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心没有接话,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可是那个同学却好像不甘心,继续搭话,话里话外全是酸水,直到那道双开门“咔”的一声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女人推门而入。
——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门口。
那女人相当的美,五官单看并不突出,凑在一起却成了艺术品。身上穿着一袭冷色调的连衣裙,搭配着黑色铆钉款的细头高跟鞋,肤色极白,一双单眼皮的眼睛长长的很会勾人,可是却是一副要笑不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全屋的人除了隋心,全都围了上去,好像和这个女人很熟。
隋心也下意识的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直到人群中的于斯容朝她招了一下手,隋心走上前时,就听于斯容这样介绍自己:“学姐,她叫隋心,是我带的学妹,也是今年招进来最优秀的学生,如无意外,今年的创意奖应该就是她的了!”
话音落地,人声全无,唯有刚才和隋心搭话的女生发出一个嘘声。
隋心站在最前方,离着那个陌生女人只有一步之遥,被于斯容这样一介绍,有些傻眼,只能愣愣的回望着正上下打量她的那双细长的眸子。
只见那陌生女人,缓缓扬起一抹笑:“隋心?我知道你。”
话音落地,一首歌也刚刚播放完,包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汇聚在隋心身上。
陌生女人轻笑了一声,冷漠的弧度瞬间软了几分:“我叫秦媛。”
隋心一怔。
秦媛?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直到秦媛缓缓公布答案:“我是秦朔的姐姐。”
她这才想起来,好像那天在迪厅包厢里,曾听到那个大哥这样说过:“哦,原来都是自己人。秦媛是我朋友。”
——
秦媛一坐下就是全场的焦点。
高蒙坐在她左侧,右侧是陈闯,顺着数过去是另一个担当评委的学姐。
隋心自动的坐在角落里,接过于斯容递过来的低浓度酒精饮料,这才渐渐得知秦媛的背景。
只听于斯容说:“她当年可是这个学校的传奇人物。和你一样是以最高的成绩考进来的,一进来就特别得人缘。刚升上大二,就把同年和低年级最出挑的几个人才全都网罗到自己家里。现在的学长姐制度就是她那时候开始的。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个学校毕业,中途辍学去了美国,一年前才回来……”
隋心一边听一边喝饮料,时不时应两声,直到于斯容又拿起麦克风,隋心才站起身,走出包房。
——
洗手间的水池前,隋心打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手背,那里已经泛起一小片的红疹子,也不知是喝错了什么东西。
隋心轻抓了两下,这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别抓了,我这里有药。”
抬头望去,透过巨大的玻璃镜面,正望见秦媛的笑脸。
不知为什么,隋心总觉得,秦媛对她似乎特别友善,尤其是那笑容。
关掉水龙头的瞬间,秦媛已经从包里拿出一管药膏,放在洗手台上。
“放心用吧,这个药里没有激素。”
隋心轻声道:“谢谢学姐。”
秦媛朝她笑了一下,对着镜子开始补妆,同时漫不经心道:“其实我以前见过你,不过你和照片上不太一样。”
隋心擦药的动作顿住:“学姐见过我的照片?”
秦媛挑了挑眉:“猜猜是在哪儿见到的?”
隋心已有了答案:“在方町那儿?”
顷刻间,秦媛露出的笑容,尤为迷人。
——
晚上十点钟,隋心起身告辞,一路走出钱柜,迎上深秋的冷风。
她身上的外套有点单薄,没想到晚上突然起风,天上还飘起绵绵秋雨,寒意从领口一下子灌了进去。
可是站了十几分钟,都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隋心正打算徒步走到一站地外的地铁站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嗨,隋心。”
隋心回头一看,正是迎风而来长发飞舞的秦媛。
隋心笑了一下,刚要说话,秦媛就拉了她的手肘一把:“这个地方不好打车,跟我走。”
还以为秦媛有别的办法,谁知道一转眼就将她拉到钱柜旁边的小咖啡馆里。
只听秦媛说:“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咱们的,正好咱俩先喝杯咖啡解解酒。”
可是隋心却想不到,这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
——
聊起天来,隋心才知道秦媛大了她八岁,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
虽差了这么多岁,可沟通起来却没有什么障碍,两人表达出来的一些观点也惊人的吻合。
直到咖啡馆里放弃刘若英的歌,秦媛一手托着下巴,愣了一会儿神,转过头来望向隋心时,突然提到她的感情史。
“我的前男友昨天和他妻子办理了离婚。”
隋心一怔,抬眼望去时,只见秦媛笑的眯起了眼:“因为我。”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直到秦媛继续笑道:“和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我听方町提起过你的事,觉得你应该也是性情中人,而我也想找个人分享一下。”
听方町提起过她的事……
她的什么事,会让人觉得她是性情中人。
可是秦媛似乎没有公布答案的意思,径自聊起她和前男友的那段初恋。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一见钟情,那时候所有离经叛道的事都干过一遍。他家里很穷,上学期间就四处打工,我每次都去他打工的快餐店里捧场。为了不让他觉得我们两家悬殊太大,我当时也接了很多外拍模特的工作。就在他第一次获得大公司的试用机会时,我也拿到了第一笔走穴的钱。”
隋心沉默地听着,完全想不到看上去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秦媛,竟然会将设计的才华扔在一边,吃起了青春饭。
直到秦媛话音一转,突然吐出这样一句:“我一直以为我们很合拍,所以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在我们最难分难舍的时候出轨。”
隋心一愣:“为什么?”
“呵,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秦媛拨了拨头发,“这事还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告诉我的,我是全校最后一个知道的。”
对于那个人来说,你只是一个女人。
可是对于你来说,那个人就是全世界。
是这样么……
——
隋心轻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了,我去了美国。临走前,我们做回了朋友,我还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就像是他娘家人一样把他送出门,我吃了一块新娘子亲手给我包的糖。”
这么的大方得体,云淡风轻?
该是怎样的心情才能做到这一步?
隋心垂眸:“如果是我,大概做不到吧。”
“哦?”秦媛笑问,“你和你前男友不能做朋友吗?”
一阵沉寂,一时间只能听到悠扬的音乐声。
直到隋心抬头,那双眸子分外清澈:“不能,我们做不了朋友。”
秦媛不禁微怔,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什么。
沉默片刻,秦媛才说:“我倒是觉得,男人和女人要想成为可以分享*的那种朋友,必须要上过一次床,否则就只是异性,心里想的就是我怎么样才能征服对方。”
要上过一次床?
隋心怔怔的听着,这完全是她不懂,没有涉足过的领域。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她真和某个男人发展到那一步,一定是全身心的爱着他,绝不是征服,更不可能做到潇洒的抽身,说一句,“嗨,咱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时,就听到秦媛突兀的开口:“其实整件事最可笑的就是,那个他的妻子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
话音落地,秦媛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继续说:“后来那一年,他们小两口过的不错。我和他也小心维系着这段超出性别的友谊,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呵,连我们最相濡以沫的那些日子,都不如这段时间来的轻松。”
——
直到有一天,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谁先拱的酒,总之秦媛和那个男人都喝醉了,却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所以后来一起滚到床上时依旧是那么的默契十足。
没有人先挑头,也没有人先试探,他们几乎是同时出手,轻车熟路的找到对方身上曾经属于自己的,最契合的落脚点。
他对姿势的研究,比以前丰富得多,而秦媛也摆出最积极向上的学习态度。
然后便是,一整夜的畅快淋漓。
翌日清晨,秦媛先走了一步,与他避而不见三天。
三天后,他们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促膝长谈,谈论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彼此,却对酒后失德只字不提。
他说:“你博客里的每一篇文章我都看了。”
那全是对于第三者的分析和感悟。
秦媛并不意外:“因为被插足过,所以对第三者的身份感到好奇,想两种滋味儿都尝尝。”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提“和好”,但那样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关系,却在彼此的心照不宣里维系下来。
十天半个月见一次面,个把月滚一次床单。
但他们从不把对方带回家,只是预定最顶级的酒店套房,以房间的门口为分界线,隔绝出一个小世界。
这样的志同道合,一直放肆并且小心的蔓延在生活里。
如此细水长流,仿佛不会造成任何划痕。
直到一年后,他和妻子开始争吵,两个人像比赛一样将最能伤人的话轮了个遍,令他终于找到借口,搬出了款姐的房子。
但秦媛却拒绝和他同居,依然保持着和经期一样稳定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