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传以精神力探测四周,却仍旧没有发现广裕仙君的身影。
然对方的声音却越来越近,简直就好像在耳边盘旋。
云传收剑后退,摊开双手,便俨然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了。
他笑道:“只是处理家务事而已,怎么就烦扰到仙君了呢。”
然后他又暧昧道:“仙君现在,难道不应该沉醉在温柔乡中么。”
原至公的声音沉稳冰冷如常:“在我这儿,不能死人——除非是由我亲自杀的。”
如此说着,虚空中突然射出四只燃烧着白色火光的飞箭,插在了云传的周身。
云传脸色一沉,又望向云柔,故作轻松道:“那我至少得带走妹妹。”
这么说着,上前一步。
染着白色火光的飞箭一眨眼便出现在云传眼前,直直地插在了他脚面之前的土地之上。
他笑容微僵,后退了一步。
“虽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宾客,仙子身受重伤,自然要先疗伤。”
这时王重葛飞奔到云柔身边,给已经神识恍惚的云柔服下了一颗疗伤的丹药。
她见了云柔的状况,登时脸色一变,怒道:“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此毒手,你简直已经不是人了。”
云传单手背在身后,神色变幻莫测。
最终,他随意地笑了笑,道:“仙君一口一个宾客,却总是不露面,未免没什么诚意。”
他话音刚落,肩膀便被什么轻轻打了一下。
他神色剧变,转身飞速后退,便见仙姿凛然如远山冰雪一般的青年,穿着一件蓝色雨丝锦长衫,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几何纹锦带,手里拿着一把碧绿的玉质尺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一股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令他忍不住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云传低着头呼吸急促,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原至公凉凉道:“你就是云传么,我听闻你和何所思并称为中川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如今一见,倒是——”
原至公轻嗤一声,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云传双手按在地面之上,渐渐收紧,直接插/入了土地之中。
然而抬起头来时,他已经是一派轻松的模样了。
他说:“广裕仙君确实名不虚传。”
他偏头看了看躺在王重葛怀中,一脸复杂莫测地看着他的云柔,轻柔一笑,道:“那就麻烦仙君,照顾……柔儿了。”
“毕竟,我想我的好兄弟何所思,应当,也很想她。”
话音刚毕,烟雾嘭地炸开,笼罩住云传,待烟雾散开,他也消失在了原地。
夜风微凉,无云的夜空之上,圆月洒下的光辉将眼前的一切毫不遮掩的展现的纤毫毕现。
王重葛擦了云柔脸上的泥土和尘埃,见原至公站在月光下静静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偷偷对裴霓裳说:“我们会不会还是难逃一死啊?广裕仙君会不会也想把我们杀了?”
裴霓裳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你把仙君当成什么了,若是这样,他刚才就我们干什么。”
她低头看云柔,见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虽狼狈不堪面无血色,也难掩天姿国色,微微思索后犹豫道:“我觉得云仙子难逃一死。”
王重葛:“……”
原至公自然听到了她们了对话。
当然实际上,他也不是原至公。
今早云柔给他的手链上,自带着他过去储存的法术,因此何所思不仅能模拟自己的能力,还能模拟自己的威压,只是毕竟只是障眼法,若是实际地打起来,分分钟便会穿帮,他料想云柔将手链给了自己,便有可能遇到危险,但还是棋慢一招,令云柔受了重伤。
但是幸好王重葛和裴霓裳中途出现,拖延了时间。
何所思抿着嘴忍住笑意,他担心三人的安全,所以想等着她们收拾完后带她们回房间,没想到居然受到了这样的评价,顿时憋笑憋的辛苦。
他不禁想:多日不见,王重葛倒是变成了以前的模样了。
他故作无奈摇头,开口道:“我送你们回去。”
裴霓裳面带犹豫:“现在我们的住处真的安全么。”
何所思道:“呆在客房之内,左右全是修士,云传自然不敢乱来。”
这样说着,便先大步上前,在前方带路。
王重葛连忙背起云柔,和裴霓裳一起追了上去。
他们离开后,静谧的花园便变成了往日的模样,月光之下树影婆娑,虫鸣阵阵,唯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像是提醒着这儿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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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后,裴霓裳和王重葛换了背云柔的人选。
王重葛揉着手腕,看着前头发型一丝不苟衣着平整如初的原至公,忍不住开口道:“喂广裕仙君,你真的让我们两个女孩子背人啊?”
她不像裴霓裳那样对原至公抱有复杂的感情,所以说这话也肆无忌惮,丝毫不管裴霓裳在后面抽出手不停地拉她的袖摆。
原至公没说话,仍旧不断地走着。
王重葛撇了撇嘴,忍不住低声道:“其实广裕仙君也是女的吧,不然想不通所思为什么会答应啊。”
她话音刚落,裴霓裳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原至公停下了脚步。
光风霁月的青年沉着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身上有禁制,仙子与我过分接近,便会受伤,所以不得已之下,便不接近诸位仙子。”
他将这话说出来,是担心若是今日坦然地碰了她们,她们便会以为广裕仙君并非不可触碰,万一哪日也像平仙川内的那个女修那样碰了原至公一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三人没有一人是月灵的对手。
王重葛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她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连裴霓裳也不……嗷!”
她没把话说完,裴霓裳便狠狠踩了一下她的脚面,然后咬牙道:“胡说八道什么,快向仙君道歉。”
王重葛刚想回击,便听前面的原至公平静道:“这当然是我的错,辜负诸位仙子的青春。”
月光下原至公深深低头,身体颀长,如一道剪影。
王重葛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奇怪,广裕仙君本人真的该说出这样的话来么?
她偏头想向裴霓裳寻求赞同意见,但是裴霓裳却没有说话,她低头看着脚面,无声无息,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打在了缎面的绣鞋之上。
王重葛先慌了,她张惶环顾四周,忽见云柔睫毛颤动,便大声叫道:“快看快看,云仙子醒啦。”
云柔果然醒过来了。
如此这般,先前的气氛便一扫而光,大家都先看着云柔,想知道她乔装打扮掩饰身份跑进广裕仙门,想要做些什么。
纤长的睫毛扑闪几下之后,少女还带着虚弱和恐慌微微睁眼,漆黑的双眸清澈透亮,迷茫没有焦距地望向前方。
然后她的眼神渐渐清醒坚定,直直地望着原至公,一动不动。
好半天,王重葛问:“怎么了?不能说话?”
云柔一动不动的眼睛便眨了眨,先望向王重葛和背着她的裴霓裳,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谢谢两位仙子,我可以自己走了。”
这声音柔软如水,连裴霓裳都酥了一半,恍恍惚惚地将云柔放下来,便见对方故作坚强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小脸煞白,向右边软倒了。
裴霓裳连忙又把她扶住了。
何所思心疼不已,简直想第一时间把云柔扶住疗伤。
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暴露之后,裴霓裳是不是会替自己保守秘密。
云柔似乎有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泪光闪闪地看着裴霓裳,又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她继续一本正经地望向了原至公。
这回开口之时,虽然仍声线清甜如水,却难掩认真愤慨。
她说:“你为什么要骗我,广裕仙君。”
王重葛:“……Σ(`д′*ノ)ノ”
裴霓裳:“……”
何所思:“……”
何所思:“……什么?”
云柔呼吸急促,强撑着道:“当初将师兄托付给你的时候,你明明说过,只要师兄醒来,便让他回来见我。”
“自那日师兄昏睡,到后来爹叫我进广裕仙门,我都以为师兄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但是你发下契约誓言保证绝不会令师兄受到伤害,我便也觉得你更能保护师兄的躯体。”
“可是不仅后来我被拒绝入广裕仙门,甚至广裕仙门还受到罗门攻击。我从中川赶到南山境,只得知广裕仙君不知所踪的消息——当然现在你好好的回来了,可是却说要和师兄……结为道侣?”
说到最后,云柔似乎已经困惑到无法自己,急速喘息了几下,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说了上面这席话之后,她又面露胆怯,退到了裴霓裳的身后。
王重葛和裴霓裳疑惑地望着原至公。
何所思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甚至在心里比所有人更直白地大骂了原至公一顿,然而当他站在原至公的角度思索了一下原因之后,便觉得,对方最后没有照做的原因,可能只是很单纯的——忘了。
原至公当然不会在意他和云柔的约定,反正契约的内容只是不伤害何所思,其他内容,需要记么?
何所思觉得这不是自己自恋,应该就是事实。
他思索了短暂的几秒,便开口道:“其实,原因很复杂……但是简单来说,我和何所思之间,有——有——有一个共同的,不能说的目标。”
云柔:“?”
☆、69|7.25|
何所思瞎掰了一大通,总算把云柔哄得似懂非懂,对方听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最后恍然大悟地说:“哦,是因为这样,师兄才要和你结为道侣啊。”
何所思勉强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是”。
这样一来,算是将三人哄了回去。
而待房间的时候,便看见原至公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何所思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像往常那样板上脸,不耐道:“你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