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所行之事,已经不仅仅只是被娇惯太过的世家小姐了,她因着一己之私,想害得另一个无辜的女子万劫不复,如此,谢行玉怎么能不管?
只是今日原本是要与江奉容去鸣翠坊选大婚头面的,如今却半道上遇了这事,心下不免觉得抱歉。
江奉容明白他心中所想,自然也能理解,于是点头道:“距离我们二人的婚事还有些时日,选头面之事更是不急,你先回去将她们二人之事处理好更是要紧。”
妹妹算计恩人,即便此事还不知真假,但若传闻出去,依旧会对谢行玉造成极大影响。
毕竟他刚立下功绩,谢家正值如日中天之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是要尽快处理妥当,不能让那些有心之人有任何一点抓住把柄的机会。
谢行玉点头,歉疚道:“等过两日,我再来寻你。”
江奉容轻轻应了声“好”。
谢行玉才转身要上马车,可就在这时,江奉容却又快步走到他身前,“我与你一同去吧。”
她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不因着别的,只因着她始终觉得谢嘉莹并非能做出这种害人之事来,而谢行玉显然已经认定此事就是谢嘉莹所为了。
等下见了谢嘉莹,不免控制不住怒火,到时候若因着一桩误会而伤了兄妹二人的感情,便实在不值当了。
谢行玉闻言有些迟疑。
这算来也是谢家家事,江奉容便是再如何与他亲近,也到底还不曾嫁入谢家,来管这事,到底有些不太合适。
可江奉容却上前挽着他的手道:“左右也是女儿家的事,有些时候我或许还比你明白些呢。”
她语气里已是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谢行玉难得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笑了,当即也顾不上考虑旁的,直接便点了头道:“那就一同去吧。”
如此,三人便同乘一辆马车回了谢府。
马车中,阿嫣始终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江奉容问了她几句话,她也都只小声应答,江奉容见她如此,便也就没再开口为难她了。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三人下了马车,却正好遇上刚出了府门的谢嘉莹。
谢嘉莹瞧见谢行玉与江奉容都在,便笑着往这边走来,“兄长,江姐姐,怎地这样早就回来了,不是要去鸣翠坊选头面吗?”
鸣翠坊距离此处倒不算太远,只是谢行玉还要去一趟江府将人接来,这般来回,总要耗费不少时间。
“嘉莹。”谢行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严肃中泛着冷意,“今日出门前,我与你说要多关照阿嫣,你可有做到?”
谢嘉莹目光转向神色怯怯,依旧站立于谢行玉身后的女子身上,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是你向兄长告状?”
谢嘉莹的语气实在不友善,阿嫣又原本便是极为胆小的性子,听得这话面色一白,连身子都微微有些发颤。
显然是害怕极了。
瞧见谢嘉莹这般模样,谢行玉心头那股火气更是压制不住,他往前一步挡在阿嫣身前,彻底拦住了她看向阿嫣的目光,厉声道:“当着我的面,你都敢如此待她,若我不在,岂非更是肆无忌惮?”
“兄长此言何意?”谢嘉莹被劈头盖脸这般责骂,亦是有些恼火,“我到底是做了何种大逆不道之事,竟惹得兄长这般不顾我颜面地当众责骂于我?”
此时谢行玉确实是当着江奉容与几个谢府下人的面将这事说穿,但那几个下人都是谢府的人,定是不敢去外头胡言的,而江奉容更是谢行玉未过门的妻子,亦是不可能将今日之事说与旁人听,所以其实是无碍的。
只是谢嘉莹那样的性子,又是被众星捧月惯了的,怎能容忍这般失了颜面?
江奉容也看出这一层,担心他们二人还不曾当真将事情说清楚,反而先争吵起来,于是上前拉了拉谢行玉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先别急着与嘉莹生气,事情还不曾说清呢。”
谢行玉顿了片刻,倒当真缓和了语气,道:“阿嫣说,今日是你带着她出门,又将她丢在半道上,更让她在那鲜有人至的小巷子中等你,可有此事?”
“什么?”谢嘉莹此时已是顾不上生气,她一脸莫名其妙道:“我今日何曾带她出过门?我虽出去一趟。可却是自己独自去的,我本就不喜她,怎么还会将她带在身边添堵?”
见谢嘉莹并不肯承认,阿嫣眼泪当即落了下来,“将军,我不曾撒谎……”
阿嫣本就生得一副柔弱姿态,如今这般眼眸含泪的模样,更是动人。
虽谢行玉只是匆匆一瞥便移开了目光,但心下也依旧不免一动,等再对上谢嘉莹时,声音又是冷硬了几分,“若不是你将她带出门去,难道是她自己在这全然陌生的上京,寻到了这么一处距离谢府足足有半个时辰路程的小巷,而后将自己置身与险境之中,为的只是栽赃嫁祸与你?你可知晓若不是我与阿容恰好经过那处,阿嫣此时会是何种下场?”
“你觉得,她会拿她一个女子的清白与性命来嫁祸于你?”
谢嘉莹哑然,她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因为即便是她自己都没法相信阿嫣这个初来上京,性子如此怯弱的女子能仅仅是为了陷害她,便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来。
若是她当真与这阿嫣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罢了,可她虽嫌弃厌恶阿嫣,但却不曾当真做过什么伤害阿嫣之事,何至于让她如此算计?
可谢嘉莹却也不肯认下这桩原本就与她无关的罪行,于是咬牙道:“此事确实与我无关,若是不信,大可以将府中之人一一盘问,如此,总能证明了我的清白!”
“府中之人?府中的下人哪个不知你的性子?即便盘问,他们又怎敢说出实情?”谢行玉这话说得苛刻,但却也不假。
这些下人没有哪一个会冒着得罪谢嘉莹的风险来替阿嫣作证。
谢嘉莹被这般冤枉了一番,心头本就是压着一股火气的,她向来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只因眼前人是谢行玉,所以她方才一直不曾发作。
如今听得谢行玉如此说,她也实在无法再忍耐,索性道:“如此说,兄长你便是已经认定了此事是我所为,那我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兄长不如直言,到底要如何罚我便是!”
“好,好。”谢行玉自然听得出谢嘉莹这并非是认错的态度,于是心下火气更盛,“你这性子若是再不好生磨一磨,往后还不知要吃多少亏,母亲向来娇惯着你,我既是你兄长,如果还这般惯着你,那便当真是害了你!”
“你今日便去祠堂跪着,何时认清楚自个的错处了,何时才能起身!”
江奉容听到此处,正想开口劝一句,却不想阿嫣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谢行玉面前。
她声音凄婉道:“此事都是阿嫣的错,还请将军不要责罚谢小姐,如若因为阿嫣影响了将军与小姐的兄妹情谊,阿嫣当真是罪人了。”
谢行玉不住皱眉,又听阿嫣道:“若是将军打定主意要罚了小姐,那阿嫣往后再留于府中也不知该如何自处,还请将军即便看在阿嫣的面子上,也莫要责罚小姐了吧。”
第二十五章
她说话声音虽轻, 可正因如此,语气里边的凄楚方才更为动人。
她如此央求人,本来就应当是无人能拒绝的。
更何况, 她如今甚至还并非是在为她自己求。
她是为了谢嘉莹,一个被认定了害了她的人。
如此, 便更衬得她善良无暇。
江奉容看了谢行玉一眼, 还是上前想要将人搀扶起身,“阿嫣姑娘,谢朝如此做,也并非只是为了姑娘。”
阿嫣闻言不由一愣, 显然不曾想到江奉容会这样说。
江奉容却又接着道:“方才阿嫣姑娘也听到了, 他要责罚嘉莹其实更多时因着担心嘉莹年纪尚小,被旁人所误做错了事, 是想教导嘉莹,这亦是一个做兄长的应当做的。”
“而阿嫣姑娘这般拦着, 却是有些不应当了。”
江奉容这一番话其实已经将这其中关系理得极为清楚, 阿嫣这般举动,看似是在为谢嘉莹求情,其实更是让谢行玉左右为难。
阿嫣显然也已想到这一层,这会儿依旧跪在地上,眼角一滴泪将落未落,神色却有几分尴尬。
而谢嘉莹却并非有此心机之人, 她此时听着江奉容所言,只觉得江奉容如此说,是因着也觉得自个是那个做错了事的人, 也认同谢行玉这般责罚自己。
这让她着实无法再忍耐,冷笑道:“你们都认定了我做了那事,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这便去祠堂跪着就是!”
说罢,一转身便走了。
江奉容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这谢嘉莹的性子当真不管过了多久都是不曾变过,不过也正因着她这心中想什么都尽数表露于面上的性子,江奉容反而越发确信此事并非她所为了。
只是那阿嫣方才住进谢家,即便当真有什么坏心,此时对谢嘉莹动手,也实在太过冒险。
况且,江奉容总共也不过只见了这阿嫣两回,她又是救了谢行玉性命的恩人,江奉容也不想以最坏的心思来揣测她。
便想着,这其中应当还是有些误会的。
但如今谢嘉莹这副模样,江奉容总还是放心不下,于是看向谢行玉,“我过去看看嘉莹。”
谢行玉此时虽面色极冷,可心底还是担心谢嘉莹的,听江奉容如此说,便轻轻点了头。
江奉容看了一眼似乎还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嫣,而后快步往谢嘉莹方才离开的方向匆匆赶去。
谢嘉莹嘴上说要去祠堂跪着,但实际上却是往自个院子的方向去了。
她身子娇贵,定然是受不了这苦的,所以身边的婢子稍稍劝了几句,她便也就没了这念头。
毕竟方才她说那话,也不过是在与谢行玉赌气而已。
江奉容来到谢嘉莹院子时,见她贴身的婢子锦绣正满脸担忧的立在房门外。
她快步走上前去,“锦绣,你家小姐如何了?”
锦绣见了江奉容,先向她福了一礼,而后才叹息道:“小姐这回是当真被气坏了,方才回来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就连奴婢也进不去……”
江奉容亦是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她。”
锦绣往旁边退了几步,道:“还望江小姐好生劝劝我家小姐,奴婢只担心她如今这般模样,怕是会伤着自个的身子。”
江奉容点了头,几步行至房门前,先是扣了扣门,里边人并未回应,她只得唤道:“嘉莹,你可在里边?”
谢嘉莹听着外间传来江奉容声音,想起她方才所言,不由轻哼一声,“你不去哄着那阿嫣,来我这儿做什么?”
江奉容听得她这语气,竟浑然如同吃醋了一般,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自然是来看你的。”
又道:“嘉莹,将房门打开罢,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可谢嘉莹心底的火气不曾消解,又如何会这样好说话,她冷冷道:“何必再来骗我,你与我兄长分明都已经信了那个阿嫣的话,怕是都觉得我是心思如何如何恶毒之人吧!”
谢嘉莹的话音方才落下,江奉容便语气笃定道:“嘉莹,我相信此事并非你所为。”
这让谢嘉莹不由一怔,迟疑片刻后才摇头道:“你不过是在骗我罢了。”
“我怎会骗你。”江奉容叹了口气,语气越发认真道:“这件事发生得古怪,我也瞧出或许有些不对劲之处,又或者这不过是一桩误会而已,总之,我知晓你并非是这样的人。”
里边一阵沉默,江奉容又道:“从前我们之前也有些矛盾,可你再如何厌恶我,却也不曾算计过我什么,阿嫣姑娘才来上京不久,又是救了你兄长的恩人,你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如此待她,所以我相信你。”
“你兄长也不是当真要苛责于你,他向来待你如何,其实你也是知晓的,这次不过是你们兄妹之间生了些误会,他也是当真担心你会走错了道,这才着急了些,总归是担心你的。”
江奉容这便算是将其中缘由细细与她作了解释。
可谢嘉莹却依旧不曾回应。
江奉容在外边等了一会,芸青上前低声劝道:“小姐,这种事总不是一时半会能想明白的,你既已经将话都说得这样清楚了,不如还是让谢家小姐安静待一会,给她点时间,让她自己好生想一想。”
江奉容迟疑片刻,到底还是点了头,“咱们先回去吧。”
芸青应了声“是”。
江奉容又向锦绣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要好生照料谢嘉莹之类,才转身出了院子。
刚出了院子没走几步,江奉容便瞧见小道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处,她走上前去,问道:“阿嫣姑娘如何了?”
谢行玉转过头,叹了口气道:“已经将她送回院中歇息了。”
江奉容轻轻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开口道:“今日我来得突然,可既然来了,总不好不去见见谢夫人,不如你陪我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