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堵你的嘴。”
丝滑的寝衣不知何时半落,牛乳般的肌肤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仿佛涂上一层诱人的蜜糖,陆奉忍了一个月,耳侧,脖颈,锁骨慢慢往下,留下一串痕迹和透亮的水渍。
江婉柔被他弄得意乱情迷,迷迷糊糊中,她骤然想起什么,惊道:“不行!”
“羊肠衣。”
这里没有锦光院的暗格,什么东西都没有,此地苦寒,来回舟车劳顿,万一怀上就糟了!
她初次就怀上淮翊,陆奉哄她喝避子药,刚停又怀上双胞胎,听太医说,身体康健的女子更易有孕,她很容易怀孕!
箭在弦上,陆奉喉结滚动,沙哑道:“叫人去取。”
他本也不打算让她产子,此时此地,更不是个好时机。
江婉柔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气得双颊粉红,“不许去!”
先不说将军府有没有那玩意儿,在小姑子府中第一晚,叫人拿……那个,她日后还怎么见陆清灵?没脸了!
陆奉沉默一瞬,附在她耳边低语,“无妨,我不弄进去。”
江婉柔怀疑地看着他,这能忍得住?陆奉明日就走了,今晚她只想好好抱抱他,跟他说些悄悄话。
比如叮嘱他万事小心,比如交代他好好用膳,比如说说凌霄和陆清灵,还有今天见到的小芸儿。她漂亮又懂事,不知道他们的明珠长大,是不是也这般玉雪可爱。
最后再给他撒个娇,让他无事的时候,一定要多回来看自己。
江婉柔想得温馨美好,青灯如豆,夫妻共叙别离,她有好多话想跟陆奉说。
她睁大美眸,看着上方男人锋利的下颌,低声道:“夫君,我想你。我们——呜——”
我们说说话吧……
这句话没有被完整说出来,陆奉黑眸中的眼神逐渐炽热,她想他,他也想她。
江婉柔以为的想念是不舍,拥抱,低语,陆奉简单直白,两人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不打招呼进来,江婉柔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
后来的事完全由陆奉主导,江婉柔嘴里只能发出几个破碎不成语的声调。一夜荒唐后,翌日,江婉柔醒来,一摸身旁冰冷的床铺,便知他已经走了。
她扶着腰起来,心里想起昨晚他有多可恶,冲淡了他的离开的愁绪。
陆奉向来说话算话,昨晚江婉柔才知道,男人,在榻上的话不能信!
刚开始说的好好的,“弄在外头”,他一回也没守信!最后哄她,“无妨,我给你弄出来,不会怀。”
虽然真给她弄出来了,但那过程……
“金桃。”
江婉柔扬声吩咐,叫金桃悄悄给她弄副药吃。
那么深,也不知道他弄得干不干净。
陆清灵给院子拨了数十个丫鬟,不多,但主子只有江婉柔一个,也够用。她在两个小丫鬟的服侍下用了早膳,在行囊中翻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
昨日给了小姑娘礼,人家还有个小子呢,她生淮翊和明珠时,将军府可是足足送了两口大箱子,她赶路不便,只能挑贵而精的东西带上。
礼多人不怪,江婉柔从不在这方面失礼。她穿戴整齐,正准备去找陆清灵时,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她疑惑道:“什么声音?”
身后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躬身回复:“回王妃娘娘,是做工的娘子们来了,都是粗人,不懂规矩,奴婢过去让她们小声些,莫冲撞贵人。”
“做工?”
江婉柔更奇怪了,“将军府没有压身契的下仆吗?为何要从外头聘人?”
她自己用人,先选用欠了死契的奴婢,再者是家生子,最后才考虑签活契、能赎回的下人,外头鱼龙混杂,她从不聘用短工。
丫鬟回道:“夫人聘用这些娘子们给前线的将士做衣物鞋袜,娘子们大多是军眷,比旁人更用心,还能领工钱,贴补家用,这是夫人想出来的法子。”
“原来如此。”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江婉柔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这些衣物……如何运往前线?”
第85章 陆奉好战
“回王妃娘娘,每逢月底,夫人率人来回两地,押送军需。”
“等等?”
江婉柔骤然打断她,不可置信道:“你说,你们将军夫人……亲自……押送军需?”
这完全颠覆了江婉柔的观念,她操持内务,进退有度,自诩放眼京城,没有哪家主母做得比她更好、比她更“贤惠”。陆清灵可是将军夫人啊,怎么能抛头露面,做男人的差事?
还是军需这等要事。
丫鬟笑了笑,语气中与有荣焉,“没错!夫人亲自押送。这不算什么,我们夫人还有一支娘子军,个个身手了得,不比男人差!”
江婉柔完全呆滞了,丫鬟口中的“将军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可昨日陆清灵抱着她哭成一团,在陆奉面前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更和她记忆中刁蛮任性的小姑子判若两人。
她敛下神色,在丫鬟的带领下往主院走去。将军府占地广袤,府内庭院开阔,地面砖石铺陈随性,没有京城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的精致华贵,陈设粗犷,有种不拘小节的豪迈气息。
江婉柔到的时候,陆清灵正在擦拭长缨枪,见到长嫂,她眼睛一亮,上前握住江婉柔的手,“长嫂,我正要去找你。你初来乍到,这里不比京城繁华,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你尽管说,千万不要和小妹客气。”
江婉柔反握了下她的手,感受到一片薄茧。她笑道:“都是一家人,我跟你客套什么。你别操心了,我什么都好,下人也都尽心。”
姑嫂俩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江婉柔把羊脂玉送出去,陆清灵道:“我最近诸事繁忙,没法儿多陪您,我待会儿找几个人,陪长嫂在城里逛逛。”
“卫城虽不如京城奢华,也别有一番意趣。”
江婉柔心下一动,又想起陆奉的告诫,她摇了摇头,婉拒道:“不了,我在院里走走就好。”
“院里有什么好逛的?大冬天,连根草都不长,嫂嫂,我跟你说——”
忽然,陆清灵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兄长不许你出门?”
江婉柔回一个无奈的笑。
陆清灵在陆奉跟前唯唯诺诺,人不在了,胆子忽然大了起来,愤愤不平道:“兄长真不讲理!长嫂这么贤惠,没有犯一丁点儿错,凭什么禁你的足?”
禁足是一种惩罚,只有犯错的女人,比如国公府的赵老夫人,才会被关起来不许出门。
尽管江婉柔心里也不痛快,但在外面,她向来给陆奉面子。她柔柔一笑,解释道:“他也是担心我的安危。他在前线拼命,我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让他为我分心。”
“再说了,他就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婉柔朝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陆清灵深以为然,叹道:“是啊,苦了长嫂。”
从前陆清灵以为一介庶女,根本配不上她的长兄。现在陆奉身份更上一层,陆清灵却
瞧明白了,夫妻相处,并非只看身份地位的高低,他那冷面长兄,也就江婉柔降得住他。
但凡换一个人,要不性情高傲,和同样冷硬的陆奉相看两厌,要不心性软弱,被吓得战战兢兢手足无措,昨日虽然见面匆匆,陆清灵看得出来,陆奉对她甚是珍爱。
反正在陆府的时候,她从未看见陆奉和谁共饮一杯,更遑论喝旁人剩下的酒水。江婉柔酒量不好,她昨日特意准备的甜果酒,她每杯只抿了一小口,就被陆奉自然地拿过去,江婉柔悄悄瞪他,他不为所动,两人的手在桌布下拉扯交缠,陆清灵看破不说破,既羡慕,又伤神。
她也想凌霄了。
战事吃紧的时候,凌霄动辄数月不回府,她实在想他,便想出送衣物的法子,借机见他一面,慰藉思念之情。
说起往前线送衣物鞋袜,江婉柔对陆清灵赞不绝口,主动提出帮衬她,反正她又出不了府,闲着也是闲着。
江婉柔是客人,陆清灵不好意思麻烦她,江婉柔也不纠缠,两人接着说话。大多是陆清灵在说,江婉柔仔细倾听。听她讲凌霄和孩子们,听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有陆清灵组建的“娘子军”。
她出身武将世家,陆国公不拘着她,陆清灵闺中便爱舞刀弄枪,如今天高皇帝远,她说到兴起之时,拿起红缨枪,当场给江婉柔来了一段。
英姿飒爽,让江婉柔抚掌赞叹。陆清灵笑道:“长嫂若是喜欢,等闲下来,我教你。”
她敢教,江婉柔可不敢学。她和陆清灵不一样,她自幼学的女德女训,舞刀弄枪,对她来说太过“离经叛道”,也不好和陆奉交代。只能一边羡慕陆清灵的自在洒脱,一边严词拒绝。
很快,江婉柔发现,陆清灵根本闲不下来。
她起初雇人给前线送衣物是想找个机会,见凌霄一面,规模并不大。如今战事骤来,军需急增,朝廷也派人往前线调军资,只是远水解不了近火,路上也需要时间,陆清灵这边的压力骤然大了起来。
她忙得脚不沾地,江婉柔识趣地不打扰她,安安静静待在院子中。院子大而空旷,江婉柔经常开着窗子,看边关广袤的天空,一看就是一晌午。
陆清灵风风火火带着一帮人给将士们赶制过冬的衣物鞋袜,将军府的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在忙。她是客人,陆清灵不可能让她动手。
江婉柔很悠闲,却也孤独。
她听陆奉的话,和在京城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人打扰她,她只能把小芸儿接过来,逗弄两天。可日子久了,看着玉雪可爱的凌芸,她不免想到了京城王府的一双稚儿,心里更加难受。
如此过了十天,江婉柔实在受不了,快把她憋疯了。她主动找到陆清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要她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姑嫂俩一起,招呼妇人们做工。大多娘子们都是熟手,且是军眷,说不准手上的衣物就是给自己丈夫准备的,都格外用心。江婉柔身为王妃,还是绣工不怎么样的王妃,不可能屈尊降贵地亲自动手,她静静观察两天,琢磨出点东西。
娘子们夜以继日,昼夜不停歇地做,这点东西对前线来说仍旧杯水车薪。一来军需空缺甚大,其二,她们太慢了。
要做一件衣裳,起先要剪裁布料,然后用针线缝制,最后缀上扣子,非常繁琐。有的娘子心灵手巧,做的既快又好;而有的人擅长裁剪,缝得慢;还有的擅长针线,力气却不够,费好大劲儿才能把扣子订上去。
江婉柔观察几天后,和陆清灵商量一番,把人分成几波。一堆人只管剪裁,她们裁好了,交给下一批人缝制,以此类推。娘子们习惯了以往的做工方式,起初,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王妃”,她们并不信服。
天高皇帝远,皇权在偏远的城镇威慑并不大。更何况江婉柔生的太美了!她病中都要把自己拾掇地体体面面,现在虽不像在京城那样奢华,但绸缎袄子、绣花褙子、狐皮大氅一样不缺。乌发上的宝石簪低调不失华贵,耳戴莹润的东珠耳铛。她肤色极白,还喜欢鲜艳的颜色,如茜红、绯红、湖蓝、嫩绿之流,配以相衬的首饰头面。江婉柔一出来,把灰扑扑的陋室都衬出了华彩。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应该在男人的榻上,不应该出现在苦寒的边关。
她很爱笑,说话也柔柔的,有些粗蛮的娘子不服她,胆敢出言顶撞。陆清灵十分维护自己的长嫂,脸色一沉就要打人,江婉柔劝道:“不可,前线将士们浴血奋战,我们在后方打他们的娘子?不像话。”
免了责打,她却并未不计前嫌,给众人长篇大论地解释,博一个好名声。相反,她直接叫人把顶撞她的人赶了出去,做了多年掌家夫人,她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一味的宽和便是软弱,她不计较,却也不容冒犯。
众人心有怨怼,有了这场杀鸡儆猴,只敢在背后小声抱怨。江婉柔强制改了她们的做工习惯,却在别的地方处处体贴,冬日天冷,她叫人给娘子们熬姜茶,一大锅茶一起熬,不费功夫,也不费多少银钱。
渐渐地,抱怨声逐渐少了,娘子们歇气的功夫,喝一口暖呼呼的姜茶,有人小声道:“我觉得王妃娘娘,兴许有她的道理。”
直到月底,衣物鞋袜收拾装车,比之前足足翻了一番,此时,诸娘子,陆清灵,皆对江婉柔心服口服。
陆清灵满目崇拜,赞叹道:“长嫂,你真厉害!”
短短十几天,江婉柔不仅让她们事半功倍,还缓解了她们物资紧缺的难题。这种物资紧缺不是指没钱,而是没东西,有钱也买不来。
今年冬天格外冷,棉衣最重要的是御寒的棉花,今年棉花紧俏,卫城守备森严,不便与外通商,只能家家户户搜寻,陈年旧棉也少得可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江婉柔想了个法子,把较多的棉花和少量的芦花、麻絮混在一起,外头的布料选挡风的粗棉布,做出来肯定不如纯棉衣保暖,但原来做一件棉衣的量,如今能做两件甚至三件,江婉柔思虑许久,觉得可行。
毕竟只是一时应急,后续军需会陆续调过来,多而粗糙,让更多的将士们先穿着,比少而精好。
江婉柔笑道:“我也就动动嘴,还是多亏了你们。”
她没有想到,陆清灵竟然会亲自动手,怪不得那些妇人们对她如此尊敬,想来不止是因为“将军夫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