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手上挑挑拣拣,做出一副还在忙碌的状态敲敲打打,仿佛随时会在下一刻顺手打开两人藏身的柜子。
盛愿始终提着紧张,祈祷着这些人赶紧离开。
猛然瞥见谢云霆唇角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阴沉的气息越来越沉重,眼眸微眯了三分,接着是五分、七分,直到眯成一条缝,危险的光芒迸射而出……紧接着涌起一片肃杀之色。
没等盛愿去拉。
砰的一声踹开了柜门。
两个人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第19章 孤男寡女
刚才还说话很流利的俩人怔着,脸上的惨白很一致,惊恐地瞪谢云霆。
“二少爷……”
只是求饶的话还未曾说出口,咔嚓两声原本站着的两人无力的摔在地上,抱着下巴不住的痛呼。
“发生了何事?”赵婆子听到动静急匆匆跑过来,看着突然从柜子里走出来的谢云霆,也不敢明着质问,将矛头指向盛愿:“你不好好在大少爷那伺候,躲在这干什么?”
盛愿早被这些变故搅和的手足无措。
慌乱的眼神飘忽不定,却找不到一个字眼来解释眼前的景象,刚要跪在地上,一双手先一步稳稳拖住胳膊将她拽起:“好好站着。”
昏暗的库房,谢云霆唇红齿白的俊朗褪去了往日的桀骜,显露出几分冷冽:“她是被我抓来的,地上的人下巴是我卸的,要责问也该找本少爷。”
“老奴哪敢责问您,但总得知道个理由,也好去夫人面前回话。”
盛愿抿着唇,刚想把刚才这两个人背后议论谢云霆说的那些不堪的话说出口,却被谢云霆拉了一把,止住了话头。
谢云霆勾着靠在柜子上,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因为不爽,这个理由行么?就算是拔了他俩的舌头,你还能治我的罪么?不过是两个下人。”
“二少爷!”
赵婆子几乎快要跳起来,从管家以来这么多年一向体面,就是在主母那回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何事这么被人不看在眼里。
更何况,地上那两个谁不知道是她的干儿子。
颤抖着抬手指着谢云霆,然后猛地转向一旁一言未发的盛愿,冷笑着点头:“行,老奴自然管不着二少爷,但这丫头是大少爷房里的,和您孤男寡女躲在这见不得人的地谁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若还想回大少爷院里,就得验身。”
没想到这么快就扯到她身上来了,盛愿猛地一颤,刚进府那晚的验身还历历在目,那种冰冷疼痛的触感,她死都不想再经历过一次了。
更何况,她已经破了身子……
她一张脸上向来情绪分明,哪怕极力压制着惊恐,可身体早已不受控制的颤抖,就连嗓音都开始发颤:“奴婢,赵妈妈奴婢……”
见她这幅吓跑胆子的模样,谢云霆嗤笑了下,暗骂盛愿好蠢,连装都不会装。
在这府里,在这京中哪怕是下人都养成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眼力见。
就像地上这两个骂他的人,谁能想到,昨他回府还争着在他眼前牵马,恭维着领赏钱。
就这样的性子,偏还留下来了。
谢云霆站直了身子,刚准备救盛愿一把,哒哒的拐杖声从屋外响起,谢云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淡笑着望着这出闹剧。
“盛愿,二弟,前面好好的戏不去听,怎的都在这?”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赵婆子从人群里挤过去,站在他身边就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然后帮忙出着主意:“要老奴说,定是这两个小子不小心撞到他俩的私情,才被二少爷封了口。
这丫鬟不是个安生的,重新打发了卖出去,老奴再给您挑个可心的人来。左右她的籍契还没落地,不如重新打发回窑子,还能卖个好价钱。”
第20章 错过了
谢云霆脸色骤然笼上了一层寒霜:“赵嬷嬷不愧是府里的老人,这就已经帮主子拿定了主意。”
一口气说完,赵婆子这才觉得气顺畅了不少,抹了一把脸,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笑道:“其实这种事本来也不用少爷费心,只是去主母那说一嘴的事。说到底这籍契落户,也都是在谢府的签章才有效,您两位少爷,既没承爵位,也没分府成亲自然也管不到这上面的事。”
沉默了许久,谢云笙突然开口幽幽附和了一句:“这话倒是不假。”
盛愿悬在空中的一口气突然彻底散了,一阵头晕目眩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若是真的被重新卖回到窑子,她如今破了身子,定然会被逼着接客,那会比死还难受。
这么一想,盛愿的眼皮立刻重的抬不起来,长睫上垂挂着几滴泪珠,随着轻颤晃晃悠悠的落在砸在地上,印出一小块湿印。
“少爷,奴婢,奴婢刚才只是……”
“只是被我逼着帮忙偷东西。”
噙着一抹笑,谢云霆慵懒地半眯眸子大摇大摆迎着众人目光走上前,满含愧疚地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替她拂去袖子沾染的灰尘。半晌,他忽地直起身,手一伸,稳稳的捉住盛愿的小手。
“二少爷,您这是?”盛愿被吓得结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云霆竟然还做如此亲密的举动,可谢云霆抓的用力,她用力挣脱也没能如愿,只能笨拙的涨红了一张脸逃避着其他人的目光。
“丫头,你愿不愿意跟我?”他闭上眼,嗓音喑哑,问得很轻。
“……奴婢,是大少爷院里的。”答案并非脱口而出,连盛愿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犹豫。
“很好。”即使她沉默不语,谢云霆也不会傻到体会不出她的闪躲,露出薄凉的笑。
“瞧见没大哥,你这个丫头实在是个死心眼子。昨被你使唤过来送药,我就许了她不少好处让她来我这,可连姨娘都看不上,就愿意当你院里的使唤丫头。”
暗紫色的衣衫在这库房里,衬的他苍白的面容竟然显出几分妖孽。
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柄玉箫在手里把玩。
“这不是……”
赵婆子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东西,急忙跑到后排的柜子确认,果然一个上了年头的旧匣子里空荡荡的,原本的东西消失不见,顿时急红了眼:“你怎么敢偷……”
谢云霆冷哼一声:“嗯?”
赵婆子临时改了口,“私自取走。”
“这原本就该是我的东西只不过物归原主罢了,没想到被这冒冒失失路过的丫头撞见了,干脆我就掳她到柜子里躲着。若不是因这两个贱奴,我也犯不着出来,你们又上哪知道我拿了东西。”
谢云霆说话依旧带着慵懒,仿佛天生带着一股目光一切的桀骜,嗤笑着嘲笑赵婆子,垂下眸收敛的眼尾都是沉寂的落寞,幽幽自嘲道;“再说了,这东西母亲去年就答应了任我处置,因为这我差一点就错过了……”
盯着在谢云霆指尖把玩的那柄玉箫,盛愿后知后觉,怨不得方才在柜子里躲着时,总觉得有硬物顶在腰间,没想到竟是一柄玉箫,只是她却没注意到谢云霆是何时藏在怀里的。
冷不丁对上谢云霆幽幽的目光,漆黑的眼瞳看不清情绪,却带着沉甸甸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盛愿捂住心脏,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但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谢云霆话里那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赵婆子暗暗磨牙:“红歌的东西封存是夫人的意思,如不是念着这些东西贵重,被那个贱人污秽了早该砸干净了才是,如今能用符纸封着留着,也得够了日子才能开……唔。”
“住口!”
盛愿吓了一跳,突然面前刮了一阵风,刚才还喋喋不休的赵婆子被掐住了脖子,谢云霆的桃花眼里沁出血。
“赵嬷嬷说话也该注意些,你口中的人到底是云霆的生母。”谢云笙不轻不重的训斥了几句,转头看向谢云霆:“闹了这么久也够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我回过了母亲,这事便到此为止吧,若惊扰了外面的客人让母亲大怒,耽误了让红姨入玉蝶的大事就得不偿失了,你说呢。”
沉默了片刻,赵婆子终于得到解放,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气。
见几人转身要走,抬手拉住了跟在最后的盛愿。
“不行,别的老奴可以不过问,但她的事可不是只凭二少爷一张嘴解释几句就算完了的。必须验身检查。”
第21章 春日宴后抬成姨娘
谢云霆彻底冷下脸,“我方才说的,你是一个字都未听进去是么?”
说罢突然望向盛愿冷厉的开口:“过来,不必怕她。”
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盛愿无措的搓动的袖子隐隐察觉赵婆子攥着她手腕的地方愈发用力,她是很想摆脱赵婆子。
可却不代表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谢云霆站在一起。
没待她想清楚,谢云笙温声打起了圆场:
“赵嬷嬷实在是多虑了,我昨日便回过母亲等春日宴后抬盛愿做姨娘,这是已经说定的事,她又怎么会背着我和别人苟且。”
这话一出,别说是盛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就是满屋子看了半天戏的下人也一个个的都倒吸一口凉气。
留下这个窑子里的妖精,已然让他们大吃一惊,不过入府半月就要抬姨娘了,这已经不是新鲜事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么一说,立刻有人将昨竹影院里,单独给盛愿收拾出一间房又往里添置了不少贵重陈设的事在赵婆子耳朵讲了一遍。
谢云笙始终带着淡笑,不轻不重的问话:“还是赵嬷嬷认为我不过是个病重无用的死人,身边的人一个都留不住都巴巴的跑到二弟院子里,就连院里姨娘的位置也都矮了他房里的几分。”
这么一弄,赵婆子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哪怕他们不说,但大少爷和二少爷能一样吗?急忙陪着笑将盛愿往前推了推:“看您说的,老婆子这也是怕之前的丑事又发生一次……”
“别怕,到我身边来。”谢云笙充分展现温柔的那一面,同样招了招手。
两只手,一左一右,一个纤弱宛如神灵造物,一个薄茧遍布,一个温声鼓励,一个霸道强硬,盛愿抽动着鼻子,慌乱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
可心里却始终惦记着他们说的丑事。
虽然听的一知半解,却大致能猜出,是大少爷院里的人跑去了谢云霆那……可那日,她并没有见到有一个下人,除了那个黑脸的十五……
“咳……”
见那月色的袖子在空中支撑不住的轻颤,盛愿还没忘记本分,下意识的快步过去替大少爷顺着气息。却没看到身后谢云霆的眸色随之黯淡,僵在半空中的手进退两难,只有手指无力地曲了曲。
缓缓握成了拳。
“走罢。”
谢云笙调转身子,拄着拐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可衣袖却被轻轻的拉扯了一把。
盛愿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可她也是被人嘲笑过身份的人,也是被人轻视践踏过自尊的。若是单单说她,怎么样都能忍,唯独不能忍旁人说一句娘的不好。
见谢云霆满脸阴郁走向那两人,生怕他一时冲动直接杀了人,也不管合不合规矩了,伸出手指向地上装了半天死的那两个小厮急声道:“方才他俩诋毁主子,说了许多不堪的话,是不是该按规矩处置,打板子发到下面的庄子。”
赵婆子牙都要咬碎了,原以为那日领着她教规矩看着是个老实本分,不敢言语的性子好拿捏,便教规矩时,格外着重了些还让盛愿字字通读背诵,原是为了杀鸡儆猴,没想到今日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查清楚了确实有失语,老奴自然会处置。”
“可我是证人,若你想查,不得问过我吗?”
盛愿此时已经看出这些人的态度,对谢云霆虽是怕,却并不敬,可对大少爷哪怕是轻言轻语的询问都提起十二分的心。
她虽然不想和谢云霆纠缠不清,但到底他方才还替她开脱,替一个下人开脱的人,又是一样被人背地里议论看不清,她生出一股通病相连的意味。
“大少爷您……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