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壮眼疾手快推开她。
那纵马之人乃礼部尚书的幼子龚勉,龚勉停下马,回头道:“都叫你们让开了,撞死活该!”
张大壮:“该死的是你!”
他声音大,震得龚勉和马都被吓了一个哆嗦,他反应过来,顿觉没脸,愤怒:“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张大壮冷笑:“你爹是谁,很重要吗?”
龚勉先看张大壮身后,那两个戴帷帽的一男一女。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那女子高挑纤瘦,气质清凌,定是个美人,而男人身形高大,有种难以忽视的压力。
不过因为帷帽,他分不出他们是哪家人。
他扬起马鞭,指着张大壮身后,道:“你们是哪家的,怎么这种事也要管?”
裴诠眯了眯眼,对张大壮说:“让他闭嘴。”
张大壮徒手把龚勉从马上拽下来,龚勉惊得叫嚷,却被张大壮一拳打晕。
四周的民众也被他的马吓得够呛,鼓掌:“好!打得好!”
平安隔着帷帽,瞧着那个险些遇难的少女。
方才情况紧急,张大壮动作没太收着,少女手掌摔破了皮,篮子里装的黄的粉的花朵,也都掉了出来。
好疼的样子。
卖花少女正紧张地拾着花,到了最后几朵,她看到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帮她把最后几朵,捡了起来。
那只手的肌肤,甚至比她的花瓣,还要细腻。
少女仰头,看到了戴着帷帽的平安,她结巴了一下:“谢、谢谢。”
平安:“没关系。”
卖花少女呆住,连声音都这么柔和好听,那帷帽下的脸,不知道该有多好看呢!
这时,裴诠侧身,牵住平安的手,五指一扣,把她往身旁一带。
卖花少女方回过神,看张大壮当街打晕人,顿觉这几人不是寻常人。
一般而言,男子帷帽是为了防风防沙尘,京城里戴的不多见,但不是没有,尤其是在旅人。
而卖花少女从帷帽的透光里,能隐约看出平安扎着双环髻,不是妇人头,男子却无所顾忌,扣着她的手,充满独占意味。
难不成,是私奔的男女?
卖花少女掩去心中猜测,想做贵客生意,忙问:“公子姑娘买点花吧,很便宜的,一文钱两朵,两文钱五朵!”
平安想了想,五朵不好分,便说:“要两朵。”
她和裴诠一人一朵。
卖花少女想要多卖点,说起吉祥话:“既定终身,鲜花刚好送美人。”
裴诠语调缓慢:“私定终身?”
卖花少女一愣,虽然自己措辞不算有错,却还是被洞察想法,她又怕对方恼怒,毕竟私奔不算好名声。
然而意料之外,她还没解释,裴诠朝李敬示意。
李敬走上前,拿着一两碎银,递给卖花少女:“篮子我家爷也买了。”
卖花少女惊呆了,一两银子能换八百文,她的花加上花篮,都不到五十文,天爷,今日真是遇到好心菩萨了!
…
李敬、彩芝几人都检查过花篮子,才到平安手里。
平安挎着篮子,步伐轻盈,迈上临江仙三楼。
这儿是裴诠的私产,不管他什么身份,这是只属于他的地方,楼上四面镂空,垂着白色纱幔,在春风里,轻摇慢晃。
春寒未尽,四角烧着炭盆,那风吹来,是令人微醺的暖。
平安在裴诠常常画画的案几旁坐下,认真挑着篮子里的花,不知不觉间,四周竖起屏风,把她和裴诠圈在一起。
裴诠从背后将她拥住。
平安找到一朵开得最饱满鲜妍的花,拿起花转过身窝在裴诠胸膛,摇摇手中花朵:“好看吗?”
裴诠垂眸看花,也看她。
他道:“好看。”
下一刻,平安抬手把那朵花,别在裴诠鬓边,兀自欣赏。
裴诠眉眼极为好看,若水墨勾勒,虽然长眉锐利,隐匿着攻击性,但不是那种粗犷无状的,而是利剑出鞘。
因此剑与花,并不违和,反而柔和了他的气质,让他更好看了。
他没有拒绝簪花,只掐住平安下颌,问:“这是做什么?”
平安:“鲜花赠美人。”
那卖花少女说过的。
裴诠胸膛微微震颤了一下,他唇角笑意未收,只是眼底别有深意,道:“方才那卖花的女子,以为我们私奔。”
平安想了一下,轻声问:“私奔?”
裴诠:“嗯,不顾父母之命,无媒而合。”
平安并不觉得冒犯,只是觉得有趣,还在想这个词。
裴诠掐住她下颌,观察平安,正好她今日为掩饰身份,与她成婚前的装束,是一样的,就像是,他们真的私奔了一样。
没有薛家,没有皇宫,她只能惦念自己。
他目光黢黑,道:“撇开一切,就当我们是私奔的。”
平安:“咦?”
裴诠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道:“你是大家姑娘,我这个‘美人’,把你诱骗了,让你跟我私奔,离开这儿。”
平安明白了,她要扮做“大家姑娘”,那美人皇上,就是她私奔的对象,像是玩拜堂游戏那样。
她认真思考:“要去哪呢?”
“去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裴诠捻着她的发带,勾在手指里玩,他眼神愈发的暗,声音也轻:“我们枕草地、天地为眠。”
不知道为什么,平安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小声说:“那,我不和你私奔了。”
她挣扎着起来:“我回家去。”
裴诠轻易抱起她,低声道:“晚了。”
平安轻轻“哎呀”一声,
他挥开前面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那篮子花也是,粉的黄的白的小鲜花,滚落一地。
一朵花儿被风一吹,骨碌碌打着转,落到平安的软鞋边。
平安躺在桌上,她一只软鞋掉在地上,歪歪斜斜,脚上穿着的罗袜,能隐约看出她脚丫的形状。
裴诠用力亲着她,吸住她的唇舌,交换气息。
她脚掌向内勾了勾。
四周虽有屏风,却不是像拔步床那样的,这儿没有被子,没有枕头,温暖的风,从屏风缝隙四面钻进来。
就好像,他们现在,真的躺在一片草地里,他微微松开她的唇,咬住她的脖颈,吮出一抹柔红。
他抬起头,那朵花,还别在他耳际,却更显他眉目幽深。
从没在这个环境里,做过这么私密的事,平安耳际微红,甚至,有点想逃。
她双手勾出他的脖颈:“好美人,我们继续私奔。”
裴诠:“该叫我裴郎。”
平安咬了咬唇:“好裴郎,我们继续私奔。”
裴诠眼底轻动:“还是晚了。”
……
第62章
…
龚家的小儿子纵马,被人当街打晕,这件事很快从永安街传出去。
那百姓纷纷夸道:“得亏有这位义士,否则要死人了。”
“打得好,让他嚣张!”
“……”
而京中各世家对此看法褒贬不一。
最愤怒的当属龚家,只是他们去查这人,发现是张大壮后,沉默了。
论家底,张大壮祖上是开国张家,名声清贵,论实力,他是在边疆摸爬滚打过来的,身上军功多,受陛下器重。
论人脉,他还是当今皇后娘娘养兄,陛下的舅哥。
这回,龚勉当真踢到铁板,不止被打一顿,还以闹市纵马的罪责,被关进大理寺狱。
看守的狱卒们是张大壮之前的兵,因跛脚受伤了,才从战场退下来,张大壮都不用吩咐,他们就把龚家来送吃送被褥的小厮轰走。
龚家人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地方使。
想要龚勉出来,得龚尚书去交涉,但他正好对家里情况不满,母亲与妻子太溺爱孩子,便想着借外人之手,灭灭家中气焰。
正好登基封后大典落幕,尚书大人告了长假,跑去京郊钓鱼躲清闲,当起甩手掌柜。
尚书夫人乔夫人几经周折,终于打探到小儿子的情况,小龚爷哪受过这种苦,在牢房里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和便溺一同住了几日了!
乔夫人哭了好久:“那个卖花女瞎了眼,躲不开勉哥儿的马,他还无辜呢,怎么就算闹市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