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邵闻言脸上却没有分毫异动,他看向程慕宁。
片刻后才说:“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沈文芥:只有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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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没理会沈文芥五彩斑斓的脸色,程慕宁和裴邵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直到马车启程,程慕宁都在打量裴邵的神情,他面上没有半分波澜,但她就是可以敏锐地捕捉到,这人眼下不是很愉悦。
或许因为沈文芥话里提到了当年,而当年横在裴邵和程慕宁之间的,根本就不是沈文芥。
程慕宁临别前对他说的话不全是真的,却也不全是假的,至少她最初接近裴邵时,的确是冲着他头上这个“裴”字来的,她确确实实算计了他,且一直在算计他。
从头到尾,她都辩无可辩。
哪怕是现在,她接近裴邵的目的也并不纯粹,这种不纯粹让她再怎么申辩都像是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或许在裴邵眼里,她也的确是个骗子。
晚膳时裴邵神色如常,与程慕宁交换了下今日各自的进展,对答如流,可那股沉闷的气息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就连刘翁都隐察觉气氛不对,待饭罢后悄声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程慕宁拉长尾音“嗯”了声,说:“大抵是我惹他不快了吧。”
刘翁顿时松了口气,“嗐,无妨,他哪能真生公主的气,过会儿他自己就好了,公主要不要喝参汤?”
程慕宁笑了,“刘翁,我真喝不下了。”
刘翁讪讪,“那明日吧,我让人继续吊着,咱们明日喝。”
不知道是不是荀白趋和刘翁说了什么,他近来很紧张程慕宁的身子,恨不得一日三餐都用补汤滋养,程慕宁面色确实红润不少,但身子也热了,再这么喝下去,只怕要上火。
回到厢房,程慕宁沐浴后点灯看了看工部今日的卷宗,这一看便是两个时辰,眼看将近子时,她捂了捂酸涩的眼睛,又要了碗安神茶,喝下便落了榻。
可她辗转反侧,怎么都阖不上眼。
银竹隔着道屏扇听那床榻咯吱作响,最后那榻上的人径直坐了起来。银竹提着油灯走过去,“公主,可是龙舌香点得不够?”
程慕宁摇头,起身披了件披风,又拿过银竹手里的灯,说:“不用跟过来。”
银竹一愣,“是。”
……
裴邵这边心绪烦乱,刚要睡下,就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很轻地推开了。他耳尖一动,听那脚步声渐近,最后停在床榻边,来人一动不动,隔着幔帐看了许久,久到裴邵快要睁开眼了,她倏地撩开幔帐,压低声音喊道:“裴邵。”
裴邵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过身,就感觉床边一塌,紧接着背后一凉,一道温热的触感贴了上来。
裴邵呼吸都停住了。
可后面的人仍不知死活,手从他右臂上环了过来。这个姿势有一种讨好的味道,尤其是她放轻了声音,喊他:“裴霁山。”
长公主哄人的意图相当明显。
裴邵背对着她闭了闭眼,便想到今日沈文芥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她和沈文芥没什么。
当初人在气头上还没反应过来,最开始对沈文芥的百般刁难也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嫉妒,但后来北郊猎场,皇帝遇刺才让他慢慢回过味来,看清了程慕宁的真正目的。
当日春猎,殿前司与侍卫司轮流护驾,可彼时裴邵不过一个殿前都虞侯,按理说有各个指挥使在,随行圣驾左右的差事轮不到他来当,可偏偏阴差阳错,那天原来的殿前司指挥使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于是才有了临时调动,换作了裴邵护在程峥身侧。
一刀截断了从密林中射向程峥的箭矢。
那日回去后小皇帝吓得不轻,又烧又吐,病中如临深渊,见谁都像是要害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许人近身伺候,除非裴邵在场,否则谁也不见。裴邵因此得到提拔,他本就背靠世家,得不得重用不过君上一句话的事,只是事情顺利得犹如梦幻泡影,稍稍一琢磨,便能觉察出不对。
譬如春猎当日莫名其妙吃坏肚子的殿前司指挥,以及那侍卫司的岑瑞岑指挥使曾再三提醒他,说:“历来围猎,禁军各司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再怎么谨慎,场子一大,难免要有疏漏,裴小将军可不要不当回事,软甲一定要记得穿,刀也一定不能离手,随行圣驾,小心为好。”
而后密林中射来第一支箭,裴邵拔刀时分明瞧见他已然先动了刀鞘,可却仍旧迟了半息,就像是明知故让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细节经不起推敲。整个北郊猎场,从殿前司指挥吃坏肚子开始,一切就都像是一盘棋,而面对裴邵的试探,岑瑞的回答意味深长:“小将军以为,来日许相权倾朝野,裴家又该如何自处?你是明白人,想必早已有了论断,否则又怎么会在圣上面前故意引导,令其疑心行刺案乃许相所为?”
裴邵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上年朔东那场战役结束后,许敬卿等人便联合朝中诸臣弹𝒸𝓎劾裴氏父子用人不当以至于战事失利,程峥因此下旨问罪裴公,并一口气削减了朔东往后几年三成的粮饷,若不是裴家自己家底尚余,得以补贴将士,恐怕军中早就乱起来了。
世子裴邺代父进京述职,他拍着裴邵的肩,苦笑叹气,“外人看我裴家光鲜亮丽,内里也不过强撑罢了,难啊!”
那时裴邵便知,他若不能替父兄坐镇朝廷,那么不远的将来,许敬卿这头贪得无厌的狼,迟早要把裴氏嚼碎了往下咽。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能离京,他必须死死咬住许敬卿。
而就连这一步,都已经提前被人算计好了。能将他和程峥的心思都揣摩得明明白白,并想方设法引他二人入局的,除了程慕宁,裴邵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这位长公主殿下手眼通天,隔着山高水远还想物尽其用。她虽然暂时失势,但也不能让许敬卿一人得势,只能另外扶植得以与许敬卿抗衡的势力,这个人,既不能轻易被许敬卿收买,又要有足够的背景,能够在得到一线机会后迅速壮大自身。
纵观全京城,与许敬卿有仇的没这个能力,有能力的又没仇没怨,裴邵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而程峥还以为是自己在行制衡之道,殊不知他的胆小懦弱多疑,也早已成了旁人算计的一环。
所有人,都不过是程慕宁棋盘里的一枚棋子。
后来回想起来,她将他调去值守政事堂,让裴邵在最短的时间清楚了朝廷的局势,又常常让他陪着批公文,时不时与他说些繁琐的政事,那些不经意的随口一提,都是她刻意为之下的安排。
她早在一开始就把裴邵计划得明明白白,所以她当然不会嫁给他,因为一旦裴邵成为驸马,就再也没有能与许敬卿抗衡的资格,而不管是成为驸马,还是后来出现任何差池,没能成功按照程慕宁的计划站在现在的位置,他都将成为一枚对程慕宁来说毫无用处的弃子。
弃子,多么残忍的说法。
裴邵有时甚至暗自欣喜,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他还有能被她利用的本事,否则她是不是转头就要寻找下一个助力,会是谁,姜澜云,还是其他什么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
所以沈文芥又算什么,程慕宁何止不爱沈文芥,裴邵时常觉得,她或许根本不爱任何人。
但夜里时时攥着他的扳指又算怎么一回事?
程慕宁是个可以真话假话掺着说的人,裴邵是真分不清,诚如她每回看过来的眼神都含情脉脉,好像满怀爱意,裴邵却连一半都不敢信,他甚至怀疑,那夜被她攥在手心里的扳指,兴许是她另外一场别有用心的算计,他只不过是又一次地跳进了她的陷阱里。
而这种意味不明,让人无比烦躁。
就像现在,程慕宁那只手从他右臂绕到身前,几乎将他半边身体抱了个满怀,唇瓣贴着他后颈,一下一下地蹭着他亲,这种大大方方的亲昵,也不知道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
反正她一贯能把假的演成真的。
她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对谁都是,对他更是。
裴邵摁住程慕宁那只试图探进他衣襟里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程慕宁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裴——”
话音未落,身侧的人倏地翻过身,动作近乎粗暴地吻住她,唇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又被咬疼了,她在喘.息间隙说:“轻……”
可他更凶了。
男人灼热唇一路沿着下巴到脖颈,程慕宁不知道被咬了多少口,最后侧颈的软肉被他叼住的时候,程慕宁疼得直打颤。裴邵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然后停住不动了,唯有胸膛起伏不定。
程慕宁把手搭在他后颈上,拇指指腹像是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肌肤。
过了好半响,裴邵才冷静下来。
床边只挂了一盏油灯,微暗的光笼罩在头顶,裴邵抬头看了程慕宁一眼,再次俯身下去。
这次的动作缓慢绵长,他心无旁骛地闭上了眼。
第42章
夏夜蝉鸣蛙叫,顺着紫藤花的香味从半开的窗牖飘进来,盖过了幔帐里湿漉漉的吞咽声。程慕宁的舌被勾着,裴邵吮吸的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让她舌尖发麻,唇齿间逸出一小声舒适的喟叹,但迎来的是男人更深的掠夺,她双手缠上裴邵的脖颈,仰着头竭力去回应。
这种唇舌纠缠,他们都非常默契。
那是三年前扶鸾宫的很多个日夜,在堆满公文奏疏的案几旁无数次的演练得来的默契,她喉咙里随便发出个什么声调,裴邵就知道她的舌要往哪里探。
反反复复的吞吐,唾液交缠的声音蝉鸣也逐渐遮盖不住。
裴邵的手向下松了她的衣带,摸到肌肤时程慕宁明显抖了一下,他指腹一顿,继续往上,停在那件绣着紫藤花的小衣边缘。
裴邵从来没有真正冒犯过这位公主。
不是没有情动的时候,恰恰相反,程慕宁常常在亲热的时候不知死活地撩拨他,但正如陆楹所说,裴家的家风不是这样的,京中女子又多注重名节,眼前这位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么尊贵的人,他怎么敢轻易怠慢?
彼时裴邵一心想按照礼数来,只是先帝驾崩孝期未过,他只能一忍再忍,最难耐的时候,也只是埋首在她脖颈间,嗓音沙哑:“公主……孝期一过我就修书回去,请圣上赐婚,好不好?”
程慕宁笑眼盈盈地说好。
现在想起来,好什么好,都是哄他玩的。
对程慕宁来说,那不过是一段时局之下的露水情缘,根本没想过长久。
程慕宁此时因为缺氧头晕目眩,忽然唇舌一疼,察觉到裴邵的情绪似有波动,还没反应过来,裴邵就已经松开她。
紧接着手被拉住往下带了带。
她怔了一下,就听裴邵压着嗓音说:“当年那种拉拉小手的过家家我不想玩了,给你个机会想清楚,现在要走还可以。”
但裴邵眼神寒峭,瞳孔里全是搅海翻江的浪,沉得可怕,倒不像是给她机会,反而是在说:你敢走试试。
就和在酒楼时说要她一样,都是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程慕宁有一瞬间僵住了。
倒不是抗拒。
时下的风气不说拘谨,却也并不豪放。程慕宁不是个不注重名节的女子,且相反,她的礼仪规矩都是由皇后和宫里的教养嬷嬷一手教出来的,公主该有的矜持高傲她一分不少,但对裴邵她一向放纵,这种放纵始于算计,耽于欲望。
欲望么,欲望是用来跪服的,即便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也没有办法将它关进笼子里。
何况她也根本不想。
但,指尖传来的灼热感好像要把她整只手都烧掉,程慕宁的表情有片刻的迟疑,那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可也仅仅是一刹那。
她勾住裴邵的褲腰带,神色看起来还算淡定。
裴邵瞳仁一暗,陡地扯掉了她身前那簇紫藤花。
……
程慕宁的发散在枕上,小衣上那朵紫藤花被人无情地撕成两半,这会儿松松垮垮地落在她手里,被她紧紧攥住。她眼里的波光潋滟变成了一捧泪,在一次次情浪涌来时流入了鬓角。
夜半的时候屋里叫了一回水,侍女来换被褥时还能听到湢室里传来的水声,一下一下像是被撞开的涟漪,伴随着女子低低的呜咽讨饶,几个小丫头当即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换了新的被褥,出去时相互推搡,体贴地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