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过结婚,和秦媛。
秦媛每次都说:“咱们现在不是比结婚更自在吗?”
他调侃秦媛奇货可居,秦媛笑而不语,只因心里清楚,放在当年他和妻子刚结婚时,她或许会这么想,但是现在,她却已经做到对他的云淡风轻,虽然依然渴望婚姻,却不再渴望和他的。
他还是那么把自己当回事。
在整件事情里,比他的妻子不知道自己当过第三者更可笑的是,她也都不知道秦媛和他的在婚姻里的这段关系。
而在秦媛这里,爱情仿佛只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让她看到了全世界,钥匙的作用就完成了。
打开那扇门,背后全是爱情的后遗症。
与之相比,爱情似乎只是弹指即逝的事。
——
隋心听着入了神,一时半刻不能理解秦媛和那个他恋爱的节奏,但又好像明白一些。
“那下一步呢?你们不打算结婚吗?”隋心问。
秦媛拨了拨头发,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万种:“现在不比当初了。当初为了爱情可以废寝忘食,现在再一回想,只觉得那些比起生活里的其它事,都是无关痛痒的。”
多么轻佻的言论,漫不经心的将厚重的感情包袱一语带过。
彼时非君不嫁,如今逢场作戏,是这样么?
隋心没有接话。
直到秦媛看向她,语气轻巧的问:“哎,说说你吧。你和方町到底进展到哪步了?”
隋心微怔:“我和方町只是朋友。”
“呵,没上过床的男女,能做朋友吗?”秦媛轻佻的将她的借口驳回。
隋心又一次沉默。
谁知秦媛却不想放过这个话题:“你坚持只是朋友,但据我所知你们比普通朋友要亲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其实就是一张窗户纸的事。你是怕他和你的前男友尴尬吗,还是你对方町没信心?”
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题,令隋心难以招架,尤其是秦媛那种鼓励的眼神,里面流露出一种你任性撒娇我有容乃大的内涵,好像任何答案在她这里都能得到原谅。
直到隋心轻叹一声,有些乏力的说:“总之,有些人是注定是不可能的。”
秦媛脸上的笑容才稍稍褪去,一阵恍惚。
但那样的表情却是转瞬即逝,秦媛很快又问:“对了,心心,你多大了?”
隋心抬眼:“十九。”
“呵,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很单纯,后来在事业和感情上吃了不少亏。”
隋心轻声说:“媛姐你这么聪明,就算吃亏也一定比别人少。”
秦媛笑着反问:“难道不是越聪明的人,吃的亏越多吗?”
停顿片刻,那笑容才渐渐收敛:“听姐一句劝,女人的青春没几年,结婚生子科学点说,理应在二十五岁以前完成,我已经晚了。你还来得及。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站在过来人的立场劝你一句,别走我的老路。”
隋心不语,想不到看上去潇潇洒洒的秦媛,竟然还在乎是不是晚了。
“再过两年,我就是剩女了。可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向我求婚了,我却不想嫁。”
隋心动了动嘴,努力挤出一句话,“是因为他曾出过轨么?”
“不全是。”秦媛歪着头想了想,忽而笑了,“不过也有关系,我有一点感情洁癖。”
感情洁癖,轻而易举的四个字,背后却可能承载一生的选择,甚至可能成为感情画地为牢的警戒线。就算有更多更好的男人争先恐后的为你裸奔,你也会像是挑选婚纱一样量体裁衣。
秦媛就是这种女人。
——
咖啡馆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合着冷风走进来一个男人,敞开的驼色风衣随风浮动,门板合上的瞬间又缓缓垂落于身侧,男人凌乱的发梢遮住了眼,瘦削而英俊的面容一下子就抓住了咖啡馆里所有女人的目光。
就见秦媛笑着站起身,朝男人挥了一下手。
隋心顺着她的动作抬眼时,眼前的灯光已经被那道黑影罩住。
下一秒,她就迎上了那双桃花眼。
竟是方町。
秦媛笑呵呵的将隋心拉起来:“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请不动这尊大佛。”
方町虽然在笑,声音里却隐有疲惫:“走吧,车就在门口。”
隋心一路跟着两人来到咖啡馆门口,未有停顿,直到低垂的额头突兀的撞到一堵肉墙。
是方町的后背。
隋心立刻退后一步,肩膀却被他握住稳住重心,然后就看到他伸出一双手,将她的拉锁缓缓拉上。
“外面起风了,小心着凉。”
那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
她一下子就想到在温哥华迷路那天,仿佛也是如此。
目光一转,对上秦媛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句轻佻的反问,在脑海里回响:“呵,没上过床的男女,能做朋友吗?”
——
回程的路上,隋心被秦媛推上了副驾驶座。
隋心好几次望向后照镜,都能对上秦媛笑意融融的目光。
那样的笑,令她很不舒服,再望向整个路途都意外沉默的方町,他只是目不斜视的关注着路况,仿佛感觉不到车厢里僵持的气氛。
直到车子快要抵达秦媛的家门口时,秦媛才打破僵局。
“哦对了,心心。”
隋心下意识的侧过头:“什么?”
未作停顿,秦媛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飘来:“我和方町只是工作上的伙伴,私下里我们一点都不熟。”
话音落地,隋心微讶的抬眼,正撞见此时望过来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
他的眼里写满了疲惫,昏暗中定定的注视着她,血丝浮现。
隋心收回视线,声音平缓的回应秦媛:“这和我也没关系啊。”
一声轻笑,秦媛已经下了车。
门板发出闷响,车厢里再度归于平静。40
☆、Chapter 41
一声轻笑,秦媛已经下了车。
门板发出闷响,车厢里再度归于平静。
车子缓缓驶向大路,那后来一路上的气氛,比秦媛在时还要沉。
直到方町又打了个哈欠,隋心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是把车靠边停下吧,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家。”
停顿片刻,方町才开口:“下午才出差回来,还没合眼。香港的朋友来了批新货,都是5a级的钻石,这两年突然潮热的碧玺也进来一批巴西的货,全是大克拉数,颜色几百种,还有少数没有经过后期烧色的帕拉伊巴。”
方町的语速和讲课时截然不同,既缓又轻,声音里全是疲惫,却没有丝毫不耐。
隋心边听边颔首,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上次在迪厅听那个大哥说什么,你是卓越的方町……卓越,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就是你现在做买手的珠宝公司么?”
方町侧首看了隋心一眼,那双桃花眼下,清晰的浮现出一道淡青色,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昏暗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还是因为睡眠不足。
只听方町说:“秦家是卓越最大的股东,现在想起来了吗?”
秦家和卓越?
隋心一怔。这两者联系起来她才渐渐想起来,好像秦媛和秦朔姐弟,就是来自卓越的,据说卓越最大的股东秦天阳行事十分低调,却生了一双特别叛逆的儿女。秦朔的叛逆,隋心早就知道,至于秦媛,表面上看端庄秀丽,气质不俗,要不是今晚听她提到那段感情史,还真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反骨的女人。
“我以前听别人提起过秦家姐弟。”
闻言,方町笑出声:“连你这么孤陋寡闻的都听说了,一定是不好的风评。”
话音落地,又补了一句:“不过要不是她这个作风,大概也不敢找我当买手。”
——
车内一阵沉默。
隋心没有接话,虽然方町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描述,里面却透露出无尽的自嘲。过去那一年,一定是她不能想象的经历。
天之骄子跌落人间,背负着父亲的恶名,却要在父亲的老本行里站起来,肩上扛的除了责任,更多的大概是质疑吧?
目光缓缓移向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记忆中的这双手,除了搂着姑娘的肩膀,就是握着麦克风和酒杯。那时候的方町,不羁却不下流,玩有玩的原则,从不懂什么叫自持。
车子拐过一个弯,车速渐渐降了下来,方町突然开口道:“我还记得秦媛第一次让我从香港带一批5a级别的钻石回来,我一到卓越就被叫去董事会。所有董事都在质疑我,就像是警察审问犯人,同样的问题来回问,想抓我的话瓣,看我什么时候露出马脚。那批钻石后来被送到高级检验中心一层层检查,一遍检查不出问题再查一遍,多少人都在盼着那批钻石出事。”
隋心微微蹙眉:“如果真的查出来钻石掺假,对这些人有什么好处?”
“一点好处都没有。”方町轻哼了一句,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隋心抬眼一看,就是自家住的那个小区马路对面。
方町的声音再度传来:“一旦查出来,这些盼着出事的人都得跟着赔钱。当然,整件事里需要付最大责任的,是秦家。大股东的位子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每天都有人盼着你摔下来。”
一声轻笑,方町解开安全带,懒洋洋的趴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臂遮挡住半张脸,那双露在外面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要睡过去一样。
连他的声音都闷闷的没有精神:“但是不管在任何一个行业,老二都是最难做的。所以人人都想做老大。”
隋心皱着眉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回家?”
“当然是开车回去。”
“就你现在这种精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