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愤怒地咬住了被角,但因她已劳累多时,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她咬着咬着就松口了,只在心中默念“东无乌龟王八蛋”,然后她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170章 送人去 “华小瑶又在强取豪夺。”……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启明军整装待发。
数百艘战船停在名为“枫叶甸”的港口,数万名精兵整齐排列,启明军的军旗在船头飘扬,战鼓声“咚咚”地响了起来。
华瑶在众人面前高声宣讲,念出启明军的口号:“远望天边启明星,人间正道已分明!扫荡天下不平事,何愁天下不太平!清君侧,平战乱,复社稷,救国难!!”
在此之前,华瑶算过了日出的时辰。
华瑶话音刚落,旭日初升,朝霞漫天,灿烂的日光斜照下来,启明军的士气空前高涨。
随着华瑶一声令下,港口搭起浮桥,众多士兵跟随各自的队伍,井然有序地登船入舱。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船帆升上桅杆,战船迎风出行,顺着湍急的江流,向东驶去。
华瑶登上船楼,极目远眺,只见江水悠悠、浮云飘飘,远处的山川绵延数里,风光无尽。
大梁朝的锦绣江山,不知惹得多少人眼馋?
华瑶昨夜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但她丝毫不觉得疲惫。她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就连她的近身侍卫都看不出一丝异状。
此时此刻,齐风和燕雨都站在华瑶的身边。
燕雨大病初愈,原本不该随军远征,但他听说华瑶会去京城解救杜兰泽,他打定主意,要跟着华瑶出征。
燕雨从京城逃到了秦州,又从秦州奔向了京城,这一来一回之间,定有千难万险。不过他也死里逃生了几回,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对自己的运气还是信得过的。
燕雨环顾四周,此处仅有他和华瑶、齐风三人,众多侍卫都站在四丈开外,把守着四面八方的去路。
燕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悄声说:“你有没有瞧见那些侍卫?一个个的,还挺威风,脸上都布满了杀气,怪吓人的。他们从哪儿来的?我看他们都很面生。”
齐风也悄声回答:“不要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燕雨好气又好笑:“不是我说,你有病吧?你根本就不懂‘说三道四’是什么意思,你在跟我胡言乱语。”
齐风看他一眼,认定道:“你气急败坏。”
燕雨真被他气笑了,偏偏又没读过几本书,也不知道多少成语。过了好半天,燕雨才挤出一句:“你丧心病狂。”
齐风道:“你小肚鸡肠。”
燕雨道:“你……你你你好,你很好,我服了,我心服口服,我在京城九死一生,你在秦州偷偷读书。你从书里读到几句骂人的话,全拿来孝敬我了。”
齐风道:“你才疏学浅。”
燕雨愤怒道:“你……你太过分了……”
燕雨还没说完,华瑶的剑鞘横在他的面前,他躲到华瑶的背后:“殿下,求您给我做主,齐风先骂我的,都是他欺人太甚。”
华瑶道:“大敌当前,别吵了。”
燕雨半低着头,目光落在华瑶身上。
华瑶双手抱剑,自有一股威严。
燕雨和华瑶自幼一同长大,燕雨很清楚华瑶待人处事的风格。过去的两年里,华瑶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迟钝如燕雨,也察觉到了华瑶的变化。
从前的华瑶就像一个家族的长辈,侍卫都是她的晚辈,她对待晚辈虽然严厉,却也会偶尔纵容他们,准许他们多喝几口酒,或是多请几天病假。
在皇城当差的侍卫,多半是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衣食住行只在皇城解决,除非主子有命,否则一辈子不能离开皇城。他们经常把自己的月俸攒起来,拿去“通化街”上,买些吃的喝的,或是置办几件杂物。
“通化街”也是皇城的一条街,仿照民间集市设立,街上开设了熟食店、估衣店、茶铺、杂货铺。店铺虽然不多,却也办得井井有条。
华瑶宫里的奴才也曾在通化街上买过酒。华瑶并未惩罚任何人,她对待奴才一向宽容,奴才也很感激她的仁慈。
除了燕雨之外的侍卫都很尊敬华瑶,他们都相信她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现如今,华瑶果然大有作为。她比从前严厉了许多,也强悍了许多。她身边的侍卫也是人才辈出,那些侍卫的武功极高,与齐风不相上下,燕雨甚至不敢直视他们。
燕雨正想得出神,华瑶又问他:“你怎么了?”
燕雨故作从容:“没怎么,多谢殿下挂心,我刚才在发呆,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华瑶竟然笑了一笑:“不想说就别说了。”
燕雨心里有些委屈,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他在京城公主府受尽了羞辱,方谨把他打得半死,他背上的疤痕至今没有消退。相比之下,华瑶对他真是关怀备至,他也应该坦诚相告。
燕雨鼓足勇气:“我在想,您……您……”
燕雨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华瑶派出的暗探回来了。
那些暗探的轻功极高。他们从江面上踏浪而归,踩水的功夫十分了得,燕雨看得目瞪口呆,华瑶依旧是面不改色。
暗探登上了战船,纷纷跪倒在甲板上,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殿下。”
华瑶说了一声“免礼”,又吩咐燕雨退下,只留了齐风在身边。
燕雨走后,暗探禀报道:“启禀殿下,驼峰镇惨遭屠杀,全镇上下,无一活口,尸首堆积如山,血水染红河面,房屋已被焚烧一空,哨岗也被摧毁……”
“驼峰镇”位于虞州南岸,与秦州仅有一江之隔,与永州的距离也不远。
驼峰镇也有一处港口,始建于昌武二十四年,重建于昭宁十九年,开放于昭宁二十四年,迄今还不足三年。
驼峰镇的港口是一片平坦之地,驼峰镇的官道直达永州南安县,驼峰镇守军仅有两百人,驼峰镇还有一座公主祠,镇上百姓常去焚香祷告。
正因如此,华瑶原本打算率领船队,驶入驼峰镇港口,暂时驻扎在此地。
但她万万
没想到,驼峰镇遭受了灭顶之灾,全镇两千七百多人,竟在一夜之间被杀光了。她派去驻守驼峰镇的哨兵,也没一个活下来,他们都被高手瞬间斩首了,根本无法通风报信。
华瑶心中一惊。
昨天清晨,华瑶也派遣了一批暗探,前去探访驼峰镇的状况,彼时驼峰镇一切如常,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昨天深夜,贼兵突袭启明军,华瑶忙着调兵遣将,无暇顾及驼峰镇。
更何况,深夜时分,江上风大雾浓,兼有巨浪激流,纵然暗探的轻功再高,他们也不可能摸黑渡江。若是乘船来回一趟,至少也要六七个时辰,孤舟夜行风险极大,还不如等到天亮之后再动身。
怎料天亮之后,驼峰镇就没一个活人了。
华瑶已经猜到了东无的谋划。
昨夜,东无发动了两场战争,其中一场位于秦州枫叶甸,另一场位于虞州驼峰镇,东无在秦州打了败仗,却在虞州打了胜仗。
华瑶尚未与东无正面交锋,已领略了东无的手段。
东无心狠手辣,也有深谋远虑,他的制敌之计超乎寻常,往往是多种策略同时施行。昨夜华瑶自认为打败了他,却不知他在虞州的兵力远胜秦州。
这一刹那,华瑶又突然想到,自从谢云潇中毒之后,华瑶从不让他抛头露面,只让他在卧房静养。在华瑶的悉心照料之下,他的病情并未恶化。
汤沃雪也说,谢云潇的状况比她预想得好多了。
这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因谢云潇深居简出,东无也能觉察出来。东无在秦州安插了不少耳目,他肯定猜到了谢云潇伤势未愈。他不会放过谢云潇,也不会放过华瑶。他会设法使出毒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华瑶正在沉思,江面上又显现几条人影,先前华瑶派出的另一批暗探也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虞州受难的村镇,不止驼峰镇一处。驼峰镇方圆百里之内,杳无人迹,荒无人烟,村舍都烧成了一片灰烬。
华瑶闻言,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担忧。
华瑶原本打算兵分两路。秦三率领两万人马,去虞州招揽兵力,华瑶自己率领剩余的两万人马,去永州拓展势力。
而今,虞州的局势变幻莫测。华瑶还不知道,东无的权力究竟有多大?
谨慎起见,华瑶决定更改计划。战船靠岸之后,她会率领全军,直奔永州扶风堡。那是一处易守难攻的要塞,位于永州北境,也在谢家的势力范围之内。
扶风堡与南安县相距仅有四十里,只要在扶风堡驻扎下来,便能从长计议,华瑶可以一边观望虞州的局势,一边寻找永州的解药。
在此之前,华瑶也往扶风堡运送了不少粮食,足够启明军半个月的兵马用度。
主意既定,华瑶立刻施行。
华瑶召见秦三,告知了虞州战况,秦三也赞成她的意见。她们重新部署一番,及时调整行军策略,只等战船靠岸,再做决断。
秦三擅长行军布阵,也有一身的高超武功。她还是土生土长的虞州人,却没护住虞州的乡亲。
她心中惆怅非常,种种无奈,难以排遣。她不禁感慨道:“何时才能平定战乱?”
“快了,”华瑶认定道,“等我掌权之后,就还天下一个太平。”
秦三由衷道:“只愿殿下早登大位。”
秦三告退之后,江上忽然风浪大作,惊涛拍船,船身震荡,激起水花无数。长风奔流而来,鼓荡而去,吹得军旗呼啸作响。
华瑶跑回了船舱。她想去看看谢云潇的状态如何。
船舱之外风浪滔天,船舱之内倒是一派安宁祥和。
谢云潇正站在窗边,观望窗外的江景。他所在的船楼高达三丈,他所见的江流远越万里,似是无穷无尽。
华瑶轻轻地喊了他一声:“潇潇?”
谢云潇转过身来,华瑶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到了一张木床上。她悄声说:“情况有变,我们不会在虞州驼峰镇靠岸。我们会直奔永州,在永州安营扎寨,正好我们现在顺风顺水,船队的行速比平日里更快。”
谢云潇道:“为何不去虞州?”
华瑶道:“虞州突发战乱,死者成千上万,主使之人,正是东无。我尚不能奈何他,只好退守永州,等我摸清局势之后,再把敌军一网打尽。”
谢云潇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茫然。她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自觉地略微歪了一下头。
谢云潇抬手抱住了她,又低声道:“慎重行事,万事小心。”
华瑶暗暗心想,原来谢云潇还在牵挂她的安危。她点了点头,又拽着他一起在床上躺倒。
华瑶铺开一床锦被,盖住了他们二人,床帐也垂落下来,遮挡了混沌的天光。
床上昏暗不明,她的嗓音也很轻:“我教你一个呼吸吐纳的口诀,这是我曾祖母所创的秘法,只要你运用得当,便能隐藏自己的内功,别人也看不出你的武功深浅。”
谢云潇推辞道:“既然是皇族功法,倒也不必传授给我。”
华瑶随机应变:“我与你相处,何曾有一点私心呢?无论什么宝物,我都愿意送给你。”
谢云潇淡淡地笑了。
华瑶又问:“你和我成亲已有一年,你是我的驸马,你也是皇族,为什么不能学习我们的皇族功法?”
谢云潇沉默片刻,改口道:“听凭殿下指教。”
华瑶满意道:“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