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宫人,一个个嘴巴很严,忠心耿耿,为了主子,定不愿让后宫在这时候进新人。
想到这层,乔夫人难免懊恼,看来下次不能找皇后娘娘了。
…
薛家。
不比从前,如今薛家办宴,是门庭若市,宾客往来,不清楚的,还以为是薛镐娶媳妇,而不是薛常安出嫁。
薛镐也终于养好了身体。
他在宫变时候受了重伤,被勒令静养,如今一个多月,他被圈在家里都快发霉了,趁着妹妹大喜,他要去找张大壮散心,了解禁卫军如今的情况。
他不在的时候,是张大壮暂管禁卫军。
意外的是,小片刻后,张大壮找来亲兵打发他,那亲兵带话:“我家将军今日有要事,改日再聚。”
薛镐:“什么要事?”
亲兵挠挠头:“他没跟我说。”
薛镐打发了人,他也不扫兴,毕竟今日是三妹妹出嫁,他站在廊下揣着手,不由想起二妹妹出嫁那日,心中感慨。
不知道平安在宫里,现在怎么样。
那张大壮亲兵回去后,问蹲守永安街后巷墙角的张大壮:“将军,咱们为啥不跟薛统领说咱们是在保护……”
张大壮:“我抢了他的职责,说出去,他定要削我!”
但这事,他也不想让给薛镐做,他俩是要好,但对于平安到底是薛家妹妹,还是张家妹妹,两人谁也不服谁。
现在,他比薛镐,又要多了一项倚仗。
张大壮抬眼,看了下公府高高的墙壁,他搓搓手——
这真是太刺激了!
…
公府内。
薛常安一个大早就梳妆完毕,大家正忙着,红叶忽的说:“奇怪,谁拿了灶台上的菱粉糕啊,少了一块。”
另一个丫鬟道:“大抵是刚刚数错了。”
红叶没有多想,此时还有很多要忙呢。
只是没多久,她发现,菱粉糕又少了一块,红叶愁眉苦脸的,那菱粉糕是祭婚姻神,保三姑娘在夫家来日顺遂的。
到底是谁吃了?
她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被薛常安一眼瞧出来,她只好如实说了:“那可是供神的,到底谁这么馋嘴。”
薛常安无所谓,王姨娘信佛,不也一辈子画地为牢。
她道:“谁饿了,谁拿去吃就是。”
红叶:“唉,真是怪了。”
她还兀自喃喃,薛常安心绪却已经飘远。
不一会儿,红叶被叫走,全福夫人也去见冯夫人了。
目下这空隙,该是家中姊妹来道别的时候,不过,薛常安之后,家中就没有小孩了。
而且,平安在宫里,不可能来公府,薛静安虽然可以来公府,不过她要是真来了,薛常安还要说声晦气,两人都清楚。
因此,薛常安枯坐着。
她突的想起生母王姨娘,如今她嫁得好,大哥也娶了媳妇,在家好好读书,不知她到如今,能不能有所放心。
又想起元籍,那个男人,是很可以的了,但她拿水浇过他,还能维护住自己温柔的样子么。
不管如何,都得试试。
漫无目的,薛常安再想回了平安。
不久前,平安赐给薛家龙凤纹宫牌,代表薛家女眷可以自由出入内宫,但,薛家有自知之明,不会轻易使用。
如果二姐姐还是王妃,这时候,应该会在吧。
但是是皇后,到底身份不同了。
薛常安心想,她早就知道,自己做姑娘的最后时刻,只能在沉默里度过,平安回来前的这种时候,还少么。
所以,她一点都不落寞,一点都不孤独。
她低头,咬住嘴唇,攥着手指。
突然,隔断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薛常安回过神。
她愣了愣,仔细听,像是衣裳摩挲的声音,谁会在这时候,这么鬼鬼祟祟地行走?莫不是听雨阁里遭贼了?
她立刻屏住呼吸,抄起瓷枕:“是谁在那?”
下一刻,隔断后,露出一张明媚的小脸。
薛常安手上瓷枕掉到地上,她缓缓瞪大眼睛。
只看平安扎着双环髻,两侧垂着红绸带,她穿着一套桃粉色的袄裙,像是一只漂亮的小花妖,
近了瞧,她姿容昳丽,顾盼生辉,眉目轻灵明澈,干净如昔,鲜活得像是从来没有出嫁过,唇角还沾着一点菱粉糕粉屑。
见薛常安不说话,她压着声音,气息缓和轻柔:“是我,二姐姐呀。”
她拿着一块菱粉糕,递到薛常安手里:“这个好吃,垫肚子。”
第61章
…
听到屋内,瓷枕掉地上的声音,红叶匆匆回来:“三姑娘……”
然而瞧见平安,还是少女打扮的平安,红叶惊得捂住嘴巴:“二姑娘……不对,皇……”
平安小声:“不要被发现了。”
薛常安反应快,道:“红叶,快把门关上。”
她一手拿着菱粉糕,另一手拉着平安坐下,仔细观察平安,问:“娘娘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不从正门进来?”
平安握着薛常安的手,她眨眨眼,说:“你大婚,不是我省亲。”
皇后光明正大地来,先不说朝廷那边如何反应,符不符合宫规,薛家要接驾,阵仗就得围绕皇后省亲,三姑娘大婚反而不重要了。
但平安只是很纯粹地,想在妹妹出嫁前,见一面而已。
这样简单的道理,薛常安一下就明白了,她好笑,却哼了一声:“二姐姐真是乱来,吓死我了!”
红叶:“死不死的,三姑娘快别乱说。”
平安拍拍薛常安的手:“不死,不死。”
薛常安试探着说:“那下回,二姐姐来之前,让人跟我说一下。”
平安:“好。”
看来肯定还有下回,薛常安心底觉出几分期待。
时间太紧,她们姊妹只说了几句话,那全福夫人要来扶薛常安出去了,平安赶紧躲到隔断后。
礼乐起,薛常安盖上红盖头,拜别父母祖母,由长兄薛铸背着,上了花轿。
她低头,看到手上的菱粉糕。
真的不是梦。
因为涂着口脂,她不好咬菱粉糕,便把一整块菱粉糕塞到嘴里,脸颊鼓起大大一块,一边嚼着。
忍了很久,摇晃的花轿里,她的眼泪被晃了出来,扑簌簌地落。
…
平安熟悉公府,等送亲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悄悄猫着腰,循着小路,来到粼粼的宁翠湖。
裴诠就在宁翠湖的竹林下站着,他束玉冠,身着云灰地宝相花纹襕衣,褪去龙袍,俊目仍含几分阴鸷威严,如玉山巍峨,气势高峻。
瞧见平安,他朝她勾勾手。
平安小步跑过去,发带轻扬,衣摆翩翩,她面颊红润,双眼明亮,心情美妙得仿佛她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
裴诠:“见到了?”
平安眉眼弯弯:“嗯,妹妹说,下次一起玩。”
裴诠却没那么高兴。
他拇指擦掉她唇边的菱粉糕碎屑,眼底溢出一丝郁色。
他终于如愿把她圈进自己的领地,但小雀儿是关不住的,他可以陪她出宫见家人,却不想让她一直惦念宫外。
一旁,李敬搭好了梯子。
他们是偷偷翻墙进来的,不能久留。
裴诠敛眸,他扶着平安先爬梯子,自己在后,上了墙头后,他抱着她,轻跃下墙头。
张大壮、彩芝几人就等在那,见帝后回来,行礼:“三爷,夫人。”
裴诠颔首。
此次帝后出宫,是张大壮和李敬担任护卫,因裴诠前面还有两个夭折的兄长,他行三,便唤三爷。
他们出来时是乘坐马车,为防止马车被永安街后巷的人察觉,马车停在另一条巷子。
裴诠从彩芝手里,拿过一顶白纱帷帽,他仔细给平安戴好,自己也戴上帷帽,和平安是一样的白纱。
他牵着她的手,才走出永安街后巷,街上嘈杂,突的,不远处,有人纵马:“闪开!”
马蹄踏踏,四周摊贩连忙闪躲,而那匹马,眼看就要撞上一个挎着草篮子的卖花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