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觉得他的这个侄子有一份稳重的睿智。
可这份觉得,并没有持续多久。
“别把你侄媳妇教坏了。”沈潘转过去,对他幽幽道。
“滚。”沈清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你等我。”沈潘抱着明琼。沉沉看着他。“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我等你。”明琼笑笑。不吵不闹。由着他抱着。
“嗯。”沈潘亲在他眼睑上。轻轻道。“走了。”
“好。”明琼点点头。撒了手,不去看他。
他挡不住沈潘。他也不愿意挡。不愿意日后沈潘带给他的日子里,夹杂着对凤连的愧疚。
欠谁,都不能欠着凤连。
起风了。秋风萧瑟,带着片片枯黄的落叶,在本该红红火火的季节里,悄悄委地。
今天,明琛仍旧没来。
“爷。我有点冷。”送明琼去安置的知武坐回树上,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哆嗦道。
“有爷冷吗?”沈清明眸一瞥,紧了紧身上的锦被。没好气道。
“没。没。”知武咽了口口水,慌忙摆摆手。老老实实拽着衣袖,蹲着了。
“您方才为什么不告诉少爷。”好一会儿,知武百无聊赖地揪着树上青黄的叶子道。
“说什么?”沈清叹了口气。清冷艳丽的脸上多了丝落寞。“他什么都知道。”
不消别人说。
他定然知道凤连要干什么,知道明琛会干什么。知道这盛都和梧州一样的不平静。
这是一盘大棋。沈潘即使不知道这盘棋该怎么下,是谁下的。可他却坚信,便是那些下棋的人能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能看破别人的生死。
也会为了他,替他护着自己心里的想念。
他是一颗棋子,他也是一颗甘愿替人摆布的棋子。
不是因为他受人所制,而是他甘愿。甘愿为他人所用,只因为他知道那个结果是凤连想要的。而范送也好,凤连也好,他们都不会伤害他珍视的东西。
他有一颗赤纯的心。那颗心里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对兄弟满满的信赖。
因着这份信赖,沈潘是最早看破了结局的人。他忽略了惨不忍睹的过程,他看透了让人向往的结局。
结局里,万事皆休。
但愿吧。但愿一切如同他想的那般。
沈清沉沉谁在躺椅上。被秋风刮得有些冷。
沈潘在等那个结局,他在等那个梦。
梦里那个人,告诉他,我抛了全世界,来找你。
他还是没有来。
第75章 完结倒数
烈马疾驰,沈潘骑着疾风,刚出了城就听到有人喊。
“老大。”声音清透。响在山坡里,荡了好远。
沈潘勒了缰绳,回头一看。就看到孙子锐骑着骏马从山坡上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沈潘眉头一挑。看着孙子锐。
“送你一程。”孙子锐笑笑。一身青竹底的骑装在马上熠熠生辉。像是少年的笑容,带着灿烂和阳光。
“范送与你说的?”沈潘看着他骑着马和他并头而走,一手下去,就要拍他头。
“不然能是谁?”孙子锐说着头身轻轻一歪,沈潘扑了个空。大手落在了他的肩头。
沈潘这才发觉,孙子锐也长大了。脸上淡了稚嫩,倒还是乐乐呵呵的,却显然多了丝生意场上打磨的狡黠。
“他说若想见你,就听他的消息等在城门口。多等几日总会等到的。”孙子锐嘻嘻笑。打着马,和他离得更近。
“倒是事事都逃不过他。”沈潘朗声笑笑。轻轻夹着马,往前去,等着孙子锐与他继续说。
范送便是惯着孙子锐也不会就这么让孙子锐来找他。定然是有事的。
“他让我与你说。”孙子锐压低了声音道。“你可想知道他们在盛都做了什么!”
“范送想让我知道吗?还是你想让我知道?”沈潘看他。笑语盈盈。
“他,他说,你放心。说与不说是一样的。”孙子锐咬咬唇,有些踌躇。
“可我不放心。”这些天里他提心吊胆。日日担心局势越来越不明朗。怕沈潘回来后,看到一切急红了眼睛。他想做什么,却被范送劝诫,让他作壁上观。不能轻举妄动。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能做。他是他们潜藏着的暗子。他不能和靖国公府,不能和三皇子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那你说吧。”范送宽容笑笑。叹了口气。
范送不与他说,定然有范送的理由。这理由他大概猜得出。他不想知道,可他也没有那么冲动。
范送拉着马,在僻静的官道上沉默不语。
“听说上官娘娘年后在后宫里,捉了一起祸乱宫闱的案子。”孙子锐随意他,低声道。“说了什么不太知道。只不过三月的时候。随便用了什么由头来找三皇子进了宫,从此再没出来。没人知道三皇子去了哪里。皇上更是提也未提。”
“然后呢?”沈潘轻轻点头,沉沉问道。
“然后,二皇子日前进了京。如今还没走。”孙子锐捏了捏手里的缰绳,有些迟疑道。
他爹这几年与二皇子生意频繁。这才知道些底细。他爹说,这一隐一现,已经让朝堂上的人,人心惶惶。
他也害怕啊。可靖国公府那位纹丝不动。连着范送回来都没什么异色。前日里去了他府上。还给他爹提了两坛好酒。
可孙子锐还是害怕。这几年三皇子虽然行事作风有些骀荡。可大权稳握,圣上虽然没有立储,却是八九不离十了。
如今这一出出,着实让人看不懂。
事出反常必有妖。孙子锐想不透,别人也不肯与他说。只能整日里提心吊胆,栖栖遑遑。
“二皇子回盛都了?”沈潘一愣。停了马,皱了皱眉。
“回了。”孙子锐点点头。也停了马,看着沈潘。
这个时候把明玦叫回来是干嘛呢?沈潘沉吟不语,想着这一出出。
明琛不见了。圣上却不急。明玦也不急。那大概就是凶多吉少了。
不管由头是什么。能让明玦敢有恃无恐进宫,这定然是个让明玦欣喜若狂的理由。
可为什么要让明玦回来?蕲州干旱,边关不稳。李家祝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吃了三年的油水,兵强马壮,只等着回京城。
这个时候,不是该镇着蕲州,免得有人得意忘形乱了边疆。
慢着。边关不会乱。
李家的军队不是用来打宁国的。是用来回去造反的。
可范送让凤连将梧州放给了李家,又将望州给了祝家。又怎么是让他们吃饱回去的?
他们不想打,也要逼着他们打。
沈潘忽然想到了,为什么明玦会回来。
范送他缺个理由。
缺个让明玦打仗的理由。
让他抢贡品是给明玦个理由。可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明玦对着同流合污的“伙伴”刀剑相向。
他还需要更大的诱惑。
对明玦的诱惑,是什么?
是皇位。
沈潘忽然眯了眼睛。
亦敌亦友的上官家,只能被藏起来生死未卜的明琛。还有这些年里,范送用孙子锐的皇商身份替明玦建的替他洗钱的商道。
有钱,有军队,还有野心。如今范送做了好大的局来满足明玦的野心。
范送用四年时间,一步步给明玦圆了所有的梦,用蜜糖一点点,把明玦养的自信又强大。
如今他兵强马壮,怕是要牛逼坏了。
那么这一次,范送给他画了一个最大的饼。这么自信的明玦会如何反应呢?
会壮心不已,会得意满满,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他这几年过得太过顺心。已经忘记了失败的滋味。这一次,他以为皇位势在必得,他又怎么还会和他们虚与委蛇?
他不会,那是养痈成患。
到时候宁国成了他的。他定然会让李家和祝家这些年吃的东西给吐出来。
只是沈潘不知道,范送怎么让明玦相信。这皇位是他的呢?
不管怎么做。
怕是明琛。。。。
“我晓得了。”沈潘苦笑一声。他终于知道为何三叔方才问的那番话。
“你知道你院子里的那位做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们与明琛做了什么决定。可能明琛如今危在旦夕,也可能明琛正在遭受折磨。
他不知道。可他相信。相信他们会把明琛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所以他的三叔纵然担心。也只能呆在他的静安院里,翘首待君归。
因为三叔信任他,而他信任凤连。
所以他三叔同样也什么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