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他个人的确很优秀,也很爱你,但是他骨子里心高气傲,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这样的话他那些七七八八的亲戚能够你伤脑筋一辈子的,还有他的妈妈更是一个大难题,你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好,我退一步,如果他能为了你再次登门对我笑脸相迎,我可以考虑改变我的看法。可是我看穿了,他不能。”
……
后来果然如田成善所料,周子颐对她依然温柔体贴,但任凭她再如何软语相劝也不肯再踏进田家一步,也不愿意听她提父母半个字。
再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田成善一语中的,她和周子颐分了手。
这段恋爱结束后,她对感情没有了期待,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事业中,这下余淑媛反倒急了,安排了好几次相亲,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最后答应和程慕允联姻,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程慕允是田成善亲自挑选的佳婿,她很想看看,一眼看准周子颐的父亲,这次能不能看准程慕允。
结果田成善看走眼了。
看吧,你说我和周子颐在一起不会幸福,现在我和程慕允这样就叫做幸福吗?我错一次、你错一次,大家都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田语脑中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卡在了喉咙里。
还是算了,就这样粉饰太平吧,万一冥冥之中田成善真的能听到她的话呢?到时候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找程慕允算账?
她有点想笑,可嘴角上扬到一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眼底一热,仿佛有什么液体要从里面流淌出来。
要是那场车祸没有发生,那该有多好啊。
那现在她还有一双恩爱的父母,她也可以偶尔做回被父母宠爱的小女生,就算天塌下来还有田成善顶着。
放下手里的香烛站了起来,田语仰起脸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努力睁大了眼睛,让眼底的潮湿不要满溢出来。
脸上一凉,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山风猎猎,松涛阵阵,外套的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一丝寒意袭来。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正要去拿打火机,忽然,她的目光一凝。
隔着好几个台阶的香樟树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居然是应该远在万里之外的程慕允。
田语眼中赤.裸裸的悲伤还没来得及褪去,目光定定地落在程慕允的身上,好半天才喃喃地问:“你……怎么来了……”
要问程慕允怎么提前来了,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冗长。
原本他预计的回国日期是两天后,但拿到了郑淮的那个视频看了几遍后,不知怎么,他的心思忽然就飘忽了起来,飘向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安州,飘到了家里卧室的那张大床上,飘到了田语熟睡时撸着他头发的纤长指尖。
初三出国,到那天刚好十天,在他以往的行程中算是短的,但那一晚却莫名变得十分难熬,深夜他还做了个梦,第一次梦见他抱着田语亲吻。
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就连田语身体上的香味都丝毫不差,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惨白的月光,他的心底前所未有地泛起了一种名叫“空虚”的感觉。
一早起来,他检查了一下这次行程的进展。
和当地政府的洽谈进行得非常顺利,B国资源部的为了得到他们的技术和资金一路绿灯,和土著们的一些冲突也已经解决,剩下的一些小事让卓菡和另一位副总解决就可以了,唯一欠缺的,是一个提前回去的台阶,毕竟出发前是田语挂了他的视频,还是在他诚恳地送上了致歉的礼物之后。
以前他几个月不回家田语都没有意见,反倒是最近他长留安州后变得阴阳怪气了,这十天下来,田语更是音讯全无,连个问候消息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忙着开盘把他给忘了?
程慕允思来想去,有点不是滋味,破天荒给赵心桐打了个电话,正要旁敲侧击一下,赵心桐劈头就叹了一口气:“哎,小语真可怜。”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你丈母娘生病住院了,你丈人忌日,结果她天天加班通宵忙着开盘复工,还要一个人去扫墓,老公连人影都不见,哎,这有老公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单身呢。”赵心桐哀怨地道。
“忌日?”程慕允这才想起来,田成善好像就是在元宵过世的。
“你看看你,都不记得了,”赵心桐有点辛酸,“也是,你都两年没祭奠过你丈人了,亏得小语还替你说话,说你过年送了好多玫瑰花给她,假的吧?一定是小语自己买来哄我的。”
程慕允哭笑不得:“妈,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小语是你女儿?”
“我要是有小语这样的女儿就好了,你们这三个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赵心桐数落了起来,“你姐还非得去做试管,飞北州去了,得几个月不着家,你弟昨天被人撞见和一个模特在酒店玩,我的心脏病都被气出来了。你赶紧回来,小语这几天很需要你。”
程慕允心中一喜:“她说了吗?”
“这还用说啊,一眼就看出来了,”赵心桐斩钉截铁地道,“她一提你名字就眼里放光。”
放下电话,程慕允就让苏航改签了机票,当晚就飞了十多个小时,一个小时前刚刚到了安州。只是到了安州后,他给田语打了电话没人接,只好让司机直接到了墓园;到了墓园又不知道田成善的墓地在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管理员带路,结果管理员絮絮叨叨地他教育了一路。
“我还以为田小姐没结婚呢,每年清明、忌日都没看到你啊,这女婿可不得行。”
“看到没,就在上面三区头上第一个平台那里,啧啧,田小姐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来扫墓的呦!”
……
程慕允沉着脸没搭话,幸好,管理员领路到一半就走了,他的耳根总算清净了下来。
天色有点阴沉,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丝。青石台阶两边有青苔,一不小心踩到了还有点滑,可能是平常很少有人来的原因,他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再一抬头,他就看到了田语。
濛濛的细雨中,田语站在一片青绿中,微仰着头,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山风吹起她大衣的下摆,勾勒出了她纤瘦的身躯,在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松涛呜咽声中显得分外凄清。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程慕允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呼吸好像也停止了一瞬,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他很想把这个柔弱的、孤独的身体揉进怀里,用自己滚烫的肌肤碰触她冰冷的唇瓣,让它重新染上生机勃勃的绯色。
程慕允从来都是个行动派,下一秒,他就大步跨过台阶,张开双臂抱住了田语。
抱着的身体里传来一阵寒意,怀中人的眼角泛红,眼底的泪光晶莹,脆弱得好像风中的一只白玉瓷瓶,下一秒就要破碎,被吹散在这茫茫的虚空之中。
心底的歉意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来晚了,刚下飞机。”
怀里的人轻“嗯”了一声,挣扎了一下想要离开,程慕允稍稍松了松手,解开大衣披在了她的头上,低声道:“别动,山里冷,躲着点雨,别着凉了。”
作者有话说:
程慕允:不太懂,这种又是心疼又是心跳加速的到底是什么毛病?
醋醋:(一本正经)心脏不太好,吃点辅酶Q10补一补症状就会消失的。
【是爱情啊笨蛋!】
**本章红包20个。
第28章
墓园里的风是阴冷的,大衣的味道是温暖的。
在田成善的墓前,田语愿意纵容自己,贪恋一秒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坐在小马扎上,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程慕允围着供桌忙碌。
很显然,程慕允没有做过这些事情,点香烛、吹锡箔都十分笨拙,中途香烛还差点熄灭了,他紧急用手掌去挡风,大拇指上还被火苗烫了一下。
幸好,小雨下了一阵又停了,风也小了一点,这才免去了他左支右绌的狼狈。
程慕允向来都是冷峻、沉肃、一切尽在掌控的,这样的狼狈反差太大,有点好笑。
田语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
程慕允眼角的余光一撇,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田语的目光太过悲伤,以至于他的心悸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此时看到这一抹笑靥,他才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说也奇怪,以前他谈几十亿、过百亿的大项目时,也没有过这种感受,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这样是要吹到明天早上吗?”田语看不下去了,拿起一张锡箔示意,“抓着两个角往里压一下,它就会鼓起来了,小孩子才每个都吹上这么多下呢。”
程慕允有点尴尬,板着脸找补:“你这不是偷懒吗?我给爸吹元宝,当然要吹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的,这样才值钱。”
“好好好,你吹,”田语无语,“你是个孝顺的好女婿,我爸靠你发财了。”
她放下锡箔,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供桌上,屏幕朝着墓碑,放起了她专门为这次祭扫做的相册。
从去年清明到现在,整整大半年了,她积攒了很多日常的照片和视频,今天特意放给冥冥之中或许漂浮在虚空中的田成善看。
拿起放在地上的油漆和毛笔,她一边描摹墓碑上的字一边就着视频继续和田成善介绍着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爸,秦悦你还记得吧,就我那个最好要的闺蜜,她生小宝宝了,这是我和她们娘俩的合影。”“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菠萝炒饭,比妈做的还要好吃,真想带你一起去尝尝。”
“看,这是你心心念念的桃花源镇,干得热火朝天呢。”
“等彻底完工了以后我就能把妈接过去了,妈看朝阳,我看夕阳,你到时候别忘记也一起过来。”
……
程慕允听着有点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压了几个锡箔后这才想起来,田语这桃花源镇的安排里怎么没有他的名字呢?
算了,不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和田语是夫妻,难道不跟着一起住过去?田语这样说的意思,肯定也是把他包含进去了。
两个人一个絮叨一个听,手下都没停着,过了一个来小时,终于把祭扫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墓园即将关门。
田语恋恋不舍地拿起燃着的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心中默祷:爸,你保佑妈赶紧走出伤痛,恢复正常的生活吧。
程慕允依样画葫芦也拜了三拜,却也不知道该祈祷什么,他和田成善认识几个月田成善就出事了,谈不上什么感情,对老丈人的印象只有一个,面慈心狠的地产大亨。
不过场面话总要说一下的,“爸,我会好好照顾小语的,你放心吧。”
田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不是照顾得很好吗?”
这话应该是肯定,但看着田语的表情,程慕允不太确定,只好在丈人面前谦虚了一下:“再接再厉,还有一点上升空间。”
下山的台阶有点湿滑,程慕允大步流星走得飞快,回头一看,田语落后他一大截,踩着高跟鞋走得小心翼翼。
他刚想催促,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停下了脚步,朝着田语伸出手去:“来,路滑,牵着我的手。”
话音刚落,树丛忽然晃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窜了出来,田语被惊得脚下一打滑,往前冲去,程慕允一个箭步上前,正好把她抱进了怀里。
“脚有没有事?”程慕允想起上次的受伤,顿时紧张了起来。
田语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前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看,是只花狸猫呢!它的毛好漂亮!”
的确,几米开外,一只花狸猫站在石头旁,弓着身体警惕地看着他们,像是在审视着入侵它领地的敌人,它的皮毛丰盈,黄白相间的猫毛鲜亮整洁,看样子应该是有主人的。
“咪咪,”田语弯下腰来,朝着它伸手,“来,过来,我这里有好吃的。”
花狸猫傲慢地扫视了她两眼,不为所动。
田语在供品中翻了翻,没找到猫喜欢吃的食物,只好拿出一片面包,不抱希望地递了过去:“来,喜欢吃这个吗?”
花狸猫没搭理她,忽然蹦了起来,在石头和矮树梢上卖弄地跳跃着,惊起了一丛飞鸟。
不知怎么,程慕允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
还没来得及细想,转角处传来一声呼唤,黄伯急匆匆地赶来了:“哎,花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田小姐,有没有吓到你,它太顽皮了,一不留神就给我添乱。”
“它叫花卷吗?”田语笑了起来,“这个名字真有趣。”
黄伯招了招手,花卷一下子窜到了他的怀里不动了。
绒毛控的欲.望一下子发作了,田语立刻去撸它头背上的毛。柔软的猫毛从指缝中划过,那触感仿佛是什么神奇的灵丹妙药,田语的胸口一下子就被涨得满满的,几乎就在同时,花卷和她一起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