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愿憋着气,越想说什么,越是找不到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资本。
只能缓缓摇头。
没想到他忽而一笑。
没所谓的靠在身后的茅草上:“你以为我在这躲了这么久,为什么偏今日你出府十五就接走了你的马车?”
见盛愿眼珠圆圆,带着迷茫,谢云霆为她还是如此心思简单叹了口气,颇有耐心的解释起来:“我早知道了定下日子的事。”手中的匕首在指尖如同跳舞般转着,漫不经心却透露着微微的寒意,“也知道今日你定然出府。”
“是你安排的。”
盛愿唇瓣微张,眼底闪着的光忽明忽暗,有些难以置信。
更多是迷茫和不解。
让她出府,是宫里安排的,谢云霆若是有能力影响宫里的旨意,又怎么会现在躲在这……
而且,盛愿小心翼翼掀着眼角去看他的脸色,她猜到了谢云霆会生气,会发怒,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平淡。
就像一点都不在意。
没有被这话影响分毫。
她说不出来,谢云霆不在意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她也说不出此时,到底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十五在一旁突然开口:“溜回京那日,和戏楼的请帖一起来的就是这个消息。所以主子才不管不顾的回了京中,被人趁机暗算丢了幽州忙了这么久的差事,那人捡了现成的果子。”
说起这个,谢云霆还未怎么着,他依然被气的不行。
府里那些人,竟然一个个没传消息出来,他们回京躲着这些日子,府里那些钉子竟然无声无息的全部消失。
才让他们真成了瞎子聋子。
盛愿后知后觉才听明白十五话里的意思。
捡现成的说的是大少爷。
“大少爷才不是捡现成的,他是替你擦屁股去了。”
这话粗鄙,盛愿这些日子天天都听谢家的仆人这么说的。
就连巡防营留下的那几人也是这么说的,还对大少爷满口的赞扬,在这种时候,谢家大公子能不顾身体,也不怕牵连,第一时间进宫为的就是替谢云霆承担责任。
她便没多想找着原样子说出口。
“这些日子,你对大哥倒是忠心了不少。”
谢云霆这才真真实实的眼底一沉,盛愿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自从知道大少爷知晓她被谢云霆破了身子还不怪罪,还替她着想,答应她给自由,盛愿不止对他愧疚和怜惜。
加上,她忍不住低头轻轻抚摸小腹。
但这小动作,谢云霆只皱了皱眉,没往深处想。
“想用这些逼着我生气,告诉我你和大哥两情相悦,然后让我舍弃你?小愿你实在不会演戏。你可知晓,你的眼睛是全身上下最美的,也是最不会骗人的,落在我身上和大哥身上时的目光,是不一样的,你心里有我,这是瞒不住的。”
盛愿原本就觉得委屈和不安,在她看到、了解璎珞和谢云霆的过往,在听到大少爷的那些担忧,她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到他,这一个月也是处处都惦记着他,这几日他受伤也是心神不宁,但没想到来了反而是她被看透。
她当下便直接脱口而出:“和二少爷您比,我的的确确不会演。”
谢云霆眼底的凉薄逐渐被不可思议打破,他愣愣的看着盛愿,还来不及说话,盛愿便又再度说了下去:“你一直和奴婢说这些亲昵的话,做那些亲昵的举动,就是为了气主母吧,和当初璎珞姑娘一样,抢走主母安排下来,大少爷在意的身边人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话音一落,她整个人突然就怔愣住了,谢云霆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他一早便猜到盛愿见到他情绪不对是出了什么他不知晓的事,但是没有想到她会知晓璎珞,还这样想他。
利用。
这丫头竟然认为他在利用自己。谢云霆气血翻涌,一股腥气涌上咽喉,顿时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所以她将那些东西退回来,不是闹脾气,而是实实在在要和他断绝关系。
他愣愣的看着盛愿,盛愿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他近在迟尺的面孔再度说了下去:“不管为了什么,奴婢不愿夹在中间,更不愿被人当成棋子玩弄,您不必将目光落在奴婢的身上。若您非要留下奴婢,逼迫奴婢,奴婢大不了一死。”
“小愿。”
谢云霆抬手,可盛愿已然转身。
抬起的手落了下来,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出来。
“你就这么不信我?”
第100章 一起走
谢云霆凉凉开口,盛愿向外走的脚微微一顿。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就是这样的语气,莫名让人觉得担忧。
侧神望去,见他一面将发带摘下满头的发丝落下,倒是将浑身那芒冷硬的气息削弱了不少。
因为受伤,脸色如纸的白。
盛愿顺着他的动作将目光落在他的指尖。
微微卷的发盖住了大半面容,若是隔着纱远远的看,他这样的样貌恐怕被人认成女子也不为过。
许是这里条件不够,哪怕身上并无异味的干净,但他的头发到底没有好好打理,发尾处打了几个结。
谢云霆用手梳理了几下,缠绕的愈发严重。
盛愿看着,袖中的手指微微缠着,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
一闪而过的亮后。
那一节发被他不知从哪抽出来的匕首斩断,摇摇晃晃的落在草垛上。
就连十五都被惊的瞪大了眼睛,声音成了变了调的惊呼:“主子!”
谢云霆捡起那一截发来,手指上下纷飞,很快将断发打成一个结递了过来。
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
“结发为约,真心为誓。以我这双眼,这双手立誓,我想将你留在身边的那些话,也和其他无关,只有真心。”
盛愿默默盯着递到眼前的那一缕发,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喉咙咽了咽:“断发,乃是大忌。”
谢云霆眉眼一垂,半响后竟然笑了起来:“我父母皆不在世,百无禁忌。”
见盛愿迟迟不动。
谢云霆轻笑着将那发丝放在她的手心里,缓缓握住:“你不用感到有压力,也不用对我做什么,你和平时一样对我就好了,只是,不要拒绝我,也不要疏远我,更不许离开我。”
既然她心里有惧,有怀疑,还能在看到他受伤时那样紧张,他就还有机会。
五年,十年,二十年……
等到两人白发苍苍,那点子怀疑也都烟消云散,不重要了。
那发丝在手心里,明明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却压的盛愿没由来的心里震了震。那一震就像谢云霆拿了一块砖刚好敲碎了她原本硬下来,准备好的一切说辞。
让她方寸大乱。
“奴婢,进府就是大少爷身边的人。”
现在所有人都知晓,谢家大少爷身边的暖床丫鬟做了女夷。
都知晓她就要抬做谢家大少爷的妾室。
若谢云霆还敢开口要她,这就是明着对大少爷的侮辱。
如今,再无退路。
盛愿缓缓抬头,白瓷般的面孔上露出茫然和无助:“奴婢,亲眼见着大少爷为了护着您,和主母顶撞被罚。”
走时,主母也没送,大少爷也没去辞别。
俨然两人还是冷战。
就连大少爷进宫离京那日,脸颊上被打的红肿也没被鸡蛋滚下去多少,还是敷了粉堪堪盖住的,宫里那么多人,哪怕她没下马车,也是看到那宫人上前接上谢云笙时,一闪而过的家惊讶。
宫里那么多人,随便被几个人看到,只怕一夜之间都会传遍京中。
大少爷那么要强自尊的人,宁愿不要人伺候也不想别人怜悯的人,为了谢云霆失了脸面。
这些都是她亲眼见过的。
盛愿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圈:“那一晚若不是大少爷护着,你从我房里离开,那些抓你的人就要带着我走了,事后,大少爷连一句责备都没有,院里也没露出一丝口风到前院,将我护得好好的。”
她话里没有带一丝埋怨和委屈,只有点点的后怕,可落在谢云霆的耳朵里却让他心头一痛,忍不住撑着身子将她拉进了些,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
“是我没护好你。”
他若是知晓那日被人设了圈套。
定然不会在那时见她。
“大少爷对你,对我如此,你真忍心伤他么?您忍心折辱他么?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盛愿咬着唇,只觉得万般该死。
更是涌出无限的自责。
明明做错事的永远不是大少爷,偏偏受到伤害,牵连的都是他。
眼见盛愿哭的愈发伤心,就连唇色都惨白了许多,谢云霆脸上看不出同样的愧疚,只有一汪潭水般的沉积。
“莫要哭了。看你为了其他男人哭,我只会嫉妒的要发疯。”
盛愿听着他这土匪般的言论,又气又羞,倒是真的止住了泪。
“和我走吧,谢家也好,京中也罢,都不要了,就你和我。”
“走?”
盛愿的泪挂在脸颊上,怔楞的看着谢云霆,只怀疑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听错了话,还是谢云霆知道她要离开故意说的试探她。
“是,就你和我,离开后我不是谢家的二公子了,你也不是我大哥的通房妾室,世上只有谢云霆和盛愿。
你也不必担忧大哥,谢家这些年积累了不少功劳,不出大差错陛下只会厚待,大哥这次正好接了我的差事,外面那些人只会夸他仁善,没人敢笑话他,也无人会去把他院子里少了个什么丫鬟记在心里。旁人也只会当我逃了,将谢家甩锅回了他的肩上。
大哥对外,只用说你突发疾病去了,你我不在京中露面,自然没人去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