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马亮吓了一跳,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这会儿没什么人,但过一会儿就该是下班放学的点儿了。
“咱俩……到过这程度?”孙问渠看不清方影眼里到底有没有眼泪,但他不想在刚回来第一天就把个莫名其妙的破麻烦给惹大了,他指了指自己,“我喜欢男人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驰猛地抬了一下头,但幅度不大。
“王八蛋!你跟老娘好的时候还没换口味呢!”方影一瞪眼,眼里果然没眼泪,“怎么,后来你喜欢男人,当初自己干的事儿就不认了啊!”
孙问渠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没说话,拿出手机看了看。
是李博文。
“喂。”他接起电话。
“回来了?”李博文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夸张的喜悦,“哎我就猜你可能得回来了,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刚到。”孙问渠一想起自己衣柜里那两条裙子就有点儿不爽。
“出来啊,给你接风!”李博文说。
“不去了,改天再说吧,今儿有安排了。”孙问渠看了一眼方影那“娘俩”。
“安排?什么安排?这才刚回来就安排上了?”李博文有些不满。
孙问渠没说话,方影走了过来,盯了他一会儿,说:“先把咱们的事儿处理完了再打电话行不行!”
“谁啊?”李博文听到了这边的声音,问了一句。
“没什么,明天给你电话,”孙问渠挂了电话,看着方影,“你就直说你想干嘛吧,我还赶着吃饭,没功夫跟你这儿演电影。”
“这孩子现在上学,要用钱,我工作现在不稳定,养他太辛苦了……”方影换了表情,一脸忧伤地说,“我……”
“让我帮你养儿子?”孙问渠看了一眼方驰,不得不说挺佩服这小子的,方影都演成这样了,他还能一脸平静地站着,好像他就是跟着来认渣爹的。
“给我拿点儿钱就成,”方影拢了拢头发,终于说出了此行目的,“我也不想跟你多扯,一次性,十万。”
“多少?”孙问渠听乐了。
“先,验……验……DNA,”马亮在一边叼着烟,“亲子鉴……鉴定。”
“验什么验!鉴什么鉴!”方影吼了一声,回手抓着方驰的胳膊猛地一拽,“长得跟他一摸一样!”
方驰本来站着,估计没防备,被她直接拽得一个踉跄扑到了孙问渠跟前儿。
孙问渠也没防备,没来得及躲开,就这么脸对脸地盯在了一块儿。
瞪眼对视了几秒钟。
他看清了方驰一直被帽檐遮着的眼睛,眼眶挺深的,眸子很黑。
不过估计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
这让孙问渠有些不愉快,丫一个骗子,起码也是个从犯,还有脸对着受害者不屑?有脸摆出这种看不上的轻视表情?
演技太到位了!
他俩互瞪了半天,马亮在一边问了一句:“像……像么?”
“我给你算个账,”孙问渠转过头看着方影,“你15岁生了个儿子,那现在就应该是14岁……”
他又转过头跟方驰脸对脸地盯了一会儿:“这位少年长得是不是有点儿忒超前了?”
“你少给我来这套!”方影抱着胳膊,声音依旧很高,“你不把这事儿给处理了,我让你没好日子过!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怕!”
“这样啊?行,”孙问渠瞅了她一眼,嘴角勾出个微笑,又盯着方驰的眼睛,往前又逼了一寸,鼻尖都快顶上了,“我儿子是吧?来,叫声爸爸。”
“爸爸。”方驰顶着他鼻尖叫了一声,别说一秒钟的犹豫,就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
孙问渠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果然敬业!
定了两秒之后他一转身从马亮手里拿过了车钥匙:“亮子给钱。”
说完他就打开车门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马亮从兜里摸出个信封,扔给了方影,然后跟着也上了车。
在车开出去的同时,方影的怒吼声传来:“你他妈打发要饭的呢!王八蛋!孙问渠我跟你没完!”
“给了多少?”孙问渠把车开出小区了才问了一句。
“三千,”马亮说,“早上刚,刚取的,饭钱。”
“那一会儿吃饭还得我结账啊?”孙问渠笑了。
“刷,刷卡,”马亮笑着说,“本来觉得甩……甩现金,牛,牛逼来着。”
孙问渠沉默地开了会儿车,啧了一声:“方影知道我住哪儿不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去了山里,还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问……问我?”马亮也啧了一声。
“问你啊,又没说是你。”孙问渠说。
“你智,智商呢?”马亮说。
孙问渠看了看他,过一会儿才说:“博文?”
马亮没说话。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方影捏了捏信封,一拍方驰的肩膀,“走,今儿先放过他,咱俩吃饭去,姐请你。”
“不了,”方驰拉拉衣领,“我回去吃。”
“回去又没人给你做,你一个人还回什么去啊。”方影拉着他。
“你不回去给小果做饭?”方驰把脖子上的耳机戴上了。
“扔我妈那儿了,”方影把他耳机又给拽了下来,“拿上钱了请你吃饭正常的,再说还得说说下一步计……”
“还……下一步?”方驰看着他,“你还真拿他当弱智呢?”
“哟,我可没,他不光不弱智,人聪明着呢,”方影仰起头长叹一口气,“那也备不住是个人渣!一会儿我再跟你细说。”
方影也没拉着他往太远的地方去,就在小区后门找了个小饭店点了两个菜,还要了瓶酒。
然后她拿出了那个信封,低头数着,捏出了几张,想想又搓出去两张。
正犹豫着,方驰坐在她对面说了一句:“我不要。”
“这才叫弟弟!”方影一只手冲他竖了竖拇指,另一只手麻利地把钱塞进了包里,“今儿你也见着了,这人就是个渣子!还装不认识我了!”
“嗯。”方驰应了一声。
“你说我能放过他么!”方影说,“当初把我害得那么惨!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到今天这步!怀孕!退学!”
方驰手在嘴边遮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没有出声。
“怎么?不信?”方影一挑眉毛。
“没,”方驰看了她一眼,“你初中的时候我还没上小学,那会儿不认识你。”
“我不早跟你说过了么。”方影啧啧两声。
“嗯。”方驰点点头。
方影是他二太爷那边的姐姐,也就是他表叔的女儿,初中他到市里上学,爷爷托她照顾自己,那会儿才认识的。
这个孙问渠他以前没听方影提过,但最近几个月听得很多。这人跟方影是初中同学,家里有点儿钱,花花公子一个,以泡妞为主业,对当初还是纯情少女的方影始乱终弃……
方影的话,他一般不会全信,据说打10岁起方影的瞎话就已经说得神形兼备了,不过方影和孙问渠之间,肯定曾经是有点儿瓜葛的。
今天孙问渠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也的确挺让人不爽,方驰尤其反感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想把他跟方影的关系撇干净的态度。
不过他会帮方影,除了孙问渠是个渣顺带手为民除害一把之外,更多的是因为这几年方影无论多不靠谱,对他却很好,前段时间他住院,方影连着一个月每天都在医院陪护。
“我当初跟孙问渠好上,还真不是因为他家有钱,那会我比现在漂亮,心气儿也高着呢,一般人我看可看不上,”吃了一半方影有些感慨地开始忆往昔,“真是因为这小子挺有才的,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二胡都会拉呢,字儿也写得特别漂亮,那会儿我们学校一要写个什么毛笔字的就肯定得找他……”
“哦。”方驰埋头吃着饭。
“对了他还玩陶……你知道么,就人鬼情未了里那样的,哎哟多高雅浪漫啊你说,不过他爸就是干这个的。”方影比划了一下。
“听着挺优秀,你俩能好上得是……”方驰转了转茶杯,“酒后乱吧?”
方影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一拍桌子:“这话怎么个意思啊!”
方驰笑了笑没说话。
“……哎!”方影挥挥手,“不说这些,反正孙问渠就是个渣,我是真喜欢过他,初恋啊!仇人都没有翻脸翻那么快的!王八蛋。”
“你到底差多少钱?要不我给你拿点儿。”方驰看着她,想从孙问渠那儿拿到钱,他感觉不可能。
“算了吧,不是你能补得上的,”方影叹了口气,又笑了笑,“不过呢,有你这句话,姐就挺感动的了,你要真想帮我,就从孙问渠那儿把钱逼出来,我到今天这步,不全因为他,但他是个引子。”
“你是不是欠赌债了?”方驰皱着眉问了一句。
“没有!要不……这么着,”方影边吃边说,“你这两天再去他那儿一趟。”
“嗯?”方驰抬头,“我自己?”
“我这几天不方便出门儿,”方影说,“你去找他。”
“不是,”方驰皱着眉,“你说这种已经被人当场识破的骗局……我们能不能别把智商全扔了?他是个渣不是个智障啊。”
“傻不傻啊你,”方影斜了他一眼,“这个局根本就只是个借口,我们找他闹,总得有个由头,我跟你说,他这人大方,手头有钱,怕麻烦,懂了吗?”
方驰没说话。
方影给他倒了点儿酒:“你得帮姐,我再凑不出钱就真麻烦了。”
跟方影吃完饭,方驰回了自己的住处。
打开灯的时候看到放在桌上的猫粮被掀翻在地,黄总正像个花瓶一样坐在电视柜上居高临下威严地注视着撒了一地的猫粮。
“不爱吃啊?”方驰把帽子和耳机扔到沙发上,弯腰从地上捡了一颗起来吹了吹,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我觉得还可以啊。”
黄总一脸鄙视地喵了一声。
“爱吃不吃,”方驰看了它一眼,“要不您还是出去继续流浪得了。”
黄总没理他,起身跳到沙发上,把自己团进了他的帽子里。
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准备上床玩手机的时候,电话响了。
“星期五有个溯溪团,缺个向导,你有没有空带一下?”那边是陈响,他的教练。
“去哪儿?周五我得跟学校请假,”方驰看了看日历,周五就是明天,“过夜吗?”
“寻龙谷,”陈响说,“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