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柔眨巴着乌黑的眼睛,无辜道:“之前做的衣裳,你都没穿过。伤口早就好了。”
陆奉低声“嗯”了一声,道:“宫中有尚服局,无须你动手。”
陆奉一直想不明白,江婉柔为何钟情于给他做绣活儿,他明明不缺这些。正如江婉柔也想不明白,陆奉这么精明的人,为何一直没有发现,她的绣工并不好。
甚至有一次,他曾亲眼见过金桃正在做靴子,他拿起来仔细端详,江婉柔心中忐忑,心中正想要怎么解释,陆奉放下,淡淡道:“这丫鬟的绣工……倒是没你做得精致。”
江婉柔:“……”
一直都是金桃做的,难为他睁眼说瞎话。
……
她笑了笑,这点小事便没有“坦诚”的必要了,叫陆奉误会下去也好,日后用来讨可怜,这不就用上了。
在江婉柔一通甜言蜜语和哄骗下,陆奉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件在他看来太过“文弱”的衣裳。
淮翎和明珠被丽夫人接了过去,两个
孩子两岁了,正是牙牙学步之时,丽夫人喜欢孩子,亲自纳了小鞋,教哥哥和妹妹走路。江婉柔放心地把双胞胎交给她,夫妻俩带着淮翊,从宫门悄悄出发,前往陆府。
曾经煊赫一时的“陆国公府”变成了“陆伯府”,却依然人丁兴旺、热闹非凡。老祖宗的寿辰向来不请外人,二房、三房的人提前得到消息迎接帝后,江婉柔按住陆奉的手臂,笑道:“什么皇上皇后,都是一家人,咱们大爷回来了,哪有那么多虚礼。”
“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婉柔言笑晏晏,陆奉斜睨她一眼,淡道:“今日不论君臣,进去罢。”
他大步跨进府门,江婉柔朝着二爷、三爷和两个弟妹点点头,忙跟上陆奉的步伐。经过此事,叫府中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几分过寿的模样。
老祖宗之前摔了一跤,养了几个月,听说又糊涂了。江婉柔还担心她不认人,结果陆奉一来,老祖宗呵呵一笑,道:“君持也回来了,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老祖宗瞥了一眼身后的江婉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老大媳妇,哎呦,今天我老婆子高兴啊,得喝两杯。”
老祖宗那么大年纪,怎么能喝酒呢,果真糊涂了。江婉柔无奈地和陆奉对视一眼,她提起裙摆,坐到老祖宗下首陪她说话。可说老祖宗糊涂吧,她说出的话也清醒。
她摆摆手,道:“你去你男人那里,跟我一个老婆子有甚么话好说。”
陆奉闷声低笑,江婉柔远远瞪了他一眼,看向老祖宗,柔声道:“老祖宗,您近来身子骨儿可好?”
老祖宗笑眯眯道:“都好。君持待你如何?这孩子面冷心热,是个好孩子。”
这回轮到江婉柔笑了,也就老祖宗把陆奉当成“孩子”,老祖宗耳背,得大声说她才能听见,江婉柔回了句“他待我极好”,差点叫全堂的人听见,羞得她红了脸颊。
她羞羞答答地回到陆奉身边,这回的席位和原先一样,依然是陆奉这个一家之主高座主位,江婉柔坐在他身侧,淮翊做在老祖宗身边,他是个懂礼的孩子,老祖宗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想过后答复,叫老祖宗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陆奉失笑,轻轻摇头,“这小子,倒会讨巧。”
江婉柔给他满上酒,意有所指道:“孩子他爹不讨巧,只能叫孩子辛苦些。”
陆奉挑眉,“他爹待他娘……极好。”
江婉柔:“……”
她把手悄悄伸到桌案下,借着桌帷的遮挡,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腰身。
疼中带着一点儿酥麻,陆奉闷哼一声,脸上神情古怪,“今日收敛些。”
他理所当然地把江婉柔的恼羞成怒理解成调情求欢,毕竟方才可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说出:他待我极好。
啧,这等私密话,等回去慢慢说与他听,何必嚷得人尽皆知。
算了,家宴,就由她一次。
陆奉唇角噙笑,大掌握住江婉柔的手,两人的手在桌帷下掰扯地难舍难分,江婉柔忽然一顿,眼尖地在穿梭的丫鬟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个姑娘的名字,二房的远房亲戚,周妙音。
在她即将生产时抓到的探子,后来她把人给了陆奉,凡事不操心,便没有再关注过,她听陆奉说这人是陈王的探子,陈王一脉都死绝了,她竟还活着?不像陆奉的手笔。
陆奉面上淡然,私下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指,道:“不是你说过,留她一命?”
江婉柔一怔,她何时……对了,她先抓到周妙音,要她为她所用,周妙音为表诚意,告诉她陆奉的身世,惊得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降世。
她说话算话,好像真在陆奉跟前提了一嘴,“不过是个小姑娘,怪可怜的,如果牵扯不大,留一条性命吧。”
连她都忘记了,陆奉竟然还记着!她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心里。
江婉柔身体微僵,心口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涨。
她在这一刻明白,陆奉在意她,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江婉柔久久不语,陆奉察觉到不对劲儿,低头问她:“怎么,不高兴?”
江婉柔摇摇头,她垂下浓密的眼睫,轻声道:“陆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好爱你。”
“嗯?”
陆奉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江婉柔笑了,她举起面前的酒杯,对陆奉道:“夫君,你我结发为夫妻,蒙君爱护,寒暖相偎,有七年矣。此杯敬你,愿你君身体康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陆奉举杯和她对碰一下,沉声道:“你酒量不好,莫贪杯。”
他不明白区区一个探子,有什么特别,叫她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江婉柔今晚兴致很高,她喝了一杯又一杯,陆奉都拦不住,等回宫时,果然醉了。
江婉柔醉酒和旁人不一样,她不上脸,说话间也言辞流畅,直到晚上在帷帐中,江婉柔一口咬上他的肩膀,尖声道:“很痛啊,混账!”
陆奉额前沁了一层细汗,他一顿,再次重重用力,江婉柔喊得更大声了,哇哇道:“不是那里,嬷嬷说不是哪儿,你换个地方啊。”
陆奉还没想明白这个“嬷嬷”是怎么回事,江婉柔鸦黑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她双臂搂上陆奉的脖颈,缓缓磨蹭。
嬷嬷说过,女人也是能够快乐的,只是要找对地方。她清醒时羞涩不敢,如今醉了,胆子倒是大了。
……
长夜漫漫,这对成婚多年的夫妻交缠着,一同攀上极乐高峰。至于明日酒醒后面对陆奉的黑脸?江婉柔心道: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快活再说。
反正他爱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