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瀚消息比儿子的要多,早就听说了,这一刻见二儿子洋洋得意,笑着摇摇头:“行了,收收那样子,将来在御前,更要小心谨慎。”
薛镐“嘿嘿”一笑,出门的时候,忙叫小厮:“去,去通知王府门上的冯金,就说家里二哥升职了!”
这个话里的冯金,正是琥珀的兄长,作为陪房一同去了王府,如今在王府做门子。
薛镐想,他可是平安厉害的二哥,是要让平安知道的!
很快,薛家二爷升迁的事,薛家上下都知道了,都很兴奋。
薛瀚在正四品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上,坐了快十年了,因种种缘故,再往上晋升几乎无望。
薛镐谋到的是正四品武职,虽武官不如文官在朝廷的分量,正四品也不算大官,却是极为振奋的。
要知道,一年前,薛镐只在工部挂职混混日子,是京中有名的闲汉呢!
自然,这次升职,许是万宣帝有意补偿薛家失去女儿的十年,不过,也得薛镐能在禁卫军混得开。
这厢薛镐去见祖母,屋内,薛瀚笑着说:“这小子,原以为读书一窍不通,没成想自己走出了一条路。”
冯夫人磕着瓜子:“没有王爷提拔他进禁卫军,也没有今日这喜事。”
说完,冯夫人又道了声:“也还好是平安。”
薛瀚刚要说,不必把所有好事都往女儿身上揽,但话到嘴边,想了想,又觉得是这个道理。
追溯根源,要不是薛镐给平安找兔子,也没有救驾的机遇,更别说因缘际会,进禁卫军。
薛瀚抚抚胡须,自打一年前平安回来,家里着实越来越好。
…
豫王府。
彩芝听说薛镐升迁,她也高兴,对青莲说:“二爷升了,张家养兄也升了!”
青莲笑道:“这倒是极好的。”
她二人才说个开头,伏锦端着一盆花来,她听了会儿,问:“彩芝,府上那张指挥使,和王妃娘娘是……”
张大壮虽是副指挥使,不过时人都管叫指挥使。
彩芝就等她主动打探呢,她笑道:“是王妃娘娘的养兄。”
“说来话长,当年娘娘被送去乡下养病,就是在张家,啊对了,最近京里传开国那张家,就是张指挥使家。”
伏锦:“没想到都这么久了,薛家和张家还有联系。”
彩芝:“是呢,也是我们老太君会主张,张家乃仁义之家,养在那,我们家老太君才安心呢。”
如彩芝所说,京中都知道张大壮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平安的养兄。
本是要作古的张家,如今又有人频繁提起,分明不是什么勋贵之家,却胜似勋贵,一时,连带着张这个姓氏,都带了几分气节。
等到彩芝和青莲不在,伏锦嘴角笑意慢慢收敛。
才刚以为薛家不受重用,薛镐就升禁卫副统领,这就算了,张大壮竟也是王妃的养兄!
王妃这两位兄长,各有本事,又如此年轻,特别是张大壮,他在燕山卫,若时运得当,指不定还能混成将军!
想到这,伏锦就笑不出来,这段时日,她如何看不出,王爷对王妃是独一等的,加之薛家张家都是王妃的娘家,她们宫里这一派人确实高傲自大了,其实从一开始,她们就没有任何优势。
王府的对钥,迟早有一日是给王妃的。
而她们如果不趁早收手,恐怕落了个一场空的结局。
于是晚上,伏锦就提出,先把王爷私库的钥匙给彩芝。
夏若惊呆了:“你疯了?把它给出去,不就是向薛家的示弱?”
伏锦理性分析一通,说:“当时我们以为能把持,是因为薛家势弱,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若你们觉得薛家有变无关紧要,那王妃嫁过来已经一段时间,你们可曾见过王爷冷落王妃一日?也该警醒了。”
“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利益,得罪了王妃的人。”
伏锦把持中馈,一年能收到下面人几十两的孝敬,这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但为了这钱,丢了在王府的安稳,则是因小失大。
她都这么推心置腹了,其余人心里都有点不平衡,夏若更是恨恨,无端骂了句张家:“什么乡下来的人家,一下就飞枝头了……”
伏锦言尽于此,不再劝说。
当晚,伏锦就把王爷私库的钥匙给了彩芝,彩芝道:“哎呀,妹妹不是怕我们糟蹋东西吗,怎么不先清点一下?”
这是拿之前伏锦的话堵伏锦。
伏锦被彩芝臊了,不大好意思道:“王爷王妃本是一体,交给你们,又何须猜忌你们,白白给你们生事?”
见她识相,彩芝没好再讥讽她了,她笑道:“这就是了,多谢妹妹体谅,府中许多事我们也在熟悉,还得妹妹多提点。”
至此,彩芝几人和伏锦的关系,开始缓和。
…
裴诠从外书房出来,一路朝二门走去。
刘公公跟在他身后,声音压得很低:“……私库的钥匙,已经给了彩芝姑娘,其他人还没动……”
裴诠目光冰冷阴沉:“一个月,再不动的,都换掉。”
刘公公:“是。”
到了二门,刘公公停下,看着裴诠去了后院的身影,刘公公擦擦额角汗珠。
他惊于王爷的心细,对内宅的事,并非如旁的男子,从不过问。
王妃从薛家带来的几个丫鬟,一个个都是顶顶能干的,王府的宫女们在王府最长的都有十年,却不肯放权。
王爷却没有选择最简单的出手干预。
因为强迫宫女转移权力,可能会反噬到王妃的婢女身上,若王妃婢女被争斗影响,伺候不好王妃,得不偿失。
若全换掉宫女,后宅落在王妃婢女身上的担子又太重,一样伺候不好王妃。
所以,王爷只用形势,让宫女们自己认清,若有宫女心甘情愿移交权力,就留下。
一个月后,其余没有动作的,就清理掉,换一批新的人。
刘公公以为后宅总有一日会迎来大清洗,但好在薛张升职的消息传来,有几个宫女主动顺驴下坡。
他就说,这么多宫女,没有都是糊涂的。
至于其他宫女,若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他只能让她们自求多福了。
…
三月初,张皇后诞辰千秋节,宫中如往常办宴。
“还以为玉琴出事后,娘娘会低调呢……”
“再如何也是中宫,东宫的事,祸不及中宫。”
“……”
京中各家有所猜测,相继赴往宫中。
凤仪宫里,张皇后一身华服,夫人们眼尖地发现,皇后今年的妆容比往年要厚,似乎要遮住什么。
而以往,太子妃李氏对面的位置,一定会留给秦老太君。
且不说,秦老太君在万宣帝生母丧仪里承担的角色,当年是薛家,在张皇后和李氏在京中格格不入时,接纳了她们,帮她们在京中打通了道路。
因此即使有豫王的婚事横亘在中间,张皇后和薛家的关系,都维持着表面往来。
光去年,薛家女眷就能进宫三四次见张皇后,可见亲厚。
但今年,秦老太君居然没有来千秋节。
依秦老太君在京中的地位,她若不来,总是差了点什么。
宁国公夫人笑问:“可是老太君身体抱恙?”
张皇后沉默,李氏抢着说:“老太君这几年身体不好,大家也是知道的,她是京中活宝贝,宫里不好劳烦她老人家奔波。”
大家都称是。
包括宁国公夫人在内,好几位夫人心里都犯嘀咕:秦老太君是薛家最后的荣光,把老太君送走,薛家迟早凋敝,成那末流之家。
但如今,薛镐却立起来了,薛家和张家之间还有了薛二姑娘的前缘,真是,唉!
不过秦老太君所剩的日子,恐怕也不多。
老人家真老了,又常年避世,不与人往来,她们去年见到秦老太君时,她瘦成一把骨头,虽然威严依旧,但精神气很差。
只怕今年开始,得数着最后的日子过了。
自然,除了秦老太君,许多人也留意到,薛家、豫王府一个人都没来,连薛家大姑娘嫁的镇远侯林家,也没踪影。
这倒是奇怪的。
但是她们跟张皇后过问秦老太君,还能说是敬老爱老,过问薛家人,就不妥当了。
因此,众人心里再好奇,却没有旁的消息,只当薛家真有事,没能赶上千秋节。
然而,就在千秋节结束的没几天,三月十一日,豫王府也开宴了。
此宴是豫王妃生辰宴,与先帝亲厚的老臣家里女眷,都收到了请帖。
豫王府开宴不是什么新鲜事,让众人惊讶的是,辞了千秋节宫宴的秦老太君,居然现身孙女的生辰宴!
只看秦老太君一身绛紫如意纹缂丝长褙子,一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她惯是肃着一张脸的,因为年纪大了,嘴唇变薄,显出几分严苛。
但她脸颊不再干瘦,身板厚了点,不像会被风一吹就倒,眉宇的纹路浅了不少,很有舒心的意味。
根本就不是众人揣测的样子!
这一年是发生了什么,秦老太君怎么还能吃胖了的,怎么还能气色变好的?
众人心内震惊,再看秦老太君身上,瞧不出前几天生病的样子。
既然一直康健,她又为何不去张皇后的千秋节?立时,众人意味深长,原来是,秦老太君不愿意去。
秦老太君是多周到的性子,竟落了凤仪宫好大的面子!
几个夫人悄声道:“年年都去,就今年不去,看来玉琴得罪薛家,八九不离十。”
“我要是娘娘,这脸啊,真没地方搁,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