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惊羽卫听令!”
“是!”
“你们都是朕最忠诚的战士。”皇帝已披上战袍,目光如炬,扫视在场的惊羽卫,他们每一个都是他亲手提拔,擢选出来的护卫,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今日,朕将御驾亲征,攻打南照。”
“无论战况如何,尔等需确保宫内之人安然无恙。”
“若朕不幸战败,身陨之后,尔等务必牢记,不惜一切代价,护送此间主人,前往绝对安全之地。渔樵江渚也好,另作婚配也罢,护她一生一世,不容有失。”
“属下遵旨。”惊羽卫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不归翻身上马,精钢铠甲在阳光下闪出凌冽寒光。
离去前,他最后深深地望了行宫一眼。
就这样恨着吧。
活着,就好。
倘若我赢了——
你我,纠缠一生。
……
手腕上的镣铐冰冷而沉重,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会发出金属碰撞声。
目光在屋内游移,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她坐在地上,向后靠着床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
就在这时,门开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芊芊抬起头,看到一人擎着灯烛,戴着兜帽,站在门口。
烛火勾勒出他的轮廓,肤色洁白,眉上点红,长长罩袍下,玄色衣摆被风吹得微扬。
“王女。”
“你还有脸来见我。”
项微与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言辞。
须臾,他低声说道:
“小臣是来向王女请教的。”
芊芊直视着项微与,看着他缓缓步来,在她半步远处蹲下,从腰间取下什么,闪烁银光。
“告诉我,”项微与说,“你是如何炼制出蛊种的?”
那是一个纯银的葫芦,比她当初用的那个大了一些,还镌刻了古怪的纹路。
项微与低声说:“我遵循古法,将一百种不同的毒虫一一放入其中,却始终不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说着他缓缓拧开葫芦的塞子。
窸窣声响,一只牙尖嘴利的甲虫从中爬了出来。
这只甲虫体型硕大,壳甲坚硬,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然而吸引芊芊的是,甲虫那强壮有力的下颚,隐约可见尖锐异常的牙齿,宛若精心打磨的利刃。
让人不由得相信,这只小东西能够轻易地撕裂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物体。
无论是皮革,
还是金属。
“蛊种……”芊芊忽然咳嗽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和虚弱。
“要用……”
项微与立刻向前倾身,试图捕捉她说的每一个字,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芊芊的嘴唇上,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猝不及防,腹部一阵剧痛,项微与一声惨叫,踉跄地摔倒在地,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滴落,看到自己的腹部趴着一只黑色甲虫,他强忍剧痛,抓起来狠狠往墙上一扔。
“可惜。”
甲虫摔了个四脚朝天,它的背上有一层薄薄艳红,芊芊指尖开了道口子,正放进唇里吮着。
秋水明眸斜睨着项微与,她方才在甲虫背上划破指尖,用血操控了甲虫,令其活活撕下了他肚子上的一块肉,可惜没来得及钻进他肚子里,让他尝一尝五脏六腑化为烂肉的痛苦。
“唔!”项微与捂着腹部的手掌不断溢出鲜红,强烈的痛楚让他汗流不止,他看着芊芊召回那只甲虫,靠近束缚她的锁链,它张开了那对强而有力的下颚,精准地咬住了锁链的一环,咬合力惊人,不断施加压力,很快,锁链的一环被甲虫的利齿彻底咬断。
“很快南照就会覆灭,你即便回去又有什么用。”
芊芊猝然握紧了手:“你在说什么。”
“陛下已经下达了攻打南照的指令,想必王师已经出城,不日便会抵达桂城。”
桂城,正是南照与大魏的交界。
芊芊豁然起身,那只甲虫似被吓到,啃咬锁链的速度都变慢了。
项微与疼得满头大汗,却依旧是那副死人般平静的脸色,“他既然违背盟约,把你关在这里,囚.禁你一辈子,发兵攻打你的母国又有什么稀奇。陛下经天纬地,注定成就千秋伟业,名垂青史。”
“你也知道神威将军何许人也,他手上多少人命,他是天生的将领,是真正的战争兵器,你真相信他永不进犯的承诺吗,不知是天真还是愚蠢啊王女。”
锁链断裂的瞬间,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声音,甲虫爬开,纯金锁链的残骸静静地躺在地上,芊芊根本不想理会他,往外而去。
突然。
“王女,你想知道,春秋齐女的真相吗?”
芊芊蓦地回头,又惊又疑。
既然能准确说出春秋齐女这个名称,说明他根本就对蛊种了如指掌!
那他方才还想要从她这里获得炼制方法?
难道他的目的并非蛊种,而是——带来那只甲虫,帮助她解开镣铐?
他似乎在极有目的地,引导她做出下一个选择,这种被人推动的感觉让芊芊感到极其的不悦,但她也清楚,如若谢不归发兵攻打南照,她的下一个目的地必然是战场。
项微与动着嘴唇,那每一个字拆开她都能理解,可合在一起却让她心头一震,芊芊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但她又能隐隐感觉到,项微与没有骗她。
-
尖锐的石片划破手腕,鲜血落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很快,一种细微而密集的声音开始在四周响起,那是无数毒虫爬行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毒虫们被她的血吸引,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们爬过石缝,爬过地面,以芊芊为中心迅速聚集,里面竟然有绒球。
倒真是意外之喜!
芊芊立刻蹲下,绒球显然认出主人,撒着八条小细腿便朝着她掌心爬去,钻进她的衣袖之中。
巡夜的惊羽卫们察觉到异样的动静,他们互看一眼,试图弄清声音来源,但当他们看到那些毒虫时,为时已晚。
“咚!”“咚!”“咚!”
这些素日里以一敌十的惊羽卫,被不起眼的毒虫咬伤,一个接一个倒下,昏厥过去。
放倒他们后,一名玄色道袍,戴着兜帽的女子,快步走过满地的惊羽卫和一片狼藉,很快找到了马厩,迅速挑选了一匹最为矫健的骏马,纤手轻抚过雪白的鬃毛。
这匹马,倒像极了初见时,那人身骑的那匹白马。
很快这记忆被她从心头抹去,芊芊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则捏着从项微与身上搜来的令牌。
随着一声轻喝,马儿扬蹄飞奔,蹄声如雷,划破了夜的寂静。
四周的景物在视线中飞速后退,行宫的街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长。
宫门前,她压低兜帽,亮出令牌,很快惊羽卫便放了行。
女子的身影如同疾风般掠过,待那放人的惊羽卫意识到不对时,她已策马而去,融入夜色。
芊芊在心中默念。
希望来得及。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桂城坐落于边境线上,城墙高耸入云,是守护帝国疆土的坚固屏障,同时也是对邻国无声的震慑。
瞭望塔有那站岗的士兵,可以远眺敌国的领土,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花了大半个月,终于在入夜时分,赶到桂城时,芊芊身上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远处隐约可见如星子闪烁的火光,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们手持火把,四处走动。
要进入这座处于战争状态的边城绝非易事。
芊芊在距离桂城不远处停下马匹,仔细观察城墙的布局和士兵的巡逻规律,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片刻后,她决定利用夜色的掩护悄悄接近城墙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
那里城墙的阴影投下一片黑暗区域,是潜行的最佳掩护。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马,将马匹系在一棵隐蔽的树下,悄无声息朝着城墙靠近。
桂城比邺城要冷上许多,接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雪,地面上的雪层厚实而均匀,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动作轻盈而迅速,如同夜行的猫,终于来到城墙脚下,发现了一处破损的城墙段。
那里有一块石头松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她深吸一口气,趴下来钻进了那个缝隙。
缝隙狭窄曲折,但她凭借着身子的纤瘦和柔韧,一点点挤了进去。
城墙内的景象迅速展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