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勾晏信时, 便是这般模样?”
宋知蕙知这是在讽她, 她神情未变, 好似没听到般, 又款步上前,蹲在池边,那柔软的细腰朝池内偏去。
她抬手撩起衣袖,露出一小节细长白皙的手臂,随后将手缓缓落入水中, 在那池面上柔柔撩动起层层涟漪。
晏翊慢慢朝后仰去,氤氲的水汽中, 看不出那水下是何景象, 但那微动的喉结,起伏的胸膛,却是落在了宋知蕙眼中。
她修长指节撩拨着水面,斜斜朝他望去, 声音很缓, 却不如往常那般沉,“可要妾来帮王爷?”
“孤嫌脏。”他沉冷的声音透出几分哑意。
宋知蕙没有被这句话刺到,她在问出口的时候, 就已经猜出了答案。
她眉梢微挑,露出一抹浅笑。
晏翊微怔了一瞬,随后轻嗤一声, 怪不得那晏信能被她迷得五迷三道。
“王爷嫌弃妾……”宋知蕙一面低声自语,一面用掌心舀起温热的泉水,她忽然抬头,将泉水朝自己身前泼来,“那妾便清晰干净……”
跳跃的烛灯下,金色水珠在雪白的肌肤上倏然绽开,自上而下,从那脖颈,到锁骨,在到胸前……水花将那片薄衣溅湿,随着她刻意放大的呼吸,而愈发贴身,最终,胸前那抹鲜红彻底沾在身前,薄衣之下的那片玲珑,仿若就在眼前……
宋知蕙眼睛微眯,朝着水雾后看去。
晏翊没有说话,似也未曾动作,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在那水雾后直直地望着她。
第一次,只露出肩背,就能让他意动,后来是用她的头发,此刻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他反而不动,那手臂还在池边搭着,没有半分要做的意思。
顾若香生死未知,宋知蕙心底是着急的,她不能再这样与晏翊耗下去。
宋知蕙心中一沉,索性直接步入池中。
温热的泉水湿了鞋袜,湿了衣裙,湿了发梢……最后她整个人都站在了水中,就在与晏翊七尺之处,水位正好就到她心口的位置上。
宋知蕙朝前迈出一小步,随着波动的水面,那圆润之态也跟着若隐若现地上下浮动。
“放肆……”
沉默许久的晏翊,冷然出声,那嗓音低沉沙哑,分明已是久忍。
宋知蕙没有停步,迎着晏翊警告的目光,继续朝他身前走去。
晏翊身侧的银盘中,除了酒水,还有一把匕首,宋知蕙认得那匕首。
眼看他沉了眸光,搭在池边的手臂似要去取匕首,宋知蕙终是停下脚步,就在与他仅半臂距离的地方站住,“妾自知卑贱,怎敢触王爷贵体。”
说罢,她从腰间抽出一条鹅黄丝帕,那丝帕被水彻底浸湿后,变得轻薄透明,宛若云雾中的轻纱般,被她从水中提到二人身前。
晏翊那警惕的眸光中,似是多了抹隐隐的灼光。
未见拒绝,便是默许。
宋知蕙在水中撑开丝帕,一手捏起一边,她眼眸微眯,朝那水中望去,在看清那水中早已意动不安之处时,她眸光怔了一下。
“何处碰到孤,孤便削去何处。”
晏翊说着,朝后微仰,拿起了银盘中的匕首。
宋知蕙知道此话并非玩笑,那心跳骤然加快,她暗匀了几下呼吸,小心翼翼用那轻柔丝帕,朝水中探去。
与赵凌的三年里,他们床笫之间虽看似欢愉,但多数都是赵凌占据主导,像此刻的这般情形,还从未有过。
当初在她刚入春宝阁的那段时间,刘妈妈是教了她许多,还给她看了很多书画,那书画上画得极为详细,加上她记忆好,又聪慧,几乎看过后便能学会。
可到底这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且还是对着宴翊,稍有不慎便会没命,宋知蕙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她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并未直接用丝帕去包裹,而是缓缓用那丝帕在水中搅动,就在它四周,却并未触及,直到一次,那丝帕的一角微微从它顶处扫过,在那一瞬间,它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痒意从水中直冲头颅,这是晏翊二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他抬眼看向宋知蕙,那胸口似在强忍怒意般不住起伏。
宋知蕙知道,那不是怒意,而是旁的。
她心绪稍稍安定,估摸着是时候了,她又拎起丝帕两边,将丝帕彻底撑开,随后缓缓沉入水中,小心翼翼移至下方,随后慢慢包裹而上。
在丝帕与晏翊触碰的刹那,上下皆是一颤,那呼吸也跟着猛然一滞。
晏翊倏然合眼,紧紧握住手中刀柄。
然很快,他便缓缓睁开了眼,那布着血丝的眼底,生出了一股浓烈的情绪。
他望着面前认真看着水面,用那帕子小心翼翼做事的宋知蕙,沉哑出声,“寻孤何事?”
宋知蕙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晏翊还能与她说话,看来那不贪女色的传闻,当真不无道理,若是寻常男子,恐是早已抑制不住,要与她碰触,可想来晏翊并非常人,且他嫌恶她,自是不会碰她。
这般更好,早些完事,便能早些去寻顾若香。
宋知蕙道:“妾想求王爷放回顾若香。”
“谁?”晏翊皱眉。
宋知蕙动作顿住,她没料到晏翊竟连顾若香的名字都不知,不由抬眼看向晏翊,“王爷既不知她名字,为何昨晚会挑她来伺候?”
晏翊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水面,哑声道:“继续。”
宋知蕙连忙回神,垂眸继续晃动手中丝帕,咬唇不在做声。
看到那红唇被咬的泛白,晏翊心头那股情绪又起了翻涌,他让自已移开视线,沉道:“孤的姬妾,想唤谁便唤谁,轮得到你来问?”
宋知蕙自知关心则乱,方才她不该一时失言,此刻为了平息晏翊心头不悦,便将丝帕从上交叉,稍稍用力地拉扯了一下,感受到那股紧致的包裹感,晏翊吸气时明显又颤了两下,“说,到底何事?”
宋知蕙小心翼翼抬眼道:“她从昨晚离开西苑,直到现在都未回去,听闻……是王爷将她赏给了洪先生。”
如此费尽心力,原来是为了一个姬妾。
晏翊冷笑,“为何这般关切她?”
“前些日子病重,她对妾多有照顾。”宋知蕙听出晏翊还在不悦,便又是故技重施,且又加了几分力道。
晏翊呼吸又是一滞,却是没有生气,反而轻笑看她,“若孤不允呢?既已赏赐出去,再收回,岂能服众?”
宋知蕙忽地抬眼看向晏翊,“可拿妾去换。”
这一瞬间,晏翊想到的是她在拿自己要挟他,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她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能轮的到拿她来要挟自己。
只是片刻的思量,便让晏翊眉宇间起了愠怒,这一幕落在宋知蕙眼中,她恍若没看见,又敛眸继续。
屋内重新陷入沉默,只剩下那愈发粗重的呼吸声,与那水下丝帕在快速搅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须臾后,那宽阔身影忽然微躬,随着一声久忍的喟叹沉,手中紧握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入银盘。
晏翊缓缓抬起头来,用半睁着的狭长眼眸,看向身前垂眸退开的宋知蕙。
许是太过舒意而昏了头,这一刻他忽然想问她,与那赵凌在一起的三年,她可也会这般做。
然这个念头几乎是刚一生出,便被晏翊狠狠压了回去。
赵凌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与他相提并论,且这宋知蕙,不过也就是个玩意罢了,又凭什么让他去在意这些。
“王爷……”宋知蕙轻轻出声。
晏翊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她开口,便冷下声道:“退下。”
宋知蕙抿着唇,转身准备上池岸,却是提步之时,忍不住又开了口:“那顾……”
“要孤说两次?”晏翊道。
宋知蕙那发麻的手,倏地一下紧紧握住,但很快,意识到那双落在她身上的眸光越来越寒时,便又缓缓松开。
她从水中而出,浑身湿透,立于池边,背对着晏翊,弯身去捡地上厚袄,又去寻那方才丢在地上的发簪。
她本就不是瘦弱身形,在加上这一月久在房中不出,那身子便更加丰腴,此刻湿透的鲜红薄裙,将她每一处都勾勒到极致。
晏翊不知她这般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落在他眼中,便又是新的一轮隐忍。
“还不滚?”
身后传来晏翊沉哑的声音。
宋知蕙长出一口气,起身转了过来,“王爷……”
“刘福。”晏翊扬声打断了她的话。
宋知蕙眼尾瞬间红透,她用力咬着下唇,听见屏风后传来的推门声,便将那厚袄迅速裹上,提步朝屏风走去。
待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晏翊才猛然回过神来,那宋知蕙方才离开时竟未与他行礼。
回到降雪轩时,安宁与云舒都在院中等她,见她浑身湿透,便又是一惊,忙扶着她回到房中更衣。
安宁想问,但见她这般狼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等她换洗完,才终是忍不住问出声来,“可、可有法子了?”
宋知蕙咬唇不语,安宁不再开口,转过脸去便开始默默拭泪。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还有那赵嬷嬷大声唤安宁的声音。
安宁夺门而出,宋知蕙与云舒紧随其后。
“顾娘子回来了,快去备水!”赵嬷嬷朝安宁吩咐。
安宁看着那被人抬进房中的顾若香,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是云舒将她推了一下,她才猛然回神,咬着唇朝水房跑去。
云舒和赵嬷嬷将顾若香从架子上抱回床上,那两个侍从便匆匆离开。
床榻上,顾若香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这一路上,她不知自己被带去了何处,直到此刻听见身旁传来宋知蕙的声音,她才知自己还活着,活着回到了降雪轩。
她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眸光落在宋知蕙身上时,似有满肚子的话想与她说,可那身子实在无力,身下的疼痛让她难以开口,只唇瓣跟着眼睫不住地颤。
宋知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宽慰,“妹妹莫怕,回来了……回来了便好……有我在,我陪着你……”
很快,安宁提水回来,云舒提着灯,由赵嬷嬷掀开了顾若香身上盖着的薄毯。
在看到身下那一幕时,屋中之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府内无专治妇科的郎中,但后宅的这几个嬷嬷,却是都懂一些,赵嬷嬷从前也是见过这般惨状的,她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浊气。
用药水清洗时,顾若香便已是疼晕过去。
安宁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云舒也是哭到双眼红肿,宋知蕙眼尾微红,却硬是未曾落泪,只冷冷望着顾若香身上的那条薄毯。
人是王爷下令带回来的,自然用的都是上好的药。
可即便如此,最初这几日上药时,顾若香都会疼得死去活来,她会拉着身旁人的手,或是安宁,或是云舒,又或是宋知蕙,她对她们哭求着,说让她死吧,她想死,死了就不疼了。
那日云舒与安宁皆去忙了,顾若香身旁只宋知蕙在。
顾若香又一次绝望地拉着她,说了想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