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向来不轻易表态的践国公,也罕见地发声,要求奖罚分明。
最终,朝廷的决定是,将温淮知调离京城,前往南岭,协助当地发展,满期二至三年,便可重返京城,并授予四品官职。
私下相见时,时绾眠望着温淮知,他依旧风光霁月,也始终未曾开口询问她被贬南岭之事。
温淮知动作娴熟地烹茶,不疾不徐。
他将一杯香茗递到时绾眠面前。
她抬眼看了看微微低着头的温淮知。他好像褪去了些稚嫩,变得更游刃有余些了。
察觉到她的的目光,温淮知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慢慢抬头,与时绾眠对视上后,微微一笑。
“好茶。”时绾眠夸赞道。
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一定在细节之处,费了不少心思。
在官场上,他少不了与达官贵人周旋,他只能默默地学习,观察,揣摩着别人的喜好。
“殿下喜欢便好。”温淮知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心缓了片刻,在得到赞扬后内心又是满足。
他其实已经默默地准备了很久,即使是与那些达官贵人闲聊,也能够应对自如。
但唯独在她面前,他总是想要做到最好,也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调离南岭后,你有何打算?”时绾眠问道。
温淮知眨了眨眼:“殿下有何指示,尽管吩咐。”
时绾眠常常感慨温淮知耐性太好,可仔细想来,许是过于信任自己,信任到可以什么都不问,就替她做任何事的地步。
他知道她生在帝王家,信任是最难的一件事,因而他不断退让,退让到直至她愿意主动跨出一小步就好。
如果她利用他,那他将是她最锋利的利刃。
可惜..….
时绾眠笑了笑,眼神柔和了些。
她最终还是把来龙之脉告诉了温淮知。
温淮知静静地听着, 原本以为要等待很久,甚至做好了一辈子等待的准备,此刻却因为她的坦诚而感到意外。
她.…..终于愿意跨出那一步了。
“你在践国公的带领下进步太快,让践国公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引起了沈复的忌惮。他担心你会成为践国公的左膀右臂之一,有朝一日坏了他的大事。”
随后,时绾眠与温淮知商议对策,她列举了收集到的证据,并说明她这边也会暗中招兵买马, 以防沈复在京城叛乱时,可以紧急调动兵力,
而边关,则有裴州池镇守。
“原本我还在思量此事该如何处置。如今沈复如此急切地将你调往南岭,倒是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只不过......”
时绾眠又抿了口茶,坦白道:“他这么着急把你调走,势必动了让你有去无归的念头。”
“这不正好吗?”温淮知为她斟满茶水,他很快便理解了她的计划:“正如殿下所想,让我有去无回,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金蝉脱壳。”
“国库有我们的人,可以调动三分之一的银两。除此之外,城中许多赌场、酒楼、楼阁等等,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无人知晓。这些年的积蓄,也很可观。”
时绾眠再次确认道:“这是一场持久战,少则一两年,多则七八年皆有可能。”
她看了一眼少年郎:“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有时候她也很难抉择,机会不易,错半步则步步错。
理性告诉她不能再轻易相信他人,唯有利益可得一切。
可在看到他时,看到他一直以来的退让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她尊重他的选择,并非每个人都有这份勇气。
即使他此刻没有做好准备,她也会与兄长商议,制定下一步计划。
清风拂过,少年郎温润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回响。
“只求分别的日子,能偶尔想起我,便心满意足了。”
温淮知放下手中的茶具,慢慢地靠近时绾眠,在她身旁坐下,却又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指尖轻触着茶盏边缘,眼神专注而深情地望着她。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眠眠,你可以许我一个......不要忘记我的承诺吗?”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太过分了,随后又补充道:“哪怕没有实现也作数。”
时绾眠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将他扑倒在地,一点一点地吻上他的唇:“想与你......”
“咳咳...殿下。”温淮知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拒绝了.
如若多一分念想.…..
或许她就不会将自己忘得太快。
时绾眠看着他的表情,十有八九猜到了他的心思,觉得他过于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他的指尖,然后,十指紧扣,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我发誓不会忘记我的小郎君,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忘记。否则不得…...”时绾眠举起另一只手,指向天空,做发誓状。
她还没说出那个字就被身下的人一拉,紧紧抱住。
他不想她说出哪个字。
温淮知稍稍松开她,说道:“你放心,此事并非仅仅出于情意,亦是为了百姓。战争,谁都不愿看到。”
一月之后,温淮知开始收拾行囊,再过几日便离开京城。
窗外不知何时站着一名黑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就这样看着温淮知许久,才慢慢说道:“此事不简单,最好别插手,她目的不单纯。”
离酥口中的‘她’自然是指时绾眠。
“她已经同我说了,也给了我机会,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
温淮知见离酥不愿进屋,便走到一旁,为他泡了一杯茶随后又折返回去,继续收拾行囊。
他很高兴她能主动迈出一步,但除此之外,他也觉得,若是沈复上位,游牧定不会像沈复所想的一样,互帮互助,相反还会借当今圣上一事,主动挑起战争,统一中原。
届时生灵涂炭,流失失所。
更何况..….
沈复还是当年杀害时绾眠的凶手,若非她侥幸逃过一劫,恐怕..….
“她并非传闻里所说只会吃喝玩乐,堤防一些总不是坏事。” 离酥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并未饮用:“女人的话,特别是位高权重的女人,最好不要轻易相信。”
“我相信她。”温淮知说道。
听到温淮知如此坚定的回答,离酥不禁轻笑一声,放下茶杯,转身离去。
温淮知随队伍出发的那一日,他看到了裴州池,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时绾眠曾告诉过他,裴州池也是她的人。
如今,裴州池并未留在军营,却突然出现在队伍中,督促执行任务,这只能说明,沈复已经将沈家公子送往边关,接手了一些事情。
沈复这是想要收回边关的势力......
纵然在沈复眼中,裴州池或许已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他太过谨慎,若能选择,自然还是更倾向于将权力掌握在沈家子弟手中,毕竟,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你就是温淮知?长得比女子还妖。”裴州池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形更加挺拔,气势逼人。
或许是因为时绾眠的缘故,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快,内心颇有些不甘。
“裴将军。”温淮知不卑不亢地向他行了一礼,并未理会他言语中的轻蔑。
“没空搭理你。”
裴州池不耐烦地拉了拉缰绳,催促着马匹走到队伍前方,不再看温淮知一眼。
第六十六章
◎不配◎
林间夜色渐深,身旁的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窃笑,这场景,当真是精彩绝伦,精彩程度堪比戏文。
毕竟,传闻中裴将军与公主和离,皆因另一位俊美如玉的男子横空出世,搅乱了这对璧人的姻缘。
虽说裴将军向来直言不讳,但也不至于对任何人如此粗鲁无礼,就连对待下人也不曾如此。
如今看来,那些传言中确有几分可信之处。
温淮知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他知晓裴州池此番作为,无非是在暗中提醒他要小心提防周遭的一切。
虽说裴州池武功高强,但他如今名义上是站在沈复那一边的,若是沈复派人暗中行刺,裴州池也不便贸然出手相助。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队伍行至半山腰,准备扎营之时,突然从密林深处涌现出大批“山贼”。
“过了这山路,留下钱财,可饶你们不死。”为首的蒙面男子厉声喝道。
“区区山贼,也敢如此放肆!”裴洲池轻蔑一笑,拔出佩剑,随即一声令下:“杀!”
刹那间,刀光剑影交织,厮杀声不绝于耳。
温淮知依旧坐在马车之中,眼神如水般平静。
他敏锐地注意到,但凡有人靠近马车,裴州池总会不着痕迹地将其拦下,能够真正接近这辆马车的,只有眠眠的亲信。
果然,须臾之后,一位蒙面黑衣人窜上马车,与温淮知四目相对片刻,随即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将他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咳咳,救......” 温淮知话未说完,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只见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腹部,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流淌,染红了他的衣衫。
“住手!”裴州池见状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没想到安排的人竟会做出如此过火之事。
裴州池眉头紧蹙,本欲策马追击,奈何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人早已将马匹尽数杀死。
四周山林中不时有人影闪现,阻挡他的去路。
刀光剑影中,裴州池连斩数人,却仍难以突破重围,只能眼看马车渐行渐远,终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林间。
马车如离弦之箭,在崎岖山路上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