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至公真的要和他结为道侣。
这也就算了,自己的行为莫名其妙被完全限制了,除了能在原至公的陪伴下在有限的地方四处走走,便只能被锁在房间之中。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个房间里所有有危险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连烛台都没有。
何所思暗暗称奇,原至公居然真的担心他自杀啊。
……啊哈哈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
……不对,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啊!
何所思坐在床沿上,手肘撑着膝盖,将脸埋在了双手之中。
他又开始思考了,回到过去杀了原至公不知道可不可以。
然而最近他一点都没有回到过去的状态,就算想要修炼玉简上的功法,也很快心烦意乱,心魔横生。
这显然是遇到瓶颈的征兆。
何所思不得勉强,却更加烦闷不已。
越接近结缔大典,何所思便越是心生不安。
兰君自然也觉察到了,忍不住问:“公子还没有想起一切么。”
何所思终于还是没和兰君发脾气,温声道:“就算想起来了又怎么样呢,我喜欢的是女人。”
兰君抿了抿嘴,垂眼道:“公子定是还没有想起来,公子想起来了,就不会那么说了。”
何所思微微一愣,他想到一种可能,便能不住慢吞吞道:“兰君,我难道曾和你说过,我可以——接受……么?”
何所思到底还是没说出名字,不过兰君已经懂了。
她摇了摇头:“公子没说过,但是兰君看的出来。”
何所思:“……”
毫无疑问,兰君自己看出来的这种事毫无参考价值。
何所思又开始唉声叹气,并且思索着从已经谨慎起来的原至公手里逃出去的方法。
这日何所思本想着翻墙出去,结果刚到墙头,便看见原至公在墙边微笑地看着他。
更可恶的是,原至公不止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几个陌生的修士,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回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何所思默默滑下墙,看着原至公呵呵一笑:“真巧啊,广裕仙君,还有诸位道友,真巧真巧。”
原至公但笑不语,身边一个络腮胡的中年修士便疑惑道:“这位是……”
“哈哈,路过,路过。”
何所思打着哈哈,从他们身边故作从容地走开了。
原至公便对身边的人道:“诸位就自行参观吧,我担心那位‘宾客’迷路。”
这么说着,缓步跟了上去。
何所思远离那群人之后便加快了脚步。
不过此时他心中除了尴尬,还突然想到,如果各地宾客都已经陆续赶到,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
想的太入神,何所思没注意到从侧面突然跑出来一人。
对方比他矮了半个头,又从侧面盲区跑来,直直地撞在了他的怀里,何所思下意识拿手撑住了对方的肩膀。
对方整个人罩在灰扑扑的斗篷里,直到何所思抓住了他的肩膀,才发现对方意外的纤细,是一个姑娘的身量。
他微微一愣,便想低头看她。
这时,原至公在身后喊:“怎么,迷路了么?”
本撞在他怀里的身影便微微一僵,然后突然一扭肩甩开了何所思的手,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何所思有点迷茫地看着对方跑远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对方给他一种熟悉感。
原至公也是心念微动,然最后还是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只问:“你怎么走到这儿的?我记得路上都有人巡逻。”
何所思抬头看着原至公,想要破口大骂,但很快想到这个小花园毕竟还是公众场合,虽然人的密度不是很大,但遇到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于是只好忍了气,甩开原至公往房间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看起来就好像是愤恨自己失了面子,直到打开房门进了屋子,他的脸色才骤然产生了变化。
他摸着怀中那一串熟悉的手链,心脏跳的飞快。
它对何所思而言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他只要看着它,能想起编着它的那些日日夜夜,想到还不怎么样的自己搜集这些廉价宝石的艰辛,和最后收到这份礼物的少女笑逐颜开的模样。
手链似乎还带着些微的体温。
何所思并没有拿出来,而只是捂着不断剧烈起伏的胸口,深深叹了口气。
——是云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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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
月辉如轻薄的白色纱裙笼罩在屋舍花草之上。
静谧的黑夜之中,草木吸收月华,散发出点点银光。
云柔靠在一棵巨大的柏木之下。
坚硬的树干给了她些微的依靠,然而鲜血仍旧从腹腔不断涌出,带走了她的体温与生命力。
她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却渐渐模糊。
疼痛带来的痉挛已经感受不到,她似乎渐渐开始失去意识。
这时,有人从黑暗里走来,脚步轻缓。
同样响起的,还有轻缓的嗓音:“我的好妹妹,你跑的也太快了。”
贵公子样的男子缓步从假山阴影处走出,苍紫色锦袍在黑暗中显得发蓝,长发束成工整的发髻,带着镶着宝珠的金冠。
对方步伐从容,星眸含笑,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在追杀他唯一的妹妹。
云柔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因为牵动伤口,马上又皱起眉头。
云传手指微抬,一把带着青色锋芒的宝剑便缓缓升起,直直地对着云柔。
他和蔼道:“柔儿,你看,我早就说过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在外面乱跑,呆在宗门不是再好不过了么?”
云柔想要后退,然刚挪动步伐,因为没有了身后树干的依靠,便软到在了地上。
鲜血滑落后,渗入泥土之中。
云柔紧紧按着腹部,用以暂缓血液的流动,并以疼痛令自己清醒一些。
但是她很快又渐渐松手,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她勉强开口:“你为什么这么做,师兄和我,都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云传柔声细语:“你难道不知道,从你向着他那天起,我就想在他面前杀了你——不过可能没有机会了,这种事我也不勉强。”
宝剑迎头而下,云柔闭上了眼睛。
然而一阵金石撞击之声,想象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降临,云柔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只琉璃鼎挡在她的身前,滴溜溜旋转着散发出氤氲的宝光,挡住了宝剑。
她一愣,然后当即躺着滚到了远离这两个法宝的地方。
然后她想,何所思来救她了么?
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别凑热闹么。”
“这玩意儿那么邪门,又只是借用,根本不受我控制的好不好,你以为我很喜欢凑热闹啊。”
“以前不是还是多少受控制的么?”
“好吧,我承认,我刚才确实产生了那么一点念头,要去救她。”
“……”
两道身影从草丛中走出。
王重葛和裴霓裳相互搀扶,一脸谨慎地望着眼前的云传。
王重葛认识云传,准确来讲,她认识年轻时候的云传。
当然现在的云传和年轻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气质上看起来更贵气更有仙气了一些。
不过王重葛从今天晚上决定将这种气质定义为人渣气质。
她虽没见过云柔,但也通过先前的对话猜出来了,一个哥哥居然到了要至妹妹与死地的地步,实在是臭不要脸。
玄都云光鼎不愧为天级灵宝,当下已经将那宝剑打碎,云传看着王重葛和裴霓裳,半晌,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笑容:“哦哦哦,王姑娘,那日在北海没杀掉你,看来你也甚是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呢。”
王重葛微微迷茫,很快便想起当日同那北海魔门争斗之时,莫名从空中落下来的剑光,当即恍然大悟,怒道:“原来是你。”
云传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此问题,而是提步前行,道:“好了好了,红颜之命和天级灵宝,我全都收下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黑暗中便有人嗤笑出声道:“嗤,好大的口气。”
云传一惊。
他觉得这话像是何所思说出来的,但是仔细听声音,似乎又不像。
他环顾四周,微微皱眉,手指捏诀,身侧便盘旋起四把宝剑。
那声音又道:“咦,这剑阵很是眼熟,莫不是千秋道君的那个的……简化版?”
云传紧紧咬牙,抑制住了恼羞成怒的冲动,故作淡定道:“缩减一番,对敌也更方便些,特别是对你这样躲在暗处多管闲事的小人,如此这般,就已经够了。”
“是么……”暗处之人悠悠叹息,然而下一秒,他的口吻便冷淡下来,再想起之时,这声音便简直像碎冰一般,钻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他说:“阁下在广裕仙门杀人夺宝,作为主人,我难道不应当来管上一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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