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安神汤已经熬着了,稍晚用些吧?”长贵问道。
严炔的银箸忽然停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必了,朕今晚不歇。”
长贵急了,立马跪下:“明日还需赶路,陛下还是好生歇息吧,军中也无急事,您若病了,奴才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长贵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是一语成谶还是怎么,严炔果然猛烈咳嗽起来。
他傻了眼,跪着就朝严炔挪去:“陛下?陛下?!”
严炔随手抄了个帕子捂住了口鼻,可这咳嗽诡异的很,起得凶猛且停不下来,长贵已经吓傻了,转身就朝外头仓皇跑去:“军医!军医!”
严炔皱眉,极力克制住之后放下帕子,这帕子上没有任何血迹,却多了一些细细密密的黑丝。
令人头皮发麻。
第35章 急报(1更)
长贵火急火燎脚底板冒火星地请来了军医, 此时天色已暗,整个驿站笼罩在墨色之中, 军医原本已经歇了,见长贵这般狼狈,心下也是一惊,立马提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好在严炔挺过了那一阵之后好了些,但他神色还是有些发青,且那帕子上的古怪东西瞧着十分像程皎皎说过的蛊, 严炔递给军医之后,对方顷刻变了脸色。
“陛下,这……您何时被人下了蛊?!”
严炔自嘲笑笑:“恐怕是前几日遇刺的时候。”
军医立马要查看严炔伤口,严炔点头, 褪了外衣。
那军医看了好一会儿,道:“伤口……郡主给陛下处理的都很妥当, 只是这中蛊的事情, 郡主可有看出来?”
严炔沉默了。
她当然看出来了, 只是……有一点误会。
严炔脸色也不大好看, 看来晋阳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风平浪静, 蛊毒之术最是阴险, 对方两次得手, 背后势力必定深重。
军医看陛下脸色难看, 以为是当日郡主没查出来的缘故, 连忙道:“这下蛊一般都用蛊丝,很难察觉,臣单看伤口也瞧不出什么大碍, 但好在臣在中原地带和苗人打过一些交道,还是略懂一些, 恐怕没有仲神医那般精通,臣先给陛下诊治吧。”
严炔脸色稍霁:“郡主看出来了,是朕没重视。”
军医心头咯噔一下,听出了陛下对郡主的维护。
“是老臣想多了……”
蛊毒单靠诊脉无法诊出,需要放血,严炔默默配合,长贵在旁紧张地直流汗。
又一刻钟之后,军医看向那碗底的血,神色大变:“陛下……”
“但说无妨。”
“这蛊毒似乎是蜮蛊,颇为、颇为棘手。”
严炔:“如何棘手?”
“晋干宝《搜神记》:汉光武中平中,有物处于江水,其名曰"蜮",一日"短犯",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①
那军医吞吐道。
长贵听到后面几个字,已经急得不行了:“如何解?!您给想想法子啊!”
“陛下莫急!臣听闻这蜮蛊虽然难,但还是有法子的,臣马上回去研习!立刻给陛下一个合适的诊治法子!”
相比长贵的大惊失色,严炔则要冷静许多,点头道:“好,你放手去做就是,无需过多负担。”
话虽如此,但那军医怎么敢怠慢,想必今晚觉都会睡不着了。
“陛下,郡主已经走了……?要是郡主在的话或许还有别的法子,要不……”
严炔眼眸微动:“算了,既然走了就不提了。”
军医想哭。
老夫压力很大啊!
“那老臣立刻回去!”说完是片刻都不敢耽误,立马就提着药箱走了,甚至已经不是走路了,一路都是小跑着出去的。
等那军医走后,长贵立马着急上前:“陛下!您的龙体康健事关天下苍生!还是立刻将此事告知太后和老将军,再快些找到仲神医吧!”
长贵显然都快哭了,担忧不已。
严炔捏了捏眉心,道:“传楚河。”
长贵立马转身就跑,一路跑还一路抹眼泪。
“早知道就不该让小郡主走的,有郡主在,说不定还有法子呢……”
长贵的唠叨严炔自然听见,他坐在案前一动不动,只是眼底稍稍闪动一刻,很快消失不见。
楚河很快前来,得知陛下中蛊,眼睛睁得如铜铃。
“陛下……”
关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严炔打断:“去找解决的法子就是,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另外仲阳云要继续去寻,母后的病也尚未根治。”
楚河立马应下。
严炔神色缓和了几分:“最近许多事情朕只能靠你,若人手不够随时和朕说。”
楚河连忙跪下:“陛下言重了!这是臣的本分!这次陛下和郡主都遭了歹人暗算,臣一定会查清此事。”
严炔点了点头,楚河便也准备立马告退,只是他刚起身,严炔忽然又道:“再给陈晟去飞鸽传书。”
楚河一愣:“可是要让陈将军回来?”
严炔摇头:“他护送郡主一路回蜀州的事情不会变。”
楚河这就有些疑惑了,那是……
最后送出去的密信自然谁也没有看到,严炔亲手所写,楚河只负责送出去。
至于他身中蛊毒的事情,严炔不允许长贵声张,不过还是被一个人知晓了。
严喆脚步飞快地闯了进来:“二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们!”
严炔淡淡看了一眼他:“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这个!祖父和大伯母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严炔:“小事,能解决。”
“这还小事?!”
严炔放下了书本:“可大可小,你声张之后让对方拿捏住了把柄就成了大事。”
严喆似乎听懂了一点:“你的意思是……想引出幕后之人。”
严炔没说话,严喆虽然揣摩不通他这个二哥的心思,但是大概也了解了一些:“上位者难……我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真难!不过二哥,你中了蛊毒的事情,现在仲神医一时半会回不来,不如还是让小郡主回来吧?她不是仲阳云的亲传弟子嘛?”
严喆这番话说得是别有一番深意,说完之后还对着严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严炔放下奏折又深深看了一眼他:“朕看你还是太闲了,等回了秦城,去大小军营每日代朕巡视。”
严喆怂了怂肩膀:“无所谓,只要能治好二哥你这个闷葫芦的性子,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啊。你方才给陈将军的信里提到了小郡主吧?说真的,你让陈晟去,还不如让我去,我是最了解你的,二哥……郡主离家这么几年,的确也思念家乡,陛下和不如动身先去蜀州巡视一番?”
严喆似笑非笑,严炔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喆已经习惯这般贱兮兮一番然后又被他二哥训一顿,可没想到这次,严炔竟然难得没刺他,而是低下了眼睛。
“不是时候。”
严喆没等到想象中的讥讽和训斥,难得听到了一句严炔的真心话,居然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诶、诶、诶”想继续套话时,彭壶带着几个文臣又来找陛下议事了。
严喆只好遗憾离开了。
……
程皎皎对这些事情自然一无所知,离开官驿后,一路南下,十分顺利,几日很快过去,天气也越来越热,程皎皎脱去厚衣,换上稍薄一点的春衫,方才刚吃过午膳,她下了马车消食。
程远和陈晟从不远处一起走了过来。
程皎皎停下脚步微笑望了过去。
程远:“二姐,明日就能到柳城了,我方才已经遣了府兵先去一步,提前在城里找人。”
程皎皎笑道:“还是阿远考虑的周全。”
说完她又看了眼陈晟:“陈将军,一路辛苦了,到了柳城之后应该没有什么要事,你可要返程?”
陈晟摇头:“临走前陛下吩咐过,一定要属下护送郡主到蜀州,在郡主没有平安回到蜀王殿下身边时,属下不算完成差事。”
程皎皎无奈笑了笑,说实话,那日严炔遣陈晟送自己,别人吃惊,她也吃惊。
简单总结就是,杀鸡焉用牛刀。
程皎皎更倾向于他是一时糊涂,眼看快要到柳城,估计陛下也应该反应过来召回人了,可似乎好像……还没有……
正在这时,陈晟手下的一个小兵一路跑了过来:“将军!急报!”
程皎皎心中哦豁了一声,看吧,叫人回去了,这才正常嘛。
谁料陈晟看完之后并没有返程的打算,而是惊讶:“陛下病了?”
程皎皎:“……”
“怎么回事?”
陈晟还在看那信,似乎在那句话之后还说了别的什么,等他看完,瞧向程皎皎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了。
“怎么了?陛下生了何病?”程皎皎急忙问道。
陈晟抿唇,细细琢磨程皎皎的表情。
“陛下……没说,只说了大军已经动身返回秦城,另外让臣务必要护送郡主回蜀州。”当然那信上还说了别的,只是不适合告诉程皎皎。
程皎皎见严炔竟然没有召回陈晟的意思,也很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一路还有别的安排吧。
“陛下继续赶路,想必不是什么大碍,愿陛下早日康健吧……”
马车稍作歇息之后便继续出发,此时距离程皎皎离开已经过去了六七日的功夫,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张荃在遂阳当真就等了这么些日子,他手下的探子本事不大消息滞后,知道程皎皎走了却不知方向所何,还在傻乎乎的等,等来等去,张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大人!大人!”
探子的消息终于有了进展。
“刚得到的消息,郡主竟然绕路去了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