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瞻匆忙赶来,只调了一队精兵,哪里是他的对手!见状陈洛脸上已经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再过不久,太子殿下大业将成!”陈洛高举手臂,神色似有癫狂!
“聒噪。”燕瞻薄唇轻启,只淡声吐出两个字。
一时间,殿中刀光剑影,短兵相接。
沈无庸只是一个文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即抱头鼠窜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
而陈洛见三倍之多的杀手也围不住燕瞻,忽然看到被几个高壮侍卫护在身后的沈芙,眼神一利,悄悄绕过大佛,然后拉起躲在桌下的沈无庸一把推到沈芙身前,引走了一个侍卫,接着在沈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迅速直直朝着她胸口刺去!
人人都以为陈洛是个文弱的谋士,实则陈洛武艺高绝,比一般暗卫身手还要敏捷。
他忽如其来一刀,沈芙一个弱女子根本退避不及,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利刃冲她而来,瞳孔大睁,时间似乎都静止。
眼前忽然一暗。
是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
沈芙耳边只听到几声惊慌的叫声:“世子!”接着整个人被放开,视线里只看到燕瞻鲜血淋漓的手臂。
满目鲜红。
燕瞻被刺了一刀,脸上也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反身利落踹开陈洛,在他吐出一口血刚想爬起来的时候,燕瞻没有给他喘息之机,踩住他的胸口,长剑穿颈而过,鲜血喷涌,一剑毙命!
第54章
陈洛虽被杀,但太子派来的杀手众多,若再周旋下去,境况只会越发不利。
“退。”燕瞻简单利落发出号令,带着沈芙退出了大召寺。
不计其数的杀手涌上来,燕瞻带人杀出重围,往山上而去。
天色越来越暗了,似乎快要下雨。
青玄携一队人马引开追兵,燕瞻带着沈芙进了一地处隐蔽的山洞,另一队人马埋伏在山洞周围。
这个山洞不算很大,里面黑黢黢的,却很安静。
沈芙一路都小心地跟着,直到这个时候,她浑身上下都还是麻木的。
青玄他们的脚步声远去,耳边响起一声闷哼,沈芙这才顿时回过神来。
连忙过去扶住燕瞻,只见他玄色暗纹的锦衣已经湿透,手臂被割开一条口子,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夫君,你没事吧?”沈芙看着满目的鲜红,被惊吓已经发麻的心脏终于用力跳动起来。这种时候,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惊慌,冷静下来。
燕瞻摇头:“无事,为我包扎一下就好。”
沈芙先是拿燕瞻放在地上的剑将自己的裙子割了一块下来,然后用自己贴身带着的手帕将他手臂上的鲜血仔细地擦干净,再将割下来的布条一圈一圈缠绕在他胳膊上,绑住止血。整个过程她都表现得很是冷静,细致入微。
等做完这一切,沈芙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天色越发的暗了,山洞外面风声呼号,令人胆寒。
这山里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若闻到血腥味只怕会被吸引过来,沈芙将山洞外面的血迹清理了,又搬了许多杂草过来堵在洞口。
做好这一切,她终于安心了些,来到燕瞻身旁,对他说:“好了,夫君。”
燕瞻微微坐靠在山壁上,慢慢睁开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虽手臂上受了伤,但在他脸上也没有看到痛苦的痕迹。
“嗯。”
“对不起,都是我太轻率了。”沈芙吸了吸鼻子,有些愧疚道,“才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燕瞻看她低着头惭愧的模样,薄唇扯了扯,冷哼了一声,似有薄怒:“你也知道自己错了?自作主张跑出来,是不是要我把你关起来才好?”
沈芙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也知道自己终究考虑欠妥当:“我还以为是我那个父亲想对我做什么……没想到还与太子有关……”
说到这里,沈芙忽然惊慌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要逼宫?那你如今在这里,皇宫怎么办?”
太子让沈父引诱沈芙出来,说到底就是为了辖制燕瞻,让他不能及时进宫救驾。
而现在燕瞻受伤被那群杀手围困待在这个山洞里,太子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皇宫不是危险了?
这该如何是好?
太子逼宫若成,这京城,可就要大变天了!
眼见着沈芙急得团团转,燕瞻叹了口气,还是道:“皇宫那边在我来之前,已有安排。”
燕瞻说他有安排,那必然就是天衣无缝,不会有问题的的。沈芙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觉得他永远谋划缜密,深藏不露。高高提起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那就好。”
只要没有因为她误了大事,那就好。
山洞外的呼号风声慢慢停了下来,归于寂静。似乎一切鲜血与阴谋也终于尘埃落定。
外面夜色暗涌,深浓沉暗。
从进大召寺开始,沈芙的思绪就已经进入一种木然的状态,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生母的身世,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文氏一族,因通敌背叛昭仁太子全族获罪,而她的生母,竟然是文氏后人!
还未等她思虑清楚,一批又一批的刺客涌上来,沈父欲置她于死地,太子的谋划,逼宫谋反……及至刀剑相接,鲜血翻涌……这大半天下来,她的脚似乎踩在浮云之上,永远落不了地。
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麻木而紧绷的状态。
等燕瞻说他已经有了安排,沈芙似乎才稍稍有一些安心。
时间已经很晚了,燕瞻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低垂着眼睫沉思。
今晚他们还不能离开,可能得在这山洞过一夜。
天气还带着寒意,到了晚上更加冰冷。
沈芙如此胆大妄为,摆脱他安排的守卫来到大召寺,燕瞻本是怒极,欲好生教训她。
可是一抬眼,便是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模样。明明吓坏了,嘴唇还带着一丝苍白,额角发丝散乱,就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猫,故作镇定的眼眸里还有未散的惊慌。
自己亲父狠心要置她于死地,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太子筹谋许久,沈无庸手中又有她极在意的消息,尽管她已算是思虑周全,可是这些残忍算计,皆因她是他的妻,才有此一遭。
燕瞻忽然觉得,她已经受了惊吓,没什么好与她计较的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
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燕瞻淡声道:“过来,你该睡觉了。”
沈芙还以为他定然要找她算账,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却是让她过去睡觉。
这个时辰,若在家中,沈芙确实早已经上床安睡。她生下孩子后虽然身体补得还算好,但是终究还是亏了身子,每天都要早早睡觉的。
现下燕瞻语气平淡地让她过去睡觉,让沈芙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好像接下来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了,或者即便发生了,他也能完全处理。
沈芙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小碎步走到燕瞻身边,整个人像是黏人的多多一样紧紧靠着燕瞻的肩膀。
眼皮一垂一垂的,本来就快睡着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惊坐起来,努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不行,外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你又受伤了,我不能睡,我得注意着。”
万一有追兵追来了怎么办。
“等你听到了,天都亮了。”燕瞻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重新将她拉下来,让她睡觉,“不用你操心,睡你的就是。”
沈芙木着脸点点头。
他说的确实没错。
她的耳朵没有这么灵敏,除非人走到近前,否则她听不到。那个时候……她就算听见了也来不及了。与其无谓拉扯,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明天她还要照顾燕瞻的。
想到这里沈芙便没再挣扎,靠在燕瞻肩上很快睡了过去。
夜深雾浓,压抑的寂静令睡着人也深陷于一种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大概是今日受到了一些惊吓,让沈芙忽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沈无庸嘴上说着是为了她母亲好,不想暴露她的身份,所以长年累月地把她母亲关在那个狭小的院子里,终年不见天日。
因为无望,她母亲的身体迅速消瘦下来,后来怀上了她,不得不拼命振作起来。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沈芙就是她的希望,所以给沈芙取了小名,叫朝朝。
也因此,她的母亲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沈芙年纪很小的时候,她就很喜欢静静看着沈芙,就像是看着黑暗里的唯一一缕曙光。嘴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我的女儿,要好好平安健康长大。”
可是沈芙终究不能平安。
四岁那年,一个狂风暴雨的傍晚,不知道在柳氏那里听了什么话的沈如山雄赳赳,气昂昂地找到沈芙,要给沈芙一个教训。
沈如山这个伪君子从小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性子,被全家惯得不成样子,之前就总是让下人欺负沈芙,这次更加过分。
他让两个下人把沈芙绑到了池边,绑住了她的手脚,然后一脚将沈芙踢了下去。
看着沈芙被绑住手脚挣扎不能,哭喊着,呛水快要咽气,他站在岸上,拍手残忍地大笑。
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她母亲发现她不见了,跑过来找她,却发现她被沉了湖,发疯了一样跳下来,才把她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
可是沈芙因此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她的母亲没有办法,只能跪在老太太面前请她叫郎中来给沈芙诊治。
可是老太太怕自己孙儿的所为所为传了出去坏了名声,严禁请郎中。而等沈无庸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死了两个奴才,捂住了全家的嘴。没有罚沈如山,而是斥责她的母亲没有管好沈芙。若非如此,沈如山怎么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家长孙的脸面名声,比沈芙的命还重要。重要到为了不传出沈如山的丑事,沈家上下眼睁睁地,漠然地看着病重的沈芙去死。
那天……大概是她母亲最绝望的时候。以至于等她千辛万苦找来了药,沈芙病好了没多久,她就因累垮了身子无药可用去世了。死前,她一直不甘心地望着窗外,似乎还有很多的事没做,还有未了的心愿。却被关在那个狭小的院子里不见天日,到死都没能出去。
所以沈芙在得知沈无庸要告诉她生母的事情时,明明知道有诈,却还是来了。
她想知道,让她母亲那么不甘的事,到底是什么。
如果可以,她想尽自己所能,让母亲瞑目。
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在睡梦中的沈芙也不安稳,紧紧地抓着燕瞻的衣袖,额头出了细密的冷汗。
手指挣扎着乱动,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一点一点,细密地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像是落水之人找到了浮木一般,惊惶不定的沈芙终于寻到了生机与依靠,慢慢平静下来。温热的呼吸均匀地落在燕瞻颈部的皮肤。
燕瞻身上的热度让睡梦中的沈芙也不断地追寻,习惯性地就往他怀里越钻越紧,甚至恨不得两条腿都要扒到他身上去。
乱动中她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让燕瞻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