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方才对方,对谢弦只是客套敷衍地笑了一下。
王韵书愣了愣,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微微咬唇,低垂眼帘思索了片刻,王韵书忽地开口,笑着向卢宛问道:“听闻大夫人如今又有了身孕?”
听到王韵书询问的声音,卢宛转过头去,望向正在瞧着自己的女子。
浅淡笑着颔了下首,卢宛抚着自己的腹部,道:“嗯,已经快要三个月了。”
闻言,又觉察到身旁丈夫有些失魂落魄的低落情绪,王韵书面上笑意愈深地笑笑,破天荒对卢宛的态度甚好,而不曾有丝毫敌意地笑道:“真是可喜可贺。”
卢宛浅浅笑着看了王韵书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同身旁的夫人随口攀谈。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宴席已经开始了。
发现身旁谢弦的目光始终若有似无落在卢宛身上,虽不明显,但却教王韵书难以忍受。
攥紧了掩于袖中的手指,王韵书将手中帕子随手丢在地上,不待身旁侍立的女使反应过来,她微微弯身,佯作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帕子。
行动之间,发髻上的簪子,状似不小心地被碰掉,落在地上。
轻轻地“呀”了一声,谢弦的目光果然看了过来,王韵书暗自微一勾唇,坐直身体望向谢弦时,眼中带了几分笑意狡黠。
摊开手掌,发簪躺在掌心,王韵书笑着问道:“夫君,我的簪子不小心掉下来了,你能帮我簪一下发吗?”
听到面前的妻子这般请求,谢弦轻声“嗯”了一下,接过她递过来的发簪,为她插在梳得齐整的发髻上。
王韵书顾盼生辉地笑了一下,望着谢弦,声音有些含羞带怯道:“多谢夫君。”
谢弦未曾言语,闻言
,俊朗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有些黯然的温润笑意。
觉察到身旁的人都在若有似无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一对方才成婚不久的小夫妻身上,卢宛也看了一眼。
却不料,正瞧见坐在谢弦身旁的女子,正羞怯垂首,由夫婿为自己戴上发簪。
这对金童玉女,恩爱甜蜜的小夫妻,看着甚是登对养眼。
此情此景,却不知为何,教卢宛想到了自己。
若她的夫婿,也如当初的她一般,是青葱少年,一张白纸……
只是,不过想了片刻,卢宛便教自己回过神来。
木已成舟的事,她不应该再想“如果”,这除了让她烦心难过,不会再有其他作用。
而目光正状若无意望向卢宛所在方向的男人,在瞧见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恩爱的谢弦与王韵书夫妇二人,面上流露出几分低落怅然,谢行之眸中情绪翻涌。
暗潮涌动,几个人,皆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宴会结束后,谢璟被女使抱着,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睛。
卢宛原本是要带谢璟快些回去的,可是想到了什么,她起身,在谢行之要离开前厅时,上前走在他面前。
面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卢宛问道:“摄政王今日还要睡书房吗?”
微仰面颊,见面前的谢行之神色淡漠,待自己不假辞色的模样,卢宛面上却始终含着笑意。
她复又继续道:“若摄政王今日不那么忙,便来玉衡院一趟罢,妾有东西要给您,来的时候忘记带过来了。”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行之面上的神色,仍旧有些淡漠。
他好似并不想理会她,更不想到玉衡院去的模样。
实际上,他的心中,沉闷了将近半个月,方才宴席上更是沉沉的心绪,在此时此刻,骤然有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
眸底深处微微萦绕起一缕别扭,谢行之颔了下首,淡对卢宛道:“那便过去一趟罢。”
卢宛不再言语,只是对他笑了笑,身后抱着睡着了的谢璟的女使跟上。
玉衡院。
在笸箩里寻了一会子,卢宛转过身去,眼眉弯弯地浅浅笑着,将手中拿着的荷包放在谢行之面前,笑道:“这是妾为摄政王做的荷包。”
微顿了一下,想到自己本便绣功不佳,做的时候又有些敷衍,卢宛笑着又补充道:“妾自小便没甚女红天赋,还望摄政王莫要嫌弃。”
望着灯影之下,面前笑意盈盈的妻子,瞧出她的温和求和之意来,谢行之眸中划过一抹柔意。
宛娘从来都是这般温柔聪慧。
房中的女使不晓得在何时都退了出去,卢宛虽是有意将荷包放在玉衡院,有借口教谢行之过来,但是,心中却并未觉得他一定会留下。
毕竟,这回自己,算是彻底触碰到了他的逆鳞,或许,他会一直如鲠在喉地冷遇她。
可是未曾料到,在卢宛起身,沐浴完之后,坐在桌案旁的谢行之,仍旧不曾离开。
见他解去外裳,身着宽散中衣,微有些湿的墨发半绾,显见也已经沐浴洗漱过的模样,卢宛弯唇,对他浅淡笑了一下。
坐在窗畔软榻上,用手中厚实帕子擦拭着湿透的长发,卢宛仔细却有些心不在焉将头发擦拭完之后,正待起身去休息。
却不期然,被坐在一旁,一直静静望着她的动向的男人起身,几步上前,手臂有力,但动作轻柔地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
躺在榻上,卢宛微有些羞赧地看了谢行之一眼,盈盈眼波流转。
似想到了什么,她有些警惕地对他道:“如今孩子尚还不到三个月,不可以的。”
听到卢宛这般说,信手打落帐幔的谢行之,墨眸凝着她,浮出几分无奈的笑来。
躺在她身旁,展臂将身侧正眼眸乌润望着自己的女子揽入怀中,谢行之垂首,在卢宛白皙光洁的前额吻了吻,温.存灼热的亲吻,不断延绵而下……
不晓得过了多久,卢宛潋滟水眸中水雾蒙蒙,娇容绯红,瞧着娇媚勾人得紧。
只能看,却不能吃,谢行之抱着怀中汗湿涔涔的温香软玉,下颔放在她馥郁发顶,心中轻叹。
而被谢行之这般抱着,想到他的那两个新纳的妾室,卢宛隐隐有些膈应,难过。
睁着眼眸忍耐着,卢宛告诉自己,今后要更加克制冷静自己的心绪。
谢行之心中思量着,既然两人已经和好,那么,那两个无用武之地的舞姬,过几日抽出空来,便该哪来的送哪去。
两人各有心事,静静依偎着,不再言语。
第57章 故意
掌灯时分, 柔和的灯影下,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身旁靠着小小的谢璟,正在给他讲故事。
谢璟阖着眼睛, 仿佛快要睡着了, 谢行之走进内间, 所看到的, 便是面前这安详恬静的一幕。
抬起眼眸来, 望向珠帘处,在瞧见来人是谢行之, 卢宛伸出一根手指, 放在唇上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靠着她的谢璟,却已经睁开了眼睛,心有灵犀一般望向谢行之。
“爹爹!”
对着谢行之雀跃展开手臂,个子还不高的谢璟正要下软榻,父亲却已经走到他面前来, 将他抱在怀中,劲瘦有力的手臂将他小幅度往空中抛了抛,稳稳当当地接在怀里。
见谢行之一来,便将自己快要哄睡了的谢璟逗得咯咯直笑, 又有精神起来, 卢宛笑望着谢行之与谢璟, 有些无奈地扶了下额。
快要到年关,谢行之事务繁忙, 谢璟已经有几日不曾父亲,所以这会子格外亲昵亲近。
只是到底已经亥时有余了, 平日里这个时辰谢璟早已睡下,如今虽然被父亲抱着,他有些雀跃兴奋,但不过一会,贪睡的小孩子便又开始打哈欠,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看着趴在谢行之胸口,小手攥着他的衣襟,睡得香甜的谢璟,卢宛弯唇,有些忍俊不禁。
她望着被男人抱在怀中的稚气酣睡的孩子,唇畔笑意盈盈,而坐在她对面的谢行之,目光也正沉静专注地看着她。
收回落在谢璟身上的视线,不经意与谢行之四目相对,卢宛对他浅浅笑了一下,问道:“摄政王用晚膳了吗,可要用些宵夜?小厨房里有做的馄饨。”
谢行之轻摇了下首,将怀中香甜睡着的孩子,交给一旁的侍从,命房中的下人们都退下。
觉察到谢行之望向自己,那教她十分熟悉的灼灼目光,卢宛耳垂微有些发烫,起身,去沐浴洗漱。
她的这个举动,仿佛逃也似的,在转过身去时,卢宛听到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沉的愉悦笑声。
水汽氤氲的浴间里,卢宛抬手,用一方帕子擦拭去面前菱镜上的水雾,望着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子里的女子,被擦拭之后,仍旧有些湿润的长发披散在穿着的宽散浅茜色中衣上,因着雾气蒸腾,面容有些绯红。
她已经嫁到谢家快要三年了,如今的她与三年前的她好似相同,又好似有许多不同。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卢宛正有些愣神,却忽听身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些羞赧转过头去,在瞧见来人是谢行之后,卢宛微咬了下唇,面颊有些发烫地望着他问:“摄政王进来做什么?妾还不曾收拾完呢。”
走到卢宛面前,将已经穿好中衣的女郎打横抱起,带出浴间,谢行之仿佛甚为正人君子地对她道:“怕你一个人在浴间呆这般久,不安全。”
听他这般说,卢宛轻轻“哼”了一声,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偎在谢行之怀中,却有些口不饶人地轻声道:“跟摄政王在一起才不安全呢……”
她方才轻声细语说罢这一番话,便听到发顶上,传来男人沉沉的低笑声。
卢宛听出他的取笑与促狭来,心中微有些恼,但却因着赧然,面颊烫得愈发厉害。
搂紧谢行之,卢宛将绯红的面容埋在谢行之胸口,不再言语。
将卢宛抱在床榻上,谢行之却并不急着打落帐幔,而是新拿了一块厚实干净的柔
软帕子,为坐在床榻边上的女郎轻轻擦拭着带着湿意的柔顺长发。
一室静谧,唯有灯花绽开的轻微声响,教人好似如梦方醒。
修长指节勾起卢宛的一缕长发,谢行之浅淡地微一笑道:“宛娘真是有一头好头发,璟儿便是随了你。”
不同于此时此刻,谢行之显而易见的愉悦与慵懒,卢宛心中,却早已一寸寸冷了下去。
这是谢行之突发兴致,头一回为她擦拭头发。
可是,平日里处处有人侍候,并不会沾手这些事的谢行之,为旁人做这些,却熟门熟路的模样。
抬起眼眸来,卢宛扯唇笑了一下,未曾说话。
见谢行之起身去落帐幔,卢宛和衣躺下,盖好被子,有些心烦意乱转身去瞧床榻里侧的墙壁。
只要想到那日在书房见到的,谢行之新纳的那两个妾室,与之前在后花园回廊所听到的两个女使的谈话,卢宛心中便如鲠在喉,膈应得紧。
她心中烦躁,面上却不显,只是不允玉衡院的人,再提一句前院书房,以及有关谢行之的事,只要听到,她便会若无其事打断,转移话题。
掩耳盗铃不是什么聪明的事,但时间会消磨殆尽烦扰,日子,便这般一日一日,跟教她烦闷的人凑活过罢。
谢行之落下帐幔,再转身时,所瞧见的,便是妻子背对自己,有些清冷寡情的背影。
微顿一下,谢行之躺在卢宛身侧,自背后拥住她,将她揽在怀中。
觉察到男人落在自己耳畔与脖颈的灼热气息,卢宛微皱了下眉,忽然抬起手来,按住谢行之放在自己身前的大掌,轻声道:“现在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