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蕙吸了口气,垂眸不再看他,也未立即回话。
须臾,她她双眼紧闭,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沉,“去拜家父尸骨。”
杨歙是在京中被处死的,那尸骨早已不见所踪,许是被处刑之人收殓,也许是早就曝尸荒野被那野兽啃食干净……
总之,所谓祭拜,必是要先将尸骨寻回。
“求王爷……”宋知蕙缓缓睁眼时,那双眼已是噙满泪水,“若此举逾规,那我只远远跪拜,绝不给王爷招惹祸端……”
晶莹泪珠落在许久未动的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后日寅时三刻,若迟一步,便在王府好生等孤回来。”晏翊垂眸,望着那水面冷冷道。
宋知蕙感激涕零,连连谢恩,直到穿衣离开前,那眸中还在不住趟泪。
若她最开始用这样的理由,晏翊不会轻信,且即便信了,也不一定会应允,只有在他抽丝剥茧下,寻到了所谓的答案,这答案才可信。
回到降雪轩,宋知蕙脸上泪痕已干,她将云舒唤到身前,将手中一包银饼推到她面前,低声道:“三日后,你寻赵嬷嬷自行赎身,赎身后,定要以最快速度离开兖州。”
云舒不解,也不敢接那银子,只愣愣地看着她,“娘子这是……”
“别问。”宋知蕙朝她弯唇,“不是想做云朵吗?待离开后,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第三十二章 朝远处游去
寅时向来是一日中, 人最困乏的时候,晏翊将出行的时间定为此时,便是有了隐匿踪迹的意思。
此番晏翊出行, 还是只带了两个侍从,宋知蕙认得他们, 正是晏翊去幽州带在身边的那两位。
这二人样貌平平, 身材隐在衣衫中, 若混入人群, 丝毫不会引人注意,只觉得是哪户人家的两个小厮。
但宋知蕙却从他们眼神中看出,这二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光是手握缰绳时的姿势与力道便与寻常车夫不同。
上次负责驾宋知蕙那辆马车的侍从,看见她提着箱子出来, 便快步迎上,从她手中将箱子接过, 放入马车当中。
宋知蕙早来了一刻, 晏翊还未到,她便没敢先上车,只老老实实站在车外等候。
初春的兖州早晚温差极大,且这个时辰最冷, 好在宋知蕙早有准备, 出来时裹了厚袄,身上才不觉寒凉,但那脸颊却是被风吹得有些刺痛。
一刻钟后, 晏翊从那侧门而出,眸光从宋知蕙那灰暗的袄子上扫过时,眉心不留痕迹地蹙了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车内空间狭小,晏翊原是合着眼在休息,却是感觉到随着马车摇晃,宋知蕙身影时不时朝他这侧偏去。
宴翊睁开眼道:“离孤远些。”
宋知蕙没有说话,只朝他衣角看去一眼,闷闷应了一声,便缩在那最远处。
黑夜中马车朝南驶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来至渡口。
从山阳郡到洛阳,这一路需两次乘船,先在沁河行驶两日,到达沁阳后,换乘马车,也是一两日工夫,到达孟津之后,再度乘船渡黄河,只需半日工夫,便能抵达洛阳。
黄河浑浊,水流汹涌,若择此处逃离便太过艰险。
所以于宋知蕙而言,这两日的沁河之行才是最佳时机。
渡口旁只停着一艘船,此船尖头平底,长约四丈,宽不到一丈,有三间舱房相连。
宋知蕙弯身走进船舱,她的东西被侍从放在最靠船尾的那间里,她进去后,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件薄毯,盖在身上,拉上竹帘。
竹帘那一边,也就是中间的舱房里,是晏翊的地方,他躬身进来时,看宋知蕙已经落了帘子,略微凝神,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在这不算大的地方半倚着。
最外那间则是两个侍从轮回休息的地方。
宋知蕙心中已有盘算,所以她今晚不会浪费体力,要养精蓄锐。
这一夜风平浪静,到了第二日正午,听到晏翊那边传来动静,宋知蕙才试探出声,“王爷,可需妾将这帘子卷上?”
那边的晏翊“嗯”了一声。
宋知蕙卷起竹帘,还是裹着那身灰色厚袄。
晏翊将眸光从她身上快速移开,又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一股淡淡鱼香,飘入舱内。
宋知蕙“咦”了一声,那眸光似是一动,也推了窗子朝外看去。
那不远处的河岸旁极为热闹,聚集了不少人,尤其那卖核桃饼,与卖烤活鱼之处,明显围着的人更多。
晏翊在吃食上是会讲究的,但若逢赶路,他便也能随意应付。
他只看了片刻,便合了窗,回头却见身后的宋知蕙已是将半个脑袋探出窗外,看得入了迷一样,将那原本就修长脖颈伸得更长。
他没有说话,只淡淡望着她,似是已经看出等不了多久,她大概就要开口。
眼看船要从那热闹之处行驶而过,宋知蕙终是收回目光,带着几分失落地坐在窗后,时不时还朝外瞥去几眼。
“沁河烤鱼为当地一绝,现烤而出的鱼,外皮酥脆,内肉鲜嫩,在用那核桃粉与豆酱调味,用过之人无不称赞。”
晏翊不知何时手中拿了一本书册,他目光落在那些字上,嘴里却不冷不淡道出了这样一番话。
宋知蕙靠在窗旁,正午的日光洒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她只用丝带简单地将头发从后轻轻一系,那头浓密的墨发中,便又一缕从丝带中散出,落在她一边脸颊旁。
兴许此时没有那般冷了,她那灰色厚袄也不再紧紧裹着,松松垮垮朝一边滑落,露出了里面的一抹绯色。
原那里面穿了这样鲜亮的裙子。
晏翊余光扫过之后,那目光便彻底落在了宋知蕙的身上。而宋知蕙却是浑然不觉,还在那里望着不远处的河岸出神。
一阵微风从那窗户吹进,宋知蕙眼睛微眯,抬手将颊边发丝别致耳后,可就是因为这个举动,那厚袄便更加下滑,由于过分沉重,连带着绯色薄裙的领口也跟着敞开,将那颈下白皙分明的锁骨全然露出。
但宋知蕙还是没有回神,眼看要将烤鱼错过,她细长双眉微蹙,轻咬住唇,时不时用那红润舌尖,在唇间轻轻探出。
细长的脖颈微动,安静的舱房内宋知蕙咽了口水。
那手中许久未曾翻过的书被倏然合上。
“馋了?”晏翊问。
宋知蕙慌忙收回目光,垂眼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晏翊将手中书扔去一旁,“正好,孤也馋了。”
说罢,他轻嗤了一声,倒不是嘲笑宋知蕙,而是在自嘲。
只两日未与她行那些事,便将他馋成了这副模样,那东西仿若不争气般,好似要将那衣衫烫化。
晏翊从前最是看不起那些沉迷此事之人,却没曾想他也有这急不可耐的一日。
但他与那些人还是不同,他不会让这些来左右正事,更不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于他而言,这与饮酒无异,可让身心愉悦,却不会让他嗜酒如命。
晏翊转过身去,撩开竹帘,对外面那两人道:“将船停去岸边,你二人下船去买烤鱼。”
外面那两个侍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立即应声,当中一人却在迟疑,不由提醒道:“王爷,那鱼通常都是现钓现烤,许是要耽误一阵,才……”
另一个侍从用胳膊肘碰他,又朝他递了个眼色,这侍从话音戛然而止,余光瞥见晏翊身后那抹绯色,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赶忙闭嘴转过身去。
其实也怪不得他,以前的晏翊可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耽误工夫。
两人将船刻意停得离人群更远,随后一人去买烤鱼,一人站在岸边,只留了晏翊与宋知蕙在船上。
晏翊回过头来,看到宋知蕙还在朝窗外张望,便问:“已经去给你买了,还看什么?”
宋知蕙合上窗,跪坐在那里对晏翊俯身道谢,松散的丝带终是滑落,那头墨发倾泻而下。
晏翊未动,只淡淡道:“昨日已派人去查你父亲遗骸之事,此事不难,待归京之后,便能寻到。”
宋知蕙瞳仁微颤,明显顿住,片刻后又恍然回神,朝晏翊叩首谢恩,抬眼时,那双杏眼中添了一层水雾。
晏翊还是那惯有的沉冷眼神,但那喉结却是明显在滚动,他朝一侧墙边微仰,用那低哑嗓音唤她,“过来。”
宋知蕙彻底脱了厚袄,露出里面那件轻薄纱裙,却是没有上前,而是低低道:“王爷……可、可以让船再远一些么?”
大概知道她在害怕何事,晏翊便道:“无妨,不得孤吩咐,他们不会上来。”
宋知蕙却还是没有上前,反而转身打开了自己那箱子,很快便从里面翻出一根手掌长的白色鹅毛。
这鹅毛干净浓密,上面还被提前喷过花露,带着股淡淡花香。
宋知蕙耳根微红,垂首用那鹅绒羽毛在自己锁骨前极为轻缓地一点点划过。
随后,她抬眼望向晏翊,虽声音与平日一样沉缓,但莫名让晏翊听出了几分怯怯,“王爷养气功夫好,妾却未曾练过……若今日想论些不同章程,妾怕那声音入了旁人的耳……”
怕晏翊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宋知蕙干脆继续向下划那鹅绒,在拂过身前时不重不轻哼咛了一声。
晏翊从前虽不近女色,但有些场合也是见过,他知道女子那声音会有多大。
从前觉得呱噪厌烦,如今只那轻轻一声,便让他呼吸乱了一瞬。
晏翊微微吐气,不在说话,弯身走出舱房。
他刚一出去,宋知蕙便立即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去。
眼看着船离岸边越来越远,远到她已看不清楚那等在岸边的侍从面容,这船的速度才渐渐慢下。
宋知蕙赌的便是晏翊不愿让人听见那声音,果然,这距离比她预计的还要远。
晏翊再次走进舱房时,宋知蕙连那绯色裙衫退去,只剩中衣在身。
她跪坐在原地,垂首没看来人,用那仿若羞怯般的模样,来掩饰此刻那快要将心跳出身外的紧张。
看到晏翊在她身前坐下,宋知蕙缓缓将鹅绒羽毛捧给他。
待他将羽毛拿在手中,宋知蕙缓缓解开中衣,却只脱去半边,露出一层的肩颈和腰身,还有半边的红色心衣。
那心衣并未系紧,且那尺寸好似并不合身,要比她往日穿得要小了一圈,如此松松垮垮,哪里还能彻底遮蔽。
在看到那雪白的半圆之时,晏翊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粗沉。
他缓缓抬手,却并未着急拿羽毛触她,而是先从那涂了鲜红口脂的唇瓣拂过。
这张嘴平日里贯会巧舌如簧。
在他一番拨弄下,那白色的鹅绒羽毛逐渐也染了抹鲜红,且那鹅绒扫得宋知蕙鼻尖发痒,但她并未躲闪,只是握住那白皙的双拳,一动不动垂眸任由他去。
晏翊唇角似是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便收敛情绪,将羽毛缓缓向下,在扫过脖颈时,宋知蕙脸颊忽地朝那转去,明显是被痒到了。
晏翊又是淡淡勾了下唇。
目光终是重新落在那半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