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但还是稳住了心神, 乖巧道:“是,那阿嫣就先退下了。”
话音落下,谢行玉却又道:“你虽顶着我妹妹的名头,但到底不是我亲生的妹妹,总这样来我院中寻我也不合适,往后若是没有什么事, 就不必亲自来了。”
阿嫣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但她听出谢行玉语气中的不容置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能再度应了个“是”。
而后退出了院子。
谢行玉如今这副冷淡的模样,其实当真有些让阿嫣觉得意外。
她原本其实并不曾想过这样快让谢行玉与江奉容退了婚。
因为她知晓若不是谢行玉对江奉容已是生出了厌恶心思, 就这样生生退了婚,心里总不免还有些眷恋。
这样一来,他自然不会对自己这个害得他退婚的罪魁祸色有好脸色。
可阿嫣不曾想江奉容竟是这样快便又有了退婚的念头,并且还当真求来了退婚的旨意。
她甚至都还不知晓自己与谢行玉之间有过夫妻之实。
自己准备的那些筹码,竟是一个也不曾用上。
虽然婚事最终退了,但操之过急,到底不是好事。
即便自己已经主动上前揽下罪行,可却还是不可能完全撇清关系。
阿嫣想着,指尖不由微微用力,已经是掐入了掌心。
这实在是一桩难事了。
***
连着几日,江奉容已经将手头的一些值钱的物件分了好几回拿去上京的各个当铺里换了银子。
之所以如此行事,是担心一次拿了太多贵重物件去当铺会被有心之人盯上。
万一出了岔子,可不就得不偿失了。
她将那些东西尽数换成了银子之后,又寻了几个靠谱的钱庄,将大部分银子换作了银票。
既然打算远行,银子定然是极为不便于携带的,手头有一些应急之用就已是足够。
至于余下的,换作银票贴身带着更是合适些。
做完这些事,江奉容便打算与芸青去外头打听打听,上京去往何处会更加方便些,陆路和水路那条路会更加安全些。
她头一回远行,定是要将这些事尽数考虑周全了才行。
但今日江奉容与芸青正打算出门,却生生被绿夏与清荷二人拦了下来,“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听得绿夏如此问,芸青自然不满,上前一步道:“小姐想去哪儿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算是什么东西,竟还开始管起了小姐的事了?”
芸青早知道绿夏与清荷都是为周氏做事的,此时开口说话自然也是一点不曾客气。
绿夏与清荷听得这话,倒也并不曾生气。
只是直言道:“奴婢们不敢管小姐的事,只是夫人吩咐了,小姐今日怕是不能出去。”
说完这话,绿夏有意无意地往院子门口瞧了一眼。
江奉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瞧见有几个下人守在那处。
显然,周氏不仅吩咐了绿夏与清荷看住自己,更是安排了几个身形高大的护卫守在此处。
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出去了。
芸青听得绿夏这般言语,自然更是恼火,正欲与她争辩,可却被江奉容拉住,“既然夫人不让我们离开,我们就先回去歇息一日吧,原本今日也有疲累了。”
说着,不等芸青再说什么,就已将她拉着往里边走去。
绿夏与清荷见此,还故意拔高声音道:“果真还是小姐识趣些,知道寄人篱下,就该守着主家规矩的道理。”
芸青被气得满脸通红,但到底还会被江奉容拉进了屋内。
将门关上后,芸青很是憋屈道:“这两个婢子实在过分,见小姐如今与谢家退了婚,就当真是欺负到小姐头上来了。”
“不过是依着周氏的吩咐做事罢了。”江奉容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倒是并未太过气恼,只是皱眉道:“今日江家的人突然来此一出,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又想起昨日刚回来的时候瞧见的景象,想起江府的这些下人一个个面色古怪,但却又不肯多说什么的模样。
江奉容很难不将这两桩事联系在一起。
她神色有些不安道:“大约是出什么事了。”
芸青愣住,又见江奉容抓住她的手,极为认真道:“如今的情况很是不对劲,芸青,我们至少得先想法子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知晓江家的人到底想做些什么,才能想出应对之法来。
芸青的心里虽然依旧有几分不安,可见江奉容神色笃定,便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其实昨日夜里,周氏只等着江成益回来,便与他说起了赖宝松之事。
她原本就一心想着要尽快将江奉容这个麻烦送走,如今赖宝松上门提亲,算是给了她一个极好的机会。
她自然是不想错过的。
“那赖家的公子我瞧着也是很不错的。”周氏想起白日里赖宝松那副礼数周全的模样,甚至有些觉得是江奉容配不上他,“虽然家世不高,可江奉容也不过是个罪臣的女儿,说白了,她这样的身份,如今若不是沾上了咱们家的亲故,得了个义女的身份,送去给人家做妾室,人家怕都是瞧不上的。”
她原本便不喜欢江奉容,如今说话自然更是不客气。
江成益沉思片刻,道:“当真应下这桩婚事的话,会不会太过仓促了些,前脚才退了谢家的婚事,如今却又许给了赖家,我倒不是觉得这赖家有什么不好,只是担心这种事情传闻出去,总不免被人指点。”
不管最终这事如何解决,他心里最为担忧的,始终都是自己的名声。
这一点,周氏自然是明白的。
她向来了解江成益,怎么会不知晓他心底是如何想的,于是道:“老爷,我心中也自然有此考量,若是大张旗鼓的成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自然是不行的。”
“但若只是小轿子一抬,直接就将人送去赖府,这事情不就成了?”
这也是周氏思忖良久想出来的法子。
江成益听得这话,神色还有些迟疑,却又听得周氏继续道:“如此,往后若是她再惹来什么祸患,便也不至于再算到我们江家头上,便是谢家,也寻不着我们的错处。”
周氏瞧见江成益这般犹豫的模样,心里其实是有些着急的。
毕竟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一回,往后哪里再来找这样合适的人选?
江成益显然也将这话听了进去,但却道:“只是……赖家那边会同意吗?”
赖宝松既是在这种境况下主动上门来求亲的,足以说明他对江奉容或许当真如同他自己所说,是当真有些情意的。
况且依着他的意思,也是想将人娶做正妻。
好歹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娶亲,不说要盛大奢华到何种地步,至少该有的还是要有的吧?
依着周氏的意思,只是一顶轿子就将人抬去了赖府,对于他们而言倒是方便,只是赖家那边,能同意吗?
对于这事,周氏显然也是拿不定主意的,她迟疑道:“不若明天我见了那赖家的人,再好生与那赖公子提一提这事,就说她如今才退了与谢家的婚事,怕事情闹得太大反而不好,于她的名声也很是不利。”
“我瞧着那赖家的公子对江奉容也是当真有几分真心的,拿来的聘礼也很是丰厚,想来也会愿意为她的名声考虑考虑。”
江成益点点头,“那明日你寻了机会就同那赖家的公子提一提此事,若是他觉得可以,就尽快将这桩婚事办了吧。”
见江成益应下,周氏连忙道:“明日我便将此事问清楚,若是能成事,那咱们江家这一劫,也就算是熬过去了。”
江成益再度点了点头。
到了此时,他们二人几乎就已经将江奉容的婚事定了下来,至于江奉容心中到底如何想,他们却是全然不在意的。
而也正因为周氏心中有如此算计,所以才特意吩咐了观荷院里的人看住了江奉容。
眼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可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反正如今的江奉容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可任意拿捏的孤女而已,直接将人看管起来便是最为简单的法子了。
而一早,周氏就已经遣人去了一趟赖府,将那赖宝松再度请了过来。
赖宝松原本就希望此事能尽快定下,周氏的人一过来,他便答应着一同来了江府。
一到江府,周氏便热情地招呼着他坐下,不等他开口询问,周氏便主动道:“赖公子与我们家阿容的婚事,其实昨日夜里我已经与我家老爷商量过了。”
赖宝松闻言,连忙问道:“那不知江大人是如何说?”
周氏笑着道:“我家老爷知道赖公子对阿容的一片真心也很是高兴,自然也是愿意成全的,只是阿容她毕竟才退了与谢家的婚事不久,这……”
周氏做出一副为难模样来。
赖宝松只以为周氏如此说,是担心自己在意,便解释道:“这些都是小事,晚辈倾心江小姐已久,只要能迎娶江小姐,旁的,都不甚重要。”
周氏摇头道:“其实是我与我家老爷商量着,阿容她刚退了婚,如今又要许给赖公子,这传闻出去,名声到底不好,所以想着,你们二人成婚之时,可否不要太大张旗鼓的操办。”
说到此处,周氏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有几分离谱,所以神色也不免有些尴尬。
毕竟倘若当真为江奉容考虑,便不可能全然不问过她的意见便给她定下婚事,更别说旁的。
如今既是已经定下婚事,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做出一副很是在意这个义女的模样来?
但赖宝松却无心深究这么多,听得周氏竟只是在意此事,自然不会拒绝,“大婚之事只任由夫人安排便是,只要能娶得江小姐为妻,旁的,都无关紧要。”
周氏心下一喜,连连点头道:“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阿容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有赖公子这般真心爱慕之人前来求娶。”
又道:“如此,只要请人算一个吉日便能将此事定下了。”
话说到这份上,周氏也并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急切了。
而赖宝松恰好也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了了,便顺势道:“今日过来之前,我家阿姐已经请人算过吉日,若是夫人不嫌仓促,再有五日之后的七月初九便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不知……”
“那是最好不过。”周氏几乎是一口应下。
只是等答应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好似有些太过着急,又掩饰般笑了笑道:“我是想着赖公子对阿容一片真心,能尽快嫁与像赖公子这样的人,对于阿容而言,也自然是再好不过。”
赖宝松无心拆穿于她,只道:“如此,此事就这般定下,我这便回去尽快将成婚事宜安排妥当,到时也好迎阿容过门。”
周氏应下,却也没忘记在赖宝松离开之前又提醒了一句,“你与阿容的婚事不需大操大办,亦是不需宴请太多宾客,到时候……只要遣一顶低调的小轿子过来江府就好,旁的,最好都不要了。”
赖宝松一一应下,这才转身出了江府。
两人这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江奉容的婚事商定,就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个物件的去留一般。
而回到赖府之后,赖宝松自然将这桩婚事的安排事宜直接交到了赖宝瑜的手中。
他将周氏的要求尽数说了,而后道:“依着她的意思,其实便是让我们什么也无需准备是最好的,只要一顶小轿子,等到夜色稍晚,把人从江府接出来,这桩事便也就成了。”
赖宝瑜皱了皱眉,“毕竟是你娶正妻,如此安排……”
赖家虽不至于门第多高,但也算是官宦之家,这般悄无声息地娶了正妻,终究太过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