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止看着眼前的人,也全然不曾因为江奉容如此举动而表现出慌张之色来,只抬手指了指外边。
江奉容心下虽有怀疑,但还是掀开帘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隋止身边的侍从赵献将被捆住双手,又堵住了嘴巴的芸青带了过来。
芸青看见江奉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奈何嘴里被破布堵住,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隋止见了这般景象,却皱眉向赵献道:“谁让你对芸青姑娘动手了?”
赵献一愣,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隋止的意思,连忙上手将芸青身上的绳子尽数解开,连那破布也一同摘下。
芸青一摆脱束缚便一脸担忧地要上马车查看江奉容的情况。
只是却被赵献伸手拦了下来,“主子们有事情要商量呢,我们在外间等着便是。”
芸青看向江奉容,见她微微点了头这才安下心来。
车帘落下,确定芸青无恙之后,江奉容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她将手中簪子收起,而后看向隋止,“不知殿下今日所为……是有何用意?”
她方才将那簪子对着隋止,其实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慌乱举措罢了,她如何不知这般动作根本不可能威胁到隋止,又如何不知此时的她根本伤不到隋止?
只是若是芸青出了事,她便是拼死也要做些什么。
而如今她已是瞧见芸青安然无恙,自然便也不用再做这般姿态。
她只想要弄明白,隋止费心买通她的车夫将她送至此处,又抓住芸青,甚至还屈尊降贵地出现在她马车之中,到底是有何目的。
隋止见她从善如流地将那簪子收了回来,与他说话的语气也好似变了一个人,不由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可面上却依旧只一副淡淡模样。
他道:“孤想让江小姐陪孤去见一个人。”
他的话说得直接,却让江奉容心底越发疑惑,“殿下所说的那人……是谁?为何偏偏要带臣女去见?”
但隋止并不曾解答她的疑惑,只道:“这些事,等江小姐见了那人,或许心里便会有答案了。”
他这些话说得模糊,让江奉容不由皱眉,直言道:“如此说,殿下这是什么也不肯告知臣女,但却需得臣女帮忙了?”
“是。”隋止直接便承认了,“今日之事,还需得江小姐帮忙。”
见他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江奉容气得有些想笑,“那若是如此,还请殿下给臣女一个帮您的理由!”
她亦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人,若是隋止客客气气地与她将事情说清楚,再请她帮忙,那江奉容自然会好生斟酌一番。
但若隋止是这般态度,江奉容自然也不愿就如此应下。
隋止神色一顿,道:“来日你若是需要,孤亦可以帮你一回。”
这边算是交易了。
江奉容神色稍稍缓和,虽然依旧因着隋止这般举动而觉得有些不满,可太子这一诺于她而言却并非是没有用处的。
她需得理智些考虑。
江奉容正迟疑着,又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来,道:“孤今日事出情急,所以不曾有机会先于江小姐将其中缘故解释清楚便先将江小姐带到此处,很是抱歉,只是孤此言并非随口之言,江小姐今日帮了孤一回,来日只需拿着这块令牌,便能顺利入东宫,届时,孤亦可以帮江小姐一回。”
此时,他言语间已是多了几分诚意。
不仅向江奉容道了歉,更是拿出了信物来。
江奉容看向那枚令牌,略有些昏暗的光亮下,只能瞧见上边雕了精巧的龙纹,她知晓这是何物,但却也不曾迟疑,直接便将令牌接过,而后收了起来,“有殿下如此承诺,臣女也就安心了。”
竟是全然不曾客气。
隋止见她直接便将令牌收下,心下虽有些意外,但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只轻轻点了头。
如此,还省下了许多麻烦。
马车的车轱辘早已在赵献的驱使下转动起来,一路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而坐在外边的芸青心下始终并不安定,时不时便转头想瞧一瞧马车里边的情况。
但被马车的帘子阻挡着,自然是什么都瞧不见的。
赵献见她如此,不由笑道:“你老是往里边瞧什么,难道还担心我家殿下能欺负了你家小姐不成?”
“难道不会么?”芸青见他搭话,眉头紧皱道:“太子殿下什么也不曾说明白,就将我家小姐带到此处来,如今更是不知到底要将小姐带到何处去,我担心太子殿下别有用心,难道错了?”
赵献不想芸青情绪这般激动,竟是几句话便将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你放心,殿下没有恶意的。”
芸青看他一眼,那眼神,显然是并不相信他所言的。
赵献张了张嘴,但却也说不出旁的解释之言来,只能埋头驾车。
第三十九章
马车一路进了皇宫, 但最终却不是往东宫方向去,而是往宫中的芳华寺方向而去。
芳华寺是先皇在时在宫中设立的寺庙,据说是因着先太后在世时信奉神佛, 经常去宫外佛寺礼佛,先皇为彰显孝道, 便在宫中修建了芳华寺, 此后,先太后便无需再奔波往来。
此举传闻出去,也曾地百姓称颂,算是一桩美谈。
后来先太后逝世, 芳华寺便也对宫中妃嫔开放, 只是如今宫中信奉神佛之人不多,芳华寺便也不似从前香火旺盛了。
江奉容久居宫中, 虽然不曾有机会去过那芳华寺,但是对于此处的所在还是清楚的。
所以等马车沿着那小道行出一段距离, 她心中便也就大概有数了。
只是却也不曾多问。
等那马车在芳华寺门口停下, 江奉容与隋止一道下了马车,而后往里间走去。
里间,一身着华服的女子正跪拜于蒲团之上,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神色极为虔诚地念着佛经,即便外间已经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响, 她也依旧神色不曾有任何变化地念着佛经,好似什么也不曾听见。
隋止推门走了进来,唤她:“慧妃娘娘。”
慧妃睁开眼睛, 好似对隋止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她道:“太子殿下又有何事?”
之所以用上“又”这个字眼, 是因为隋止并非是第一回 来见慧妃。
而是已经来拜见过她两回了。
第一回 是因着她是圣人新封的妃子,作为太子,他来拜见情理之中。
而第二回 ,他再来便已是有些古怪了。
如今,这却是第三回 了。
所以慧妃如此问,倒也正常。
隋止知晓她心里如何想,却也并未多说,只道:“今日来见娘娘的,或许是娘娘心中牵挂之人。”
“牵挂之人?”慧妃轻笑一声,“本宫牵挂之人,唯有还缠绵于病榻的陛下,难道太子殿下竟是有这本事,将陛下请了过来?”
隋止神色一顿,“娘娘还是不愿意承认,也罢,无论如何,儿臣想,娘娘还是会想见她的。”
说罢,他向门外道:“进来吧。”
江奉容便缓步迈进了里间。
而慧妃也在此时起身往后瞧去,恰好与方才进来的江奉容的目光对上,两人皆是一顿。
江奉容顿住是因为瞧出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娘娘竟是当初她在明宣宫见过的那位宫人。
因着那位宫人实在与寻常宫人不同,年龄稍大却又只着普通宫人服饰,着实有些奇怪,而那宫人又主动上前搭话,所以江奉容不免对她有几分印象。
而慧妃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了。
隋止先向江奉容介绍道:“这位是陛下新封的慧妃娘娘。”
江奉容见她穿着打扮,其实心里对其身份已经大概能猜到几分,如今听得隋止如此说,倒也并不觉得意外,只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慧妃娘娘。”
慧妃抬手令她起身,道:“这位便是江小姐吧,本宫与她其实见过的。”
隋止看向她,却听她接着道:“若是本宫不曾记错,是在明宣宫,那时候本宫还只是个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寻常宫人,江小姐被陛下召见,在……御书房里。”
说罢,她笑着看向江奉容,“江小姐可还记得?”
江奉容点头,“臣女记得。”
“江小姐的婚期应当很快便要到了吧?”慧妃又问道。
江奉容道:“是,只余一月半左右。”
慧妃摘下腕间玉镯递给她道:“今日匆忙,不曾备下礼物,这镯子不算太贵重的东西,但本宫觉得很是衬你。”
江奉容自然不会就这般收下她的东西,连忙摇头推拒道:“娘娘客气了,婚期还有一月半有余,臣女岂敢妄收娘娘的贺礼?”
隋止特意将她带来此处见人本就是一桩古怪之事。
更何况要见的人竟还是圣人新封的妃子。
江奉容在宫中待了近十年,自然也知晓圣人对先皇后一往情深,从先皇后逝世后便再不曾纳过后妃之事了。
而这慧妃却是圣人新封的妃子。
既然能有这般本事,想来定不会是寻常之人。
这般想来,江奉容自然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收下她的东西更是不应当了。
但慧妃却似乎并非只是与她客套几句,而是拉过她的手,将那玉镯带了上去,道:“无论如何,本宫是第一回 以长辈的身份见你,是觉得你与本宫投缘所以赠你东西,你只管收下便是。”
镯子已经带在了手上,江奉容只得向她行礼谢恩。
而后慧妃又与江奉容闲谈了几句,便道:“时辰差不多了,本宫该去侍奉陛下喝药了,太子殿下,江小姐,本宫便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二人再说什么,便姿态端庄地往外间走去。
江奉容垂眸,看见那华服拖拽出来的裙摆从眼前扫过,上边以金银丝绣制的芍药艳丽无比,确实是宠妃该有的样子。
慧妃离开之后,江奉容乘着马车出宫。
原来她以为隋止只会安排一辆马车将她送回江府,却不想他一同上了那辆马车。
江奉容默默将慧妃赏赐的玉镯摘了下来,而后收好。
隋止瞥见她为了将那玉镯从手上摘下来而在那处留下一片红痕,不由道:“何必一定要摘下来?孤瞧着你带这镯子很好看。”
慧妃的眼光确实不错,晶莹剔透的玉镯映衬着女子白皙的玉腕,确实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