我倒是也想晓得,二夫人口口声声道理规矩,是谁教你这样忤逆长嫂,不尊诰命夫人的?”
看了一眼下意识想要张口,为韦念意辩解的谢老夫人,卢宛神色微冷地温和笑道:“婆母,二夫人这样胡乱恶意地揣测媳妇,言辞咄咄逼人,按照家法,媳妇是不是可以命人掌二夫人的嘴?”
望着卢宛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神色温和平静的模样,谢老夫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终究,看着面前的大儿子,还有虽然神色平静,但眼中却有冷意的大媳妇,想到方才韦念意在卢宛提议要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对质时,那激动异样的反应,谢老夫人心中,不禁有些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便不会不同意这个可以自证清白的机会了。
有些无奈地看了卢宛一眼,见她正神色平静地定定望着自己,显然不会因为自己出面当和事佬,便就此罢休。
谢老夫人想了想,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想让自己的大儿子与大媳妇对自己心生隔阂,沉默着思忖片刻,只得颔首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默认了卢宛方才的那番话,韦念意不由得忽然睁大了眼睛。
愤愤不平地望着卢宛,韦念意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谢行之出声,让几个下人上前,堵上嘴带了出去。
被带了出去的韦念意,在院中受罚,受罚时的声音隔着房间,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许的声音。
对韦念意,想到这些时日以来她所做的那些愚蠢恶毒,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卢宛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来。
神色平静漠然地听着韦念意受罚的声音,卢宛垂首,喝了一口杯盏中温热的蜜水。
谢行之正在同谢老夫人商议,今日之后,便将谢柳带过来,谢老夫人决定,今后让身旁的嬷嬷养着谢柳。
待到做罢这一切,谢老夫人已经甚是疲乏,想要回去卧床休息。
却听到自己的大儿子,忽然淡声开口,命令道:“自今日起,若非祭祀与家宴,不许韦氏再到长房府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