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为她整理了一下微有些散乱的鬓发与领口,片刻之后,谢行之清浅对她笑道:“快回去罢,今日本王会到玉衡院去。”
看着面前,被轻而易举哄好的男人,卢宛不由得微挑了下眉。
她还以为,这回又要她给他台阶下呢。
却不料,这回她懒得敷衍理会了,他反倒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卢宛鬓发微被细汗濡湿,安静偎在谢行之怀中,神色带着些淡淡的诧异,瞧着面前眉目舒展,似有神清气朗愉悦之意的男人,似有所思。
而望见卢宛这般瞧着自己,发丝微乱,娇容绯红,娇慵明艳的模样,谢行之眸底深处有深沉的情绪翻涌。
他按捺不下地复又垂首,捉着面前女子又亲了几下。
卢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她被亲得有些晕头转向,气喘吁吁。
待到抱着她的谢行之甫一有些意犹未尽地收手,卢宛立时自他膝上起身,滚烫着面颊与耳垂,匆匆往书房外走去。
瞧见她逃也似的身影,谢行之不由得沉沉低笑了一声,引得卢宛愈发面红耳赤。
走出书房,卢宛面颊滚烫,垂眸望着自己微有些松散的衣领,觉察到红肿破皮的唇瓣,不禁有些羞恼。
她暗自腹诽着,今日,便不该那般听从地到书房来。
……
卢宛方才回到玉衡院,便见女使眼睛一亮,上前曲膝行礼后,禀报道:“太太,四姑娘过来了,这会子正在花厅等着您呢。”
闻言,卢宛不由得微有些诧异。
自应姨娘一事后,仿佛唯恐出现在卢宛面前,会受到不喜与迁怒一般,谢蕊变得甚为深居简出,更莫提到玉衡院来了。
此时此刻,听到女使这般说,卢宛微一思忖,颔首道:“走罢,过去瞧瞧。”
行至花厅中,卢宛坐到上首圈椅,谢蕊见她走进来,忙起身曲膝行礼,温顺道:“见过母亲。”
瞧了一眼规规矩矩行礼的谢蕊,卢宛浅淡笑着颔了下首,对她道:“起来罢。”
说罢,望着已经坐下的谢蕊,卢宛指尖敲了下身旁桌案,微顿了顿,忽而开门见山地笑着问道:“你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不曾料到卢宛会忽然这般问,方才自心中暗自犹疑该如何开口的谢蕊,不由得声音微有些低地点头,应道:“嗯……”
似纠结难言的模样,谢蕊欲言又止半晌,方才抬眸望向坐在上首的卢宛,道:“太太,女儿……女儿……”
见素来能言善辩,八面玲珑的谢蕊,竟有如此腼腆困窘的模样,卢宛心中不禁暗暗纳罕惊奇。
目光静静望着坐在下首的谢蕊,见她半晌说不出只言片语来,只微有些低垂的面容红得厉害,卢宛笑了笑,温声问她:“怎么了?”
听到卢宛这般问,谢蕊顿了顿,方才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抬起眼睛望向卢宛,勇敢又有些迟疑道:“女儿不想嫁给杨家大公子,可女儿也晓得,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所以女儿不得不来求母亲……”
卢宛闻言,不禁微有些困惑不解。
她看着坐在下首的谢蕊,循循善诱地问道:“为何不愿嫁到杨家去呢?”
见谢蕊听到自己的劝解,只是一直垂首,沉默着一语不发,卢宛想了想,复又劝道:“嫁到杨家,长房长媳,是一门很不错的婚事。”
犹疑了半晌,谢蕊望着面前的卢宛,摇了摇头,声音虽不高,但却掷地有声地坚定道:“女儿不要别的女人碰过的男人。”
话音落下,谢蕊瞧着卢宛面上的怔愣之色,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不由得后悔不迭。
她怎么能忘了,眼前的这位继母,便是父亲的继室。
心中暗自懊悔说错了话,谢蕊忙岔开话题,复又摇了下头,继续道:“其实也不尽是这个缘故,女儿只是不想嫁过去之后,有难相与的婆母与妯娌……”
卢宛回过神来,垂首,神色淡淡喝了一口杯盏中的蜜水。
片刻之后,她方才抬眸,瞧着坐在下首,神情难掩懊悔困窘,但却强作平静的谢蕊,语气疏淡地问道:“那你想嫁到哪里去呢?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杨家已是如今府中为你寻到的,最好的一门婚事。”
说到这里,似想到了什么,卢宛瞧了一眼面颊一直有些微红的谢蕊,复又目光探寻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仪的人了?”
听到卢宛这般问,谢蕊面容红得愈发厉害。
她低垂眼帘,半晌,方才轻点了下头,应道:“嗯……”
见谢蕊鲜见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卢宛唇畔浮起一抹柔和善意的笑来,望着她,细细问道:“是哪家的郎君?”
谢蕊踌躇片刻,方才眼中尽是羞意地抬起眼睛,羞窘答道:“是岑家公子。”
闻言,卢宛微皱眉心思索了片刻,却仍旧有些茫然。
她瞧着面前谢蕊,复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谢蕊的话,纳罕道:“岑家?”
瞧出卢宛的困惑不解来,唯恐她会就此拒绝,谢蕊忙出言解释道:“他们家不是京中世家,岑家祖上,曾经是世代皇商,不过现在,他们家已经脱了商人户籍,他的父亲也身有官职。”
说罢,谢蕊掩于袖中的手指不由得微攥了攥,目光有些紧张地望向坐在上首的卢宛,仿佛有些忧虑她不会同意,或者反应激烈地责备她。
毕竟,谢家与岑家,不仅是门不当户不对,谢家于岑家而言,更是可望不可及,需要高攀的世家高门。
可谁料,谢蕊忐忑不安等待了片刻,却瞧见卢宛只是垂眸复又喝了口杯盏中的水,淡道:“嗯。”
听到她简短的回答,谢蕊不禁愈发困惑不解,忐忑纠结。
卢宛瞧了瞧坐在圈椅上,抿着唇似在思量什么的谢蕊,轻轻摇了下头,语调平静道:“这件事,我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而且,府中与杨家虽还不曾过明面,不曾下定,但,这是两家都默认了,心知肚明的事,你父亲恐怕不会同意你的这个请求。”
顿了顿,见谢蕊面上流露出失落怅然的神色,卢宛想了一下,继续道:“我会同你父亲说,你且先回去等消息罢。”
谢蕊听出卢宛这是在下逐客令,张了张口,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她只是沉默恭顺地站起身来,对卢宛曲膝礼了礼,心情有些沉重道:“多谢太太。”
……
床头矮柜上留了一盏小灯,帐幔被落下,秋香色的纱罗朦胧掩映着灯影,微有些暗的帐幔中光影柔和。
卢宛倚在引枕上,手掌轻轻拍着安静躺好,身上盖着锦被的谢璟的脊背,正在声音轻轻地为他讲故事。
帐幔外,
忽地传来沉稳的,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卢宛微顿了一下,循声望去,尚还不曾反应过来,身旁好似已经睡着了的谢璟,已自被中坐起身来,雀跃地往外瞧去道:“爹爹!”
走近床榻,坐在床榻边上,抬手撩开面前帐幔,看着身着宽散中衣,长发微用茜色束带低低绾着的卢宛,与她瞧着自己,面上有些无可奈何的嗔怪的模样,谢行之眸底蕴起些许浅淡的笑来。
侧眸,望向正在雀跃兴奋叫着自己,眼睛亮晶晶靠过来的谢璟,谢行之展臂将面前孩子抱在怀中,劲瘦有力的手臂将他往上抛了几下,然后稳当接在怀中,低头,唇畔微勾地笑着亲了亲怀中孩子的面颊。
“璟儿,好顽吗?”
听到父亲这般问,谢璟点头如小鸡啄米,被逗得咯咯直笑。
他的小小的两只手臂亲昵亲近搂着父亲的一只劲瘦的手臂,不肯松手。
见谢行之笑着又将怀中谢璟往空中抛了几下,引得谢璟又笑又嚷,坐在床榻上,靠着引枕的卢宛不禁又是无奈,又有些心头微颤。
抬手拦了拦谢行之手上的动作,卢宛微微笑着,有些皱眉道:“你别摔着他。”
谢行之听到卢宛温声细语的劝阻,果然顿住了手中的举动,凝眸望向她,眸色深深。
闻言,谢璟反倒摇首,对卢宛一本正经道:“爹爹不会的。”
说罢,他复又有些期待地望向抱着自己的父亲。
只是他爹爹跟他娘亲是一伙的,他爹爹甚是听从他娘亲的话,过后,无论谢璟再怎么要求,谢行之也不再如谢璟所愿,像方才一般逗弄他。
谢璟有些生气地阖上眼眸,白嫩的手指攥着谢行之胸口处的衣襟,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看着不过一会子,便沉沉睡着了的谢璟,卢宛面上笑意柔和,又带了几分无奈。
见谢行之将怀中谢璟,交给侍立在帐幔外的侍从,卢宛目光温柔安静地看了一会子,在谢行之墨眸深沉翻涌转过身来,目光一瞬不移望着她,正解衣上榻时,她忽地开口道:“妾有事要同摄政王说。”
听到她这般说,谢行之仍旧举止优雅,慢条斯理解着衣带,问道:“何事?”
卢宛看他将衣衫放在矮柜上,思忖了一下,道:“是四姑娘的事。”
谢行之闻言,神色似微有些诧异。
见他微一挑眉,询问的目光,卢宛往里靠了靠,为谢行之腾了个空,望着他,继续道:“四姑娘说,不想嫁到杨家去。”
顿了顿,瞧着谢行之面上淡漠,兴致寥寥的神色,卢宛道:“她瞧上了一个姓岑的公子,看着有执着坚定之意,妾拿不了这个主意,所以来问摄政王的意思。”
听罢卢宛这一番话,谢行之只是疏淡道:“她既愿意嫁,便嫁罢。”
想到自己听谢蕊说起岑家时,不曾反应过来是哪个岑家,卢宛看着面前的谢行之,不禁追问道:“摄政王不问那岑家是哪家?”
谢行之闻言,只是看着面前微微挑眉,有些纳罕的卢宛,将她展臂揽在怀中。
垂眸,望着怀中娇艳欲滴的女郎,想到自己按捺数日,翻涌浮躁的欲.念,谢行之一时只觉喉口微干。
指节轻挑她寝衣的领口,摩挲着卢宛细腻如玉的白皙肌肤,引得她寝衣微散,明丽茜色的衣衫绸料半落不落挂在肩头,愈发妩媚勾人得紧。
灼热的亲吻延绵而下,谢行之声音喑哑炙热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随她去罢。”
听出谢行之话中对这件事的漫不经心,以及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烙印一般的灼热亲吻,卢宛身体微有些发颤地抬手,想要阻止谢行之的动作,双手固定住他的脑袋,有些羞窘,犹疑地想要转移他的注意道:“可是……”
谢蕊想嫁到岑家的事,卢宛还想与谢行之再商议一番,毕竟,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谢蕊出身世家大族,与那种商户人家从前八竿子打不着,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成婚,恐将来会造就一对怨侣。
但谢行之本便对这个女儿没甚浓重的感情,应氏从前欲害卢宛与她腹中的谢璟,又实打实真的害死了姜姨娘,搞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谢行之当初在有些暗暗后怕卢宛不曾真的出事之时,对应氏已是厌恶至极。
如今谢蕊将要成亲,府中不会苛待她,缺了她作为谢家四姑娘的那份妆奁,但,谢行之仅剩不多的父爱,也只有这些了。
按下心中思绪,谢行之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卢宛,见她娇容绯红,却神色认真的模样,忽地将她轻轻覆在身下,瞧着柔和灯影之下,她娇艳欲滴,羞赧不已的娇媚模样,清浅地微一笑道:“眼下,本王与宛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觉察到他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无尽欲.念的沉沉幽深眸光,卢宛阖上眼眸,羞怯地轻轻“哼”了一下……
第61章 喜欢(二更)
翌日清晨。
卢宛是被身旁之人轻轻起身的动作, 所吵醒的。
微皱了下眉,卢宛睁开惺忪睡眼,看了一眼冬日天明得晚,有些半明半昧的天光, 略微有些不快地含糊道:“下回夜里, 摄政王莫要抱着妾睡了, 每回您要起身, 都会吵醒妾……”
听着卢宛细声细语的小小抱怨, 谢行之上前,撩开她侧躺着, 枕在枕上, 披散凌乱的长发, 露出她含着妩媚春意的微绯面容,有些失笑在她莹润额头上亲了一下。
觉察到男人留恋不舍与缱绻眷恋,卢宛微有些诧异地复又睁开眼眸,身子骨微有些疲乏酸软,懒洋洋望着面前的谢行之。
抬首, 自将面颊与自己的面颊靠得很近的男人侧颊上亲了一下,卢宛微有些赧然地眼波潋滟,娇容微绯道:“快去上朝罢,过会子莫要迟了。”
听到面前女郎温声细语的催促, 谢行之愈发觉得难过美人温柔乡。
轻声叹了一下, 想到朝中繁忙政事, 又想到如今小妻子又身怀有孕,自己需得克制, 而并不能如从前一般激狂肆意地尽情享用她软玉温香,娇嫩如花蓇朵一般的身子, 谢行之捞着枕在软枕上,困得有些迷糊的卢宛复又亲了几下,方才嗓音喑哑,隐隐有所克制道:“待你生下这两个孩子,我们便不再要别的孩子了。”
卢宛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眸,闻言瞧了他一眼,却未曾言语。
见卢宛眸中隐有怀疑之色,谢行之望着她,复又低沉沉笑了一声,温.存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为夫走了。”
盖得严实的卢宛自被中探出手来,对他挥了挥,睡眼蒙眬盈盈一笑道:“好啊,妾在家等摄政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