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气死燕瞻。
烛光下,看她仰着下巴,粉润的脸颊鼓鼓的,叉着腰,知道他拿她没办法,一脸无法无天的得意,简直骄横得要命。
而他,确实拿她没办法。
燕瞻薄唇抿直,忍不住伸手掐住她鼓鼓的脸颊,做出如以前一般冷声威吓的样子:“闭嘴。”
可是他如今哪里还能吓得住她,甚至还要被她倒打一耙。
他分明没用几分力气,她立马就娇气地嘟起嘴:“你捏疼我了!”
然后双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腕,转脸狠狠的在他小臂上咬了一口。
她一口细白的贝齿就算用力了也只有微微的疼痛,燕瞻手臂上很快起了一圈牙印,她报复似的咬住不放。
任她咬了好几口,燕瞻才道:“行了,你牙不疼?”
燕瞻不说还好,一说沈芙也觉得牙口酸酸的,他手臂上全是硬实的肌肉,咬得她牙疼。
坚持了一会儿,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报复他的方法,松开嘴,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
闹了这么一会儿,沈芙也消气了,自顾自揉着自己的脸。
满满睁着大眼睛傻傻的看了一会儿热闹也有些困了,趴在爹爹怀里,粉嫩的眼皮一搭一搭的,很快就像小猪一样睡着了。
燕瞻让奶娘进来把孩子抱下去。
门重新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没了孩子,沈芙忽然看着燕瞻空荡荡的手臂眨巴眨巴眼。
燕瞻清楚地看见了她眼里的渴望,觉得十分荒谬,冷嗤了一声:“你多大了还要我抱?”
他也很难想象,她的想法怎么会如此多变和跳跃。
沈芙嘴巴不满地翘了翘。
“我年纪也还小啊。”说到这里,她忽然低下声音,有些失落地说,“我只是个庶女,我娘一直被沈无庸关在院子里,他很少会来看她,所以我从小就没见过他几次,也从没有感受过所谓的爹爹的怀抱。”
其实小时候她不懂事,不懂得娘亲的处境的时候,她还是憧憬过有一天能得到沈无庸的怀抱和疼爱的。
不为别的,因为小时候沈芙经常看见沈无庸抱着沈如山或者是沈蕙,笑着哄他们,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沈如山,沈蕙会笑着说爹爹真好,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沈无庸从来没有抱过她。
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明白为什么都是沈家的孩子,她却没有爹爹抱。
后来渐渐长大了,沈芙越来越能体谅娘亲的处境,以及沈无庸为了他的儿子,差点让她去死的时候,沈芙对父爱的最后一点渴望也就烟消云散了。
此后,她对这个父亲最后的感情,就只剩下恨。
她的幼年过得很孤苦。
好在她的孩子不像她,燕瞻是个负责的父亲,满满从小就有父亲的疼爱。
刚才燕瞻抱着满满的时候,忽然就让沈芙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父爱的一点渴望。
都说幼年的缺憾会伴随一生。
所以现下满满走了,燕瞻也腾出手了,沈芙忽然也想让燕瞻把她抱起来。
她知道这个要求很荒谬。她只是想试试,试图感受一下。
可是她只是对燕瞻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呢,就被燕瞻拒绝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的?
他严词拒绝,沈芙只好“卖惨”了。
但是他听完她的“卖惨”后,依然毫无动容:“不可能。”
沈芙:“……”
抿了抿唇,“我只是让你抱我一下,你干嘛这么冷漠?”
燕瞻着实气笑了:“把我当你爹来圆你小时候的梦,沈芙,你能再荒唐一点?”
沈芙不讲道理:“你都能抱满满,为什么不能抱我?”
说完她就对他直直地举起两只手臂。
燕瞻冷漠了摇了摇头。
若是平时,抱她也无妨。可这赋予了某种“特殊意义”的抱,燕瞻不可能答应她这么荒唐的要求。
“不可以。”
沈芙皱着脸,跺了跺脚哼了两声,“你抱我嘛。”
荒谬。
燕瞻心想。
她又开始哼哼唧唧的,与满满如出一辙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一直望着他。
其实满满的五官很像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透过满满,燕瞻似乎能看见小时候一样可爱的她。
应是极惹人怜爱的。
可是她的生母早逝,四岁就被大哥推进水里险些丧命,此后一直小心翼翼孤苦伶仃地蜷缩在一个破败的小院里,极艰难地长大。
这样可怜。
这样,让人心软。
心软到就算是十分荒唐的要求,他也想满足她。
“……”
燕瞻头痛极了,皱着眉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弯腰单手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像满满一样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沈芙立马就高兴了,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他的胸膛宽厚温暖,很有安全感。眼尾弯起来,别提有多得意了。
她依赖燕瞻。这是沈芙忽然意识到的事情。
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就听燕瞻道:“闭嘴。”
她想说什么燕瞻不用猜也知道。
他不想当她爹,下辈子也不想。
沈芙嘴巴嘟了嘟,不说就不说呗。
不过她还没开口呢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可真了解她啊。
燕瞻不让她说,沈芙心情很好终于愿意和他好好谈一谈。两只柔嫩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一双湿润润的杏眼弯起来,双腿悠闲愉悦地晃了晃,低着头仔细看燕瞻脸上的表情:“夫君,你不生气了吧?”
燕瞻没说话。
沈芙眨了眨眼,又小声的说了句:“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她和王振昌的醋。
沈芙意识到。
不怪沈芙现在才反应过来。因为她之前就和他说过她与王振昌的过往,他并不在意她之前想嫁给何人啊。所以自然想不到他这个时候会吃醋。
虽然她自己觉得她与王振昌没什么,可是她和王振昌从小的经历,以及她对王振昌莫名的信任,显得她与王振昌之间有不一般的情谊。
不过沈芙又想她这个夫君从来不是耽于儿女情长之人,心中大概只有天下,怎么会在意这点事?
抱也抱了,沈芙感觉自己已经圆了小时候的梦,就放下手想下来。可是燕瞻的手臂忽然抱得更紧了,托着她不放。他的力道不是沈芙能挣脱的,他只是换个姿势,把沈芙面对面抱着,深邃难辨的眼直直看着沈芙,平静地说:“是。”
自然而又肯定的答案。
燕瞻将书桌上的放着的书籍挥到一边,把沈芙放了上去,双臂撑在她两侧,垂眸看着她。
她和王振昌的过往,他不是不知道,她曾经也详细地与他解释过。
那时她的嫡母做局让他听见她曾经私下与那王三郎定下终身大事,他只是觉得有一些被欺瞒的不快而已。
时下女子终身大事皆由双方父母定下,与人私定终身对于女子来说已是出格。或者更严重点说,是家风与德行有亏。
但燕瞻知她在沈家的处境,不觉得她做错,且是她婚前之事,他并不在意。
只是后来……王振昌来找她,所说之话虽然刻薄,但句句都是对她的情意,并不是她口中的“只是看中了她的脸”。再到王振昌来王府找她,明明有可能对她不利,她却对他有着无比的信任……比对他这个夫君更甚。他们之间有过的过往和联系,比他想象的更深刻。
她如此信赖一个男人,甚至曾经处心积虑要嫁给他。这样的认知让燕瞻忽然不再冷静。甚至滋生了一些阴暗的,连他自己也不耻的念头。
杀了一个王振昌,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因为他的嫉妒心就要杀掉一条无辜的性命实在——
小肚鸡肠。
她倒也没说错。
燕瞻看着她略显无辜而又不解的眼睛,“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
他的手指抚着她眼下的皮肤,似要透过这双眼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
嗓音低低沉沉:“你对我总是有诸多隐瞒,但你对他,比对我信任得多。是不是,从小互相舔舐伤口的过去,他在你心里总是不一样?”
沈芙眨了眨眼。
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他真的吃醋了,因为她对王振昌莫名的信任。
想了想,她认真地回答:“或许有一点吧。我和王振昌其实是一样的人,小时候互相安慰互相取暖,所以彼此也算了解。但这份信任来源于我对他的了解,而不是喜欢。至于对你有诸多隐瞒……”
沈芙缓了缓继续说:“安王府一开始对于我这个庶女来说就不是个简单安宁的地方,你一个亲王世子,势力庞大,高高在上还冷漠不近人情,我怎么敢接近?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对沈家和我的防备和不喜,我当然要瞒着你了。为娘亲报仇的事,在我心里谋划了很多年,不能出一点差错,别说是你,就连方嬷嬷我也没有说太多,这并非是因为我不信任你。”
“所以,我不是故意隐瞒你也没有不信任你。”沈芙双腿晃了晃,忽然想到什么又说,“而且我都为你生了孩子了,我对夫君才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摇晃的烛火落进她眼眸,闪着细碎的光。
饶是燕瞻也不得不承认,她极会哄他。
沉默了会儿,他点点头。
“对。”
沈芙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应是很满意她的答案,干脆趁热打铁又直起身子,仰起下巴亲了亲他的薄唇,又往上亲他高挺的鼻子,再往上她就亲不到了,吃力的嗯了一声,燕瞻慢慢低下头,让她可以够着。
湿漉漉的吻落在他脸上,鼻梁,眼下,像是有什么在心间抓挠,透着勾人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