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不然谁会无缘无故给别人的名字后面加后缀?”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巧,我也是。”
男人淡定又耐心地和酒鬼进行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同时一脸冷静地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一些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这会儿人事不清趴在自己身上的东方人——那有些苍白的皮肤此时因为醉酒后吹了冷风,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虽然满身酒味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但是在一些人的眼里,这大概算是不错的猎物目标。
以诺只用了大概十几秒就觉得还是带着这个拖油瓶去停车场比较稳妥,于是在大约五分钟之后停车场入口出现了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同时伴着时高时低的智障对话——
“这是哪?”
“停车场。”
“来停车场做什么?”
“我的车放在这,要回家当然要来停车场。”
“你的车?你哪来的车?你未成年怎么能开车?不要以为你现在长高了就不是小孩了,要开车经过我同意了吗?我不同意!”
“那咱们走着回家吗?”
“家?哪来的家?”
“我买的房子不叫家叫什么?”
“你还背着我买了房?!”
“……”
在停车场管理员迟疑的目光中,被打上了“未成年”“大概是长相老城”“同性恋负心汉背着伴侣买房”等各种标签的以诺带着他的学生来到一辆崭新的轿车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弯腰将肩上挂着的年轻人塞进去,他自己坐上了驾驶座长吁出一口气,发动车子的同时,一只手修长干净的手从侧面伸过来,摸了摸他的方向盘上的车标——
以诺:“?”
茯神:“冰底下挖出来的?小孩挺有眼光,还知道挑贵的车挖。”
以诺:“……”
将那个歪七扭八一脸怜爱地摸着方向盘说疯话的人摁回椅子上,顺势给他系好安全带(为了安全也为了不让他乱动),以诺发动了车子,在经过停车场管理员的时候,他体贴地在欲言又止的管理员面前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驾驶座那张面无表情的英军脸与停车场管理员对视几秒。
停车场管理员:“请问——”
话还未完全说出,一张打开的驾照证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驾照上显示,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芳龄三十二,并且是具有十五年驾龄的老司机。
停车场管理员眨眨眼,三秒后那只手缩回了车中,然后在他的目送中扬尘而去。
……
茯神后来就又睡着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教育一下以诺切关于他私自从冰层里挖车出来开以及偷偷买房称呼它为“家”这件事,但是他实在是太困了,一旦决定了“睡醒再教育”这个决定后,就立刻倒头睡了过去。
后来他感觉整个人离开了地面,轻飘飘的像是为什么东西托起来浮在半空,耳边是沉稳好听的脚步声——
最后,他落在了柔软的像是棉花一样的床铺上。
他睁开了一只眼,周围的灯光很暗,他只能看见以诺切站在他的床边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于是茯神打了个酒嗝,又闭上眼,翻了个身,理所当然地命令道:“给我倒杯水。”
床边的人大概是懵逼了三秒来考虑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再用了又三秒感慨世界上居然能有酒前酒后性格差那么远的人。
第七秒他转身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回到卧室,扶着床上那睡的不清不楚的人半坐起来,让他慢慢喝了水,待那人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他这才放下了水杯。
然后,男人站在床边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我把这孩子带回家了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躺在他卧室床上的人完完全全霸占了整张床,铺得整整齐齐的床被他睡的乱七八糟着暂且不提,重要的是他一个脑袋枕着枕头同时没忘记把剩下的另外一个抱在怀里——
完全是不仅要走自己的路还要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模样。
“嘿,孩子,你得给我留一个枕头,”男人试图跟床上烂醉如泥的人讲道理,“不然你就得滚去睡沙发。”
回答他的是呼呼两声含糊地声音,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个时候在以诺听来未免还是充满了嘲讽。
他抿起春,伸手想要去抢那个被黑发年轻人抱在怀中的枕头——
但是他没能成功,因为在他弯下腰的那瞬间,原本闭着眼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然后他放开了枕头,伸出双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在对方错愕地停顿下来时,笑着说:“你不知道。”
以诺:“……”
“在印度的最后一刻,你不知道,你忘记了。”他笑着说,“我亲你了。”
勾在男人颈脖上的一只手落了下来,来到他的面颊上,先是点了下额头:“不是这里。”
然后是面颊。
“不是这里。”
然后是鼻尖。
“也不是这里。”
最终,那略微冰凉的指尖落在了男人的薄唇之上,稍稍添加了力道,仿佛充满了暗示地摁了摁。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以诺垂下眼,然后猝不及防地便对视上了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瞳眸,仿佛是蒙着一层水雾,这让那双白日里看上去甚至有些冷清的双眸变得无比柔软……
他的视线下滑,路过对方挺翘白皙的鼻尖,来到他的唇瓣,刚刚喝过水的唇瓣上还有未干涩的水迹——他的唇色很好看,像是一种品种少见的淡色蔷薇,不那么浓艳却也不显得寡淡,当他因为两人过于的接近而变得呼吸不顺不得不微启唇呼吸时,那就是再好不过的无声邀请。
以诺大概明白过来自己把这个孩子带回来是什么目的了。
这完完全全是潜意识的动作——
关于食物链里,肉食动物出于对果腹而狩猎那样的,基本需求。
他遵从这种需求。
“你吻了我?什么时候?”
男人一边说话,他将手插入躺在床上的年轻人的后脑勺,将他更加进的拉近了自己,同时自己弯腰深深地吻住了那个他大概已经期盼已久的唇——
如同预料之中的一样柔软,仿佛轻轻一咬就会咬破,这让他忍不住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牙齿轻轻去挤压玩弄……直到对方真的因为他的某次收敛不住的力道发出吃痛的声音想要躲,他这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早已微微红肿的唇瓣,将灵活的舌尖探入他的口中……
安静的卧室中一下子只剩下了两个年轻的男人越发急促粗重的呼吸中发出的喘息声。
小型摆钟在墙壁上有规律的摆动,从客厅投进卧室的昏黄灯光中只能隐约看见阴影里的床铺之上有两具紧紧交叠的身体,其中压在上面的人一边亲吻着怀中的人,手变得不那么老实地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说,什么时候。”
“……在,啊,在印度?时间回溯的最后一刻。”
醉酒人含糊地回答声中,他衬衫的下摆被从裤子里拽了出来。
“然后呢?”男人凑近他的耳边,近乎于诱导的问,“偷鸡摸狗的事做多了可不好。”
话语间那只做实验的时候总是灵活著称的大手一下子消失在了衬衫之下。
茯神低低呜咽了一声,却没有反抗。
乖的真的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
“再后来,我觉得你也想我了。”茯神睁开眼,同时感觉到那在自己小腹附近游走的手停了下来,“你想我了吗?”
他问的十分诚恳。
以至于让被提问的人不得不微笑了起来,那只大手终于来到了年轻人胸前的突起处,他恶作剧似的捏了捏,待对方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吸,他才用低沉的嗓音说——
“想你?如果我没有否定,那就是了吧,我从不撒谎。”
亲吻还在对话之间断断续续地进行,当两人的呼吸都变得不那么稳,男人这才放开了他的学生,哪怕是黑暗之中他也能看见彼此唇边藕断丝连的晶莹丝线以及对方唇边来不及吞咽下的唾液——
“看来并不是对这个熟练的人。”
男人叹息道,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用大拇指指腹擦过对方唇边的唾液,又转移到唇瓣上用粗糙的手指饶有兴趣地玩弄了一会儿……
直到身下的黑发年轻人发出不耐烦的含糊抗拒。
他停了下来,顿了顿,然后弯下腰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
接下来再发生什么,整个过程茯神都是模糊的。
他只记得他的上半身还穿着衬衫,下半身的却被全部退光,暴露在空气的皮肤起了很多的鸡皮疙瘩,有冰凉的液体被洒在他的股间——
然后是火热的进入。
身体被扩展开来的感觉几乎算是陌生的。
疼痛,全身的毛孔却仿佛在尖叫着唱着欢快的歌曲。
汗液流淌到一起,呼吸的声音越发沉重到分不清哪一次的沉吟属于自己或者对方……
这明明是充满了绝对放纵疯狂的黑夜,却鲜明得比那个黎明不会再来的黑夜更像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第一百零一章
在此之前,还是楚墨白的茯神对于“灵魂契合”这种说法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他认为这只是用来骗无知少女的一种罗曼蒂克说法——大概是楚墨白的那个躯壳本身在这方面有什么缺陷也说不定,哪怕是刚刚和王朝东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未感受过所谓的“热恋期”,一切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发生了,王朝东表白,他觉得这个人不讨厌也很聪明,呆在一起能有话说,于是就在一起了。
除了会拥抱或者找个没人的角落接吻之类的,两人之间的交往和朋友并没有差太多——至少对于楚墨白来说,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自己迫切的需要王朝东。
哪怕是在床上。
一切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的产物,到了什么阶段,就必要发生什么事,就像是完成一个实验项目,尽然有序的一步步触发然后完成。
王朝东一直对此非常不满,有时候甚至会因此而和楚墨白争吵起来,他认为自己对于楚墨白来说压根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有一天哪怕他不在了,换一个人楚墨白也不是不可以,又或者是,楚墨白早就有了想要换一个人的想法……每当这个时候,楚墨白就会觉得很委屈:应付王朝东一个他已经很累的,为什么还要换一个可能更麻烦的?
然而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后来在一起久了,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也被磕磕绊绊的维持了下去,王朝东几乎变成了楚墨白日常生活中的一部份,特别当两人在国外的研究所相依为命时,王朝东的身份变得更加微妙——
像比父母陌生一些、却也是世界上却最了解自己的次级亲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公正地给王朝东一个定位。
所以当王朝东向他求婚的时候,他很高兴,因为他觉得他终于能够给身边这个陪伴他很多年的男人一个准确的定位了——
比如:丈夫,合法的伴侣关系。
尽管有时候就连楚墨白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忍不住想要问自己:所以爱情就应该是这样平淡的吗?电视剧里那样心跳加速、欣喜若狂的期待、小鹿乱撞的憧憬……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出现过,就像是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率先跳过了这一步,来到了“搭伙过日子”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