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的孙子锐。明明知道看不透,摸不准,却毅然决然地决定相信。而不是慌了阵脚。
沈潘忽然明白为什么范送特意偷偷建议他让他把明琼带回来。
不仅仅是知道他放不下明琼。
而是知道,这盛都里有两个人,信任他,只信任他。而如今,需要他回来,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你回去吧。”沈潘一扬鞭,疾风嘶鸣,马蹄哒哒,冲了出去。
“且安心。”沈潘高声道。灰色的长衣被风吹得猎猎响。不远处的断雁鸣叫,唱断西风。
他要快点回去。
明玦已然入了局。只待他再回去的时候,就是范送和凤连收网的时候。
他得去为他们做必须做的事情。
………………
明玦两日都待在了乾清宫里。这一次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养心殿前,看宫墙巍峨。
金色的琉璃瓦被阳光显得刺眼。他站在养心殿门前,背着手,一脸沉静地看着远方。一块一块地数着延伸到宫外的石阶。
进去伺候的宫人远远给他行礼。连着殿前的李公公都要给他作个揖,谄媚着问候他两句。
他心里不屑,却仍然温良恭俭地和李公公闲谈。想着,从前的日子,他那三皇弟明琛来的时候。这阉奴该也是这么讨好明琛的。
那又如何?父皇一日不如一日,早些时候防着他们。如今老了,看重起儿子们了。
可惜,往日里受他喜爱的三皇弟被他略施小计就整进了宗人府里。
不然那老皇帝又怎么还会记得起边关的他?
明玦心里冷笑着。眯着眼睛,手里握着边上的石栏杆。如同金銮殿上那个象征着尊贵位置的龙椅。摸起来就让人舒服到心坎里。
还得再等等。等着他肃清了明琛的羽翼,等他定了蕲州。等他解决了里里外外的兵防。
如今万事俱备,也只差东风了。
明玦阴鸷的眼里笑意更盛。深吸口气,换了副低垂的样子。进了养心殿。
接连两日了,老头子病得迷迷糊糊,已然全部信任他,让他随侍宫中。连着奏折上的御印都是他盖上的。
明琛的案子快要了结了。他只要给宗人府施加些压力。明琛便是真的是龙子龙孙,也要注定被他踩到泥里去。
“主子。府里的账房先生找您。”一个路过的乾清宫的宫女上来给他请了安。却是低着头,悄然说道。
那是他放在乾清宫的探子。
“找我?”明玦翘起眼角,飞天入鬓。眉间一冷,透着森森的寒凉。“梧州那不要脸的老狐狸。”
“找我何事?”明玦幽幽道一声。沉着眼,肃眉看他。
“先生让我告与主子。蕲州的粮价涨了三厘。”那宫人站起来,靠近明玦,跪着回话。
“告诉他,粮价最重要。”明玦皱着眉头。拂了袖子,走进了殿里。
这是他与范送订的暗号。
蕲州的粮涨了三厘。那是边关李家有了异动。
趁他不在的这个时候,呵。李家是不想活了。
万事将定。该好好收拾边关了。
第76章 完结
文清三十四年秋,盛都清寂,宫闱内正值受宠的上官娘娘深夜鸣冤。直言有人祸乱宫闱。
圣上大怒,言声彻查。众人矛头尽指频繁出入宫闱的三皇子明琛。
其后两天。三皇子明琛被送宗人府秘密关押。
着宗令清王查处。以正国风。
文清三十四年秋末。皇上病重。急宣二皇子明玦进京,以示安抚。
文清四十三年冬。蕲州闹了灾荒,百姓不安。烈国贡品迟迟不追,引朝堂不满。
二皇子请兵震边关,安民乱。
当是时,知府李淮安亲自领兵抗敌,未曾想,破釜沉舟,梧州弹丸之地生生与二皇子胶着三月。
盛都里众臣哗然。直言烈国多少年不敌宁国。如今能与平乱骁勇的二皇子势均力敌。
骗谁呢?
有人上奏,言二皇子明玦懈怠不进,通敌叛国。
正值清王掌管宗人府。查遍皇宫内外。不仅查出三皇子身份非正统,还牵出个无名血案来。
案情暂且不表。只知圣上大怒。命二皇子明玦夺了梧州后奉召归都。
这是让他立功传位的意思了。
没人知道在这圣旨去往边关之前,二皇子早已经和梧州秘密言和。只准备归都继位。
如今,只得硬着头皮,收了梧州。
文清三十五年。春日阑珊。
靖国公府里,偌大的庭院里,有人正端坐对弈。
“先生此来何事?”凤连执着黑棋,素手将子落在棋盘上。嘴里噙着淡然的笑,自信宁静得仿佛门外惊涛骇浪都与之无关。
“你是如何让他改了口供的?”范送沉着脸。瞟了一眼对面的人。
三皇子的案子昨日被人暗审了。本该拖到明玦平了梧州时的案子被提前审了不说。还扯出了什么无名血案。
一派胡言。
关了明琛本就是为了安抚明玦。虽然如今殊途同归。明玦只能夺了梧州。可其中的蹊跷也只有他知道了。
“他改了口供自然是他自己的意思。”凤连清伶一笑,对着范送的质疑丝毫不动摇。
“可你的人去过宗人府。”范送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他如今越发的弄不懂凤连了。他们本该站在统一战线上。本该互相信任。如今三皇子的案子变得扑朔迷离。日后怎么收场还不得而知。
边关拖不了明玦多久。李家和祝家不是明玦的对手。明玦迟早会回来。若是他们不在明玦回来之前部署完最后的事情。那皇位就只能白白地让给明玦。
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他们起初只是为了让明玦与李家内耗。狗咬狗,一嘴毛。两败俱伤的两只老虎,就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了。
可如今,凤连却突然在明琛的案子上动了手脚。给明琛加了戏。
“我不想干什么。计划照常。我不会影响你一丝一毫。”凤连看着他。眸子暗光一闪,闪着一抹清绝。
范送觉得凤连有事瞒着他。却不知道,凤连特意牵出一桩无名血案是为何。
“但愿如此。”范送哼一声。面色不虞。“我只是想提醒你。不管如何,明琛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他答应过沈潘。他不能辜负沈潘对他的信任。
“我省得。”凤连落子的手缓了缓,才说到。
“他不会有事。”凤连叹口气,忽然就诡异笑笑。“我甚至还能全他情义,让他两全其美。”
“你什么意思?”范送皱眉看着他。慢悠悠落下一颗子。
“没什么意思。”凤连看了眼棋盘道。“你方才堵了自己的棋眼。”
他只是,帮助明琛金蝉脱壳而已。
“不。你不能那么做。”范送忽然沉声道。
他知道他们的计划有瑕疵。瑕疵在与,如果他是凤连。在这宁国里将一切搅得惊涛骇浪。他好不容易让明琛配合着得了罪名。他还舍得让明琛再洗刷冤屈,重新等着那终究会落到他头上的皇位吗?
这个答案,范送不能确定。
因为他不是凤连。他不知道凤连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会守诺还是趁火打劫。
从始至终,他好像太过于相信凤连对沈潘的依赖和信任了。
如果他是凤连。他是钩心斗角,试图将利益最大化的凤连,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明琛永远与皇位绝缘。
十个皇子,也抵不过一个有背景有实力的明琛。
他宁愿扶植一个傀儡,然后等着宁国自己分崩离析。
这是残忍的。但是却是真相。
范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他没有在意。但是凤连一定是在意的。
沈潘送回来到靖国公府的那个少年,叫明琼。
他姓明。他是那个被送去烈国为质的五皇子。
他知道凤连要做什么了。
“若是我猜的没错。那个半途里牵扯进来的无名血案,怕是和明琼有关吧。”范送叹了口气,看着凤连的眼睛里,多了丝同情。
他以为凤连是为了以后的宏图大志,却原来,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心中的不甘。
“是又如何?”凤连眼睛一凝,猛地抬起头来。手里的黑棋子吧嗒一声。落在棋盘上。
“你这样。沈潘会恨你的。”范送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语重心长道。
那位叫明琼的,是沈潘放在心尖上的。就这样被明琼拿出来,做了傀儡?
“他恨我又如何。”凤连微微一笑。“我只想看看,那孩子若是与我有了同样的身份。沈潘注定为臣的时候。该如何。”他会选择谁?
是做他的明琼膝下臣。还是继续为他弃家弃国弃了所有?
其实,沈潘对他没的说不是吗?给了他全部。
除却,爱情。
“你这是为难他。”范送越发地觉得凤连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