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的视线在鱼身上,老爷子的视线在鸡身上,而莫誉泽的视线全然落在被池宛盯上的那盘子肉上。
莫誉泽觉得自己错了,他本以为这个女人至少会因为自己喜欢而放弃,没想到她竟然活生生的把自己塞进了嘴里的肉给扒拉了出来。
没错,池宛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咬住莫誉泽的唇,然后蛮横的撬开他的唇齿,强势的将里面还没有来得及咬断的肉给卷进了自己嘴中。
“……”莫夫人眨了眨眼,喝了两口汤压压惊道:“小宛很喜欢小苏做的饭菜?”言罢,她继续再喝了两口汤。
池宛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刚刚魔怔般究竟做了什么动作,她不仅把一盘子一看满满都是卡路里的东坡肉给吞进去了,她吃了两大碗米饭,一碗鸡汤,以及半只鸡!
莫誉泽捂住被她咬破了嘴角的唇,轻咳一声道:“你今天吃太多了。”
莫夫人处理好了鱼肉,自顾自的合着鱼汤一起喝进嘴里,笑道:“没事,吃完饭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散散步。”
“女子要有个好的形体,别吃太多,特别是人入中年,容易积食长肉。”莫老下意识的想从自家夫人碗里把剩下的半条鱼给捞过来。
莫夫人一筷子插住他的筷头,笑道:“老爷子你血脂血糖高,医生交代过不能吃这么多油腻的食物,最好控时控量。”
莫老挑眉,“医生只是交代不能过多吃肉,我就喝口汤。”
“汤才是所有肉的精华,这东西更不能多喝,听我的话,等一下我给你榨果汁,能够延年益寿的新鲜果汁。”莫夫人笑靥如花般扒开他的手。
莫老眸光微转,最后落在秦苏的身上,“小苏,是不是太久没有做饭,我怎么觉得今天这分量比平日里厨师长做的少了许多?”
秦苏放下水杯,环顾一圈已经只剩下一片残迹的餐桌,道:“今天做了平日的两倍分量。”
“……”莫老悻悻道:“我怎么觉得少了呢?”
一旁正在你待命的厨师长委屈的撇嘴,满桌子八菜一汤,瞧莫老的阵势就差舔盘子来告诫自己他的厨艺有待提高。
饭后,莫夫人走在院中消食散步,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回头一看,莞尔道:“小宛今天算是第一次吃到小苏做的饭菜吧。”
池宛点头,“一直都是听说秦小姐的厨艺精湛,今天一尝才知道我的过去过得有多敷衍。”
莫夫人笑道:“第一次听说秦苏这个名字时,我还在想谁这么不长眼想要企图拐走我的儿子,后来有一天老爷子拿了一碗汤回来,清澈如水就像是普通的一碗白开水。”
“听说S市的重阳宴秦小姐就做了一道汤,看着清如水,却是回味无穷的汤,我当时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什么样的汤会是这种形态。”
“你会有机会尝到的。”莫夫人走下台阶,路灯隐隐的落在脚边,她顿了顿,回头看向池宛微微泛红的脸颊,问道:“你和誉泽之间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完成婚礼?”
池宛一惊,摇头道:“这事我听他的。”
“那孩子有些木,这种事你若真要等到他开口,只怕是你还得等上七八年。”
池宛愕然,七八年?
莫夫人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夜空,“小宛你喜欢我家大宝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看到他的所有优点,爱一个人是包容他的所有缺点,喜欢,是一种心情;爱,是一种感情,我想我是爱多一点吧。”池宛道。
莫夫人掩嘴一笑,“那你觉得他有什么值得你去爱的?”
池宛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她道:“他也问过我很多次,起初看见他的时候,心脏跳的就像是以前发病一样,后来久而久之,身体会情不自禁的靠近他,脑子里总是模糊的映上他的五官,他明明不爱笑,我却总是恍惚中发现他在笑。”
“那不是习惯吗?”
“我想我是习惯了。”池宛坐在椅子的另一侧,指尖轻轻的绞过衣角,“只要他说想念我,我就会不顾一切的跑到他的身边,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
莫夫人忍不住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这样母亲就做主给你们安排婚礼,不过这事我应该跟池夫人再商量一下,明天我带他去府上拜访二老。”
池宛诧异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盯着莫夫人,喜极,“母亲,您说的是真的?”
“难道我像是开玩笑的?”莫夫人握上她的手,“也是时候让你进家门了,那孩子就是一根木头,要等木头自己开花结果恐怕得让你从年少等到白头。”
秦苏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悠着,听见前面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本打算上前,却发觉到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莫宝宝受到了打扰,不悦的睁了睁眼。
秦苏将他放回婴儿车内,轻轻的握了握他的小手,小家伙又一次安静的闭上双眼。
莫宝宝不爱哭不爱闹,平时一有空就跟睡不饱似的逮着空档就闭上双眼,惹得莫家上上下下都以为他是不是因为早产心智发育不好,一通检查下来过后才发现,他只是喜欢安静罢了。
他与秦苏的性子很像,哪怕是别人逗他,他也会一板一眼的瞪着对方,就像是看待无聊的人无聊的事一样面无表情的瞪着对方。
都说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喜欢吵闹,而莫家这个小宝贝除非饿了,否则哪怕他打他,他也不会皱眉头。
秦苏按下接听,对方忙道:“少夫人,陈小姐又来了。”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秦苏自然知道对方这么心急火燎的意思,果然自己不能太纵容一个人的无理取闹。
莫夫人瞧见秦苏走近的身影,俯身看了看又睡过去的莫宝宝,莞尔道:“刚刚吃饱了就睡了?”
秦苏将婴儿车推到莫夫人身前,解释道:“我需要去一趟医院,宝宝就拜托母亲照顾一下了。”
莫夫人不明,问道:“这个时候去医院做什么?”
“有点事,我去去就回。”秦苏就这么穿过院子走向车库。
莫夫人有些起疑,却又不能过多的阻拦她。
车子疾驰在环山公路上,沿途路灯虚虚实实的落在秦苏的身上,整个车内静的司机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医院前,又一次围聚了大批记者,这群人就跟自带雷达感应器似的,哪里有新闻跑的比当事人还迅速。
秦苏抵达医院时,早已被水泄不通的媒体团团围住,一个个见缝插针恨不得即刻扑上前。
病房前,警卫队未曾退让的拦着试图进入病房的陈家一众老小。
陈老抬起手,身后跟来的陈家保镖一拥上前,两方人马对峙,霎时将本是宽阔的走廊变得异常狭小。
医生为难道:“莫老来了交代莫二少现在不适合探病。”
“我当然不是来探病的。”陈老漠然的走上前,并不打算继续周旋下去。
堵在病房前的都是一些普通警卫,自然不敢过多的阻拦陈老这种人物,见其靠近,一个个只得乖乖的让开。
陈老面无表情的推开病房门,拉着自家小女儿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入房间。
莫誉毅躺在床上,斜睨一眼不请自来的陈家老小,冷哼一声,道:“瞧陈老这架势不像是来探病的,倒有几分想来跟我打架的。”
“莫家一直不肯出面,这一次还用我女儿的清白来说话,我陈老好歹也算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这么被欺负还算是头一回,还是被自己曾经的战友这么欺负,说出来真是让我心塞。”陈老拉过椅子就这么从容的坐下,面色一如既往不怒自威的瞪着床上动弹不得的男人。
莫誉毅摇摇头,说的不轻不重道:“陈老既然心有不甘,何不跟我们走正常的程序,不是听说陈老要上书法院了吗,我们莫家的律师可是白养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擦亮自己手中的刀刃,亮亮真本事了。”
“莫二少的意思是不打算给我陈老几分薄面了?”陈老加重语气。
“陈老又何曾给过我莫家颜面?”莫誉毅反问。
“这事由秦苏挑起,我说过了,只要秦苏道歉,我自然会息事宁人,毕竟这受伤的可是我的女儿。”
“原来陈老还担心自己的女儿,这倒是奇了,昨晚的新闻我好歹都看到了,上面好像写的是陈家以权压人逼着一个普通华侨自杀身亡。”
“荒谬。”陈老怒斥一声,“谣言止于智者,我陈家也算是大家族,这种龌龊的事,岂是我这种身份会做出的?莫二少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免得落人口实,冤枉了谁可就是罪过了。”
莫誉毅侧身看向屋内的另一人,笑意浅浅,道:“陈小姐也觉得人命关天的事无足轻重吗?”
“够了。”陈老站起来,居高临下般瞪着躺在床上一副随心所欲并不在意自己身份的男人,冷冷道:“既然莫二少不肯给我这个老人的面子,那这事就别怪我不顾及咱们那些年的情分。”
陈瑾言机械式的跟在陈老身后,不停的麻痹自己,这一切都是莫家的计划,他们都是早就盘算好了这一切,他们是有准备的,都是挑拨离间,都是他们故意说得。
陈老刚走出病房,便瞧着一人从走廊另一头疾步而至。
秦苏止步,望着病房前一前一后走出的两人,气氛霎时静止,无人言语的沉默。
莫家警卫员护在秦苏身前,有意的戒备着陈家的靠近。
陈老却是不以为意,嘴角冷漠的噙着一抹挑衅的笑容缓步走上前,双手撑在手杖上,声音有意的压低些许,他道:“秦小姐就没有话对我说吗?”
秦苏不卑不亢道:“陈老应该知道有果必有因,一个巴掌是打不响的,我与陈瑾言之间的始末只怕都是不由得我们自己,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老爷子作为旁观者只怕看的比我们清楚吧。”
“我也不会去过问什么始末,我只看重结果,结果就是秦小姐伤了我女儿,我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未出阁就破了相,你说以后万一夫家以这个为借口,岂不是误了我闺女的一辈子。”陈老挑眉,声音中自然带着长辈的威严,继续道:“我也不求多的,就让秦小姐公开道歉罢了。”
“自古以来犯错道歉天经地义,只是我好像并没有做错,又为何要道歉?”秦苏斜睨了一眼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陈瑾言,再道:“都听说了陈家要走司法程序,虽然我不懂那些法律,但我还是会很期待陈家的律师团队。”
陈老面色一沉,“果然都是一些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崽子,成,既然你们铁了心的要跟我们陈家撕破脸,我也就让你们看看我陈家这些年养的是不是废物。”
陈瑾言安静的跟在陈老身后,两人一同走入电梯中。
嘈杂的医院走廊瞬时安静下来,灯光虚实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秦苏倒是毫不在意那般从容的走进病房内。
莫誉毅听见门外闲杂的吵闹声,想要起身出去,奈何身体机能早已退化,就这么爬了半天还是趴在床头,废了一身的劲儿,挪动自己这具身体不过半寸,还累出满身的汗。
秦苏瞧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拿起水杯递到他嘴边,蹙眉道:“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几斤几两,万一摔下来了怎么办?”
莫誉毅握了握她的手,慌乱的打量了一番她的周身上下,见她完好无损才松口气道:“我还真担心陈老那个老顽固对你动手,这个老家伙无理取闹起来只怕女人也会打。”
“我像是那种傻傻站着随他们打骂的无能之辈吗?”秦苏拿开水杯,急忙走进洗手间放入一盆温水,拧干绢布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热汗。
莫誉毅扣住她的手,问道:“这老家伙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们玩下去?”
“你觉得他像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吗?”秦苏怕弄疼他,小心翼翼的放缓着动作。
莫誉毅躺平身子任凭秦苏擦拭,叹气道:“其实陈老这个人往年挺好的,跟父亲也算是几年的战友,一个虚名罢了,没想到临到老倒是骄傲了起来,为一个位子不惜背弃多年的交情。”
“之所以那么努力还不是因为没有得到过,有些人平日里看着老实,一旦有了那些小心思就会倒出所有的心计猜忌嫉妒,权位之人,名利之势,一旦心生恶念,自然而然会忘记那些所谓的交情信仰。”
莫誉毅打趣道:“苏苏说的可真好,如果不是我熟悉你的为人,怕还以为你经历过那些事。”
秦苏放下绢布,目光如炬般落在他的身上,认真道:“你以为我想坐上御膳总司位置就能随随便便的坐上去?在我前面是服侍了陛下三十年的林大人,厨艺与我不相上下,甚至我都要称他一句师父。”
莫誉毅脸上的笑容骤减,苦笑道:“苏苏的意思是——”
“如你所说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人能坐,我若要上去,必定要人要下来,至于我要怎么上去,怎么把人拉下来就得靠心机了,御膳房那种地方,说实话防不胜防,千百人来来往往,要陷害一个人除了靠脑子还得靠胆量,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若陛下恼羞成怒了,很有可能全都杀了。”
莫誉毅心惊胆战的握住她的手,“那苏苏岂不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得日防夜防?”
“所谓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我就算机关算尽,也不可能未卜先知,能防的就防,防不住的就想办法置身事外,非要摊上你的,那时就得靠你这张嘴了,说不明白,就得死,说明白了,自然能倒打一耙把罪推在别人身上。”
莫誉毅吞咽一口口水,越发紧握住这个小丫头的手,从这张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的脸上,任凭所有人第一眼看过去必然觉得她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
奈何这个小丫头片子却掩藏着一颗老谋深算的心,难怪当初初次见面时,她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成熟稳重,那双眼里满满都是故事,就像是一本书,书面很简单,一行字,一个名字罢了,内容却是丰富多彩,发人深省,引人深思。
秦苏替他擦好了身子,小心的将他从床上翻了过来,注意着他的面色,问道:“有没有弄疼你?”
莫誉毅笑而不语的捧住她的脸,手上的绷带被他偷偷的解开了,他温柔的摩挲过她的眉眼,“苏苏,我爱你。”
秦苏浅笑盈盈,伏身凑到他鼻前,呼吸深深浅浅的喷在他的脸上,她嘴角微扬,“浮夸。”
莫誉毅不恼,就这么用力的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欲拒还迎的双唇贴合在自己唇上,阔别已久的感觉充斥在心口处,身体触碰上的瞬间,是两颗心剧烈的悸动起来。
秦苏仿佛中听见了他胸膛处那颗闹腾的心脏,伸手轻轻的拂过他的颈脖,压低着声音,“别闹了,你再乱来,小心皮等下又痒了。”
莫誉毅松开对她的钳制,温柔的抹去她嘴角的痕迹,道:“真想一口把你吞下去。”
秦苏走到窗前,将帘子拉上,调试了一下空调的温度,重新走回床边,凑到他耳畔,呢喃道:“我要回去了,明天我抱宝宝过来看你。”
莫誉毅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不用着急过来,我现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