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汤贞问他。
骆天天低头吃瓜,说,哥你都没有,我也不要。
下午林导和几位老演员商量,要排一排梁山伯死后,梁家二老的戏。汤贞闲得没事,在台下看了一会儿老前辈们的演出。
排到第二遍的时候,汤贞回了自己休息室。乔贺路过门口,瞧见他抱了一把吉他,坐在沙发上弹,梁丘云坐在一边,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把手扶在汤贞的沙发靠背上。
里面还有不少媒体记者,小小的沙发四周围满了镜头。
汤贞余光瞥见乔贺,他扫了扫弦,铮铮的,像在和乔贺打招呼。
乔贺走进去,看了眼周围的镜头,问,你在弹什么。
“我的歌,”汤贞说,他皱了皱眉,苦笑着,“演唱会快到了,我还没怎么练呢。”
你要自弹自唱?乔贺问。
汤贞拨弄着吉他弦,抬头望着乔贺,轻轻唱了几句。
乔贺试图听清歌词,却只听见了几个词,回家,大河,爸爸,妈妈。
挺好听的。他说。
真的?汤贞眼睛亮了亮。
这歌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汤贞说。
有媒体在一旁拍,乔贺觉得说话都不自在。但看汤贞,他倒是自由自在,落落大方,镜头对准他,摄影师团团围着他,他却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些人,一个人弹得高兴,听乔贺说好听,他又弹了一段别的。
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汤贞告诉乔贺,这歌他以前在电视上唱过一次,他妈妈知道了,挺生气的,说丢家里的脸,叫他不许再唱了。
你真的觉得好听?汤贞走之前问。
乔贺点头,问他,你这就走?
汤贞说,有个工作挺急的,他和林爷请了假:“梁兄,我先走了。”
乔贺目送他。
副导演收拾道具的时候和乔贺说,这就是当明星的素质。
“你来得晚,没看见,今天早上那群媒体从休息室跟了他一路。还有个杂志记者跑去开汤贞的包,把里面东西都倒出来,挨个拍。这有什么好拍的啊,我觉得这是个人隐私啊。”
乔贺问,汤贞让他们拍了?
“让了啊,怎么不让。也没翻出来什么奇怪东西。你说,这要当明星,还真是要从头包装到脚,从里包装到外,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翻包了。”
“生活在聚光灯下,年纪轻轻的。”乔贺说。
“太累了,我看着都替他累,”副导演说,“他昨天回酒店还输液来着,你看见了吗,他在屋里打吊瓶。”
乔贺一愣,副导演拆一组线,他帮忙搭了把手:“我不知道,输液?”
“你回来的晚,估计没瞧见。有个护士坐他车一块来的,我去问了,说是劳累过度,”副导演拆完了,把线该放哪儿放哪儿,说着,“你说才多大人啊,累到打吊针,也太拼太苦了。年轻时候赚这些卖命钱,等老了还不是要还。”
乔贺说,我看他每天都挺高兴的。
乔贺走的时候想起,他昨晚上回酒店以后,明明见过汤贞的。他们还一块在阳台上喝茶,吹着小风聊天。汤贞说他在读一本写魏晋时期生活的风俗书,但他没什么时间,只能在车里的时候读个皮毛。乔贺对这个了解。他和汤贞讲起魏晋的历史,讲那个时代的文人墨客,自由潇洒,汪洋恣肆,他讲起竹林七贤,讲起阮籍,讲起嵇康。
汤贞握着他的茶,从旁用心地听着。他望着乔贺的模样让乔贺想起那些山林里的小鹿,眼睛大大睁着,活在猎人的枪口里,对世界充满好奇。它们跟在父母后面,学习如何飞跃山谷。
骆天天追在后面:“你怎么回事,你真的不理我了?”
梁丘云对电话那端说:“妈,我这就去接你们。”说完他扣了手机,跨上机车,拿过头盔往头上戴。
骆天天抢先一步把头盔抢过来,圆圆一个,抱在胸前。
“怎么有你这样人,你把我赶出屋去,我都没生气呢,你倒生气了!一整天都不理人,你偷亲我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梁丘云听着,也不抬头看他,拧了钥匙,发动机车。
一骑绝尘。
骆天天望着梁丘云的背影,气得骂他:“梁丘云!臭王八蛋!”
他说着举起怀里的头盔就要往地上砸。
又弱弱地放下了。
“臭王八蛋……”梁丘云走了,骆天天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抬着胳膊揉眼睛,他委屈又不服,用脚踢地板,“臭王八蛋!”
第40章 梁兄 14
郭小莉从会上出来,把手里的文稿资料一摔,转头去更衣室。
魏萍进来的时候,郭小莉扣子解了一半,心烦气躁,直接将衬衫从头上脱了下来。
半个小时前,公司在会上全票通过了魏萍的下一个组合项目“木卫二”,由骆天天担当主唱,计划两年内出道。郭小莉的提案则几经修改,再次被退了回来,这个被郭小莉取名为“KAIser”的组合项目从几年前的十一人修改到九人,又改成八人。连毛总都说:“人员太多了,小莉,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现在Mattias发展得正好,你看看,汤贞是我们公司目前最重要的艺人,你作为他的经纪人,暂时应该也没有精力去负责其它项目。还是再放放吧。”
“小莉,我早告诉你,天才不是那么好碰的,”魏萍打开自己的衣柜,上来就说,她声调不高,“他一直红着,公司就把咱们捆绑进去了,甭想干别的了。”
郭小莉抬头瞪了魏萍一眼。
“别怪萍姐说你,你要是当初一直坚持你那个心头肉项目,不去碰汤贞,兴许你这个‘KAIser’还有点希望,”魏萍态度诚恳,亲切,说,“你看,年轻人太急于成功,着急证明自己,就会这样。”
郭小莉咬嘴唇,咬着咬着,咬出一抹笑来。
“萍姐,其实当初也不是我想去碰汤贞的,”郭小莉说,“这不是您总围着那几个领导家属转,看都不看汤贞一眼,才叫我捡了个漏。”
“小莉你这话说的,萍姐跟你说了,天才不好碰。”
“原来您那时候看个家庭背景就知道阿贞是天才了。”
“小莉。”
“萍姐你说的对,我是着急证明自己,”郭小莉穿好了外套,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妆,“现在我证明了。”
魏萍说,靠天才证明自己不是大本事:“萍姐劝你,还是要靠发掘人才。”
郭小莉说:“在发掘人才这事上我是比不了你,公司方圆十里的关系户都叫你发掘了。”
魏萍眉心皱着,每回她忍不住要与郭小莉理论上两句,都能被郭小莉这张贱嘴噎回去。
“小莉,如果你指的是小凡和天天,他两个自身资质都是很好的,不需要靠家庭背景求出道。你实在误会我了。”
“资质这么好,那您就让他自己靠自己发展呗,”郭小莉说,“还没出道,就给人加什么‘小汤贞’的名头。既然是人才,老老实实做人才就得了,别总想着去蹭天才。”
“小莉,你——”
“对了萍姐,栾小凡脸上的伤好点了吗。”
魏萍一句话被她打断了,听郭小莉这么问,不知她什么用意。
郭小莉从柜子里拿出包:“栾小凡这个人啊,欠教育,毛总也这么说。他不是初犯了。萍姐有时间在这言语上教育我,不如先把自己手底下艺人管教好。”
魏萍安静了会儿,郭小莉锁上柜子,拔了钥匙正要走,就听魏萍冷不丁来了一句:“小凡吧,就是人傻,不知道咱们公司汤大明星和小梁的关系,要是知道,他肯定就识趣了。挨了几顿打,影响多少工作,还是太傻。”
她话里数落着栾小凡,一派痛心疾首。
“在萍姐眼里,只要不会被打,只要不影响工作,栾小凡就可以随意对公司的后辈性骚扰。”郭小莉说。
“怎么叫‘性骚扰’,小莉你用词太重了,人家小汤都说没事了,”魏萍说,“小凡是前辈,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对后辈的关爱。小梁脾气暴,是他年轻,拿不清分寸。小莉你应该明白的。”
郭小莉说:“我明白什么,领导家的孩子,被欺负了就要忍着?”
“谁能欺负汤贞,小汤现在这么红。”
“要是不这么红,”郭小莉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魏萍看了她一眼。
“你也是胆大的,小莉,”魏萍把自己柜门也关上了,更衣室没有别人,她说,“你这句话说得对,要是不这么红,以汤贞现在在圈子里的处境,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莉,你想过吗。汤贞身上的丑闻现在压着不让报,多少人红着眼,只能对着咱们公司其他艺人使劲儿。大家不是没有怨言。从汤贞爆红开始,媒体做了多少次亚星娱乐的专题,明褒暗贬,夹枪带炮,大家还不是都要受着。”
郭小莉一脸意外:“阿贞身上有什么丑闻,萍姐从哪听来的。”
魏萍说:“你真以为汤贞招了这些豺狼虎豹来,还能一直置身事外?”
郭小莉深吸了一口气,她仰起头来,双手抱在胸前,直面魏萍隐忍不住的怒气。
“现在也就是汤贞正当红,有人撑腰,那些个丑话成不了什么气候,”魏萍说,“可万一有天他真的下来了,小莉,你护得住他吗?”
郭小莉目光瞥到一边,紧咬着嘴。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魏萍说,“你没想过谁都有不再红的那么一天。”
郭小莉说:“是,谁都有不再红的一天。那又怎么样?萍姐,你跟我在这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想说什么?想让我劝汤贞退出娱乐圈,还是劝汤贞减少工作,就因为害怕会有不再红的一天?”
“我是想劝你,不要太得意,不要太冒进了。在人才堆里做一个天才不是什么好事。太红更不是好事。”
“总比不红要强吧。”
“你真是不听劝啊。”
郭小莉说:“萍姐,我捧出了公司最红的艺人。现在公司一大半人靠着我手下的艺人吃饭。是,我来得晚,我不懂你们的规矩。但我一心一意对我的艺人,我的艺人一心一意对我,对工作,对公司。我们不偷不抢,不搞下三滥的手段,我们不欠谁的,我们靠自己本事吃饭!”
魏萍脸色难看成猪肝的颜色。
“你们不欠谁的?”魏萍说,“小莉,你凭良心讲,你对得起小梁?”
郭小莉哈哈大笑,白了她一眼。
“我是不如你年轻,不如你脑筋快,小莉,公司现如今谁不夸你郭小莉未卜先知,未雨绸缪。谁都知道新人易捧难留,他们是没碰见你郭小莉的高招。”
“阿云对阿贞好,从阿贞第一天进公司就是这样。你去问梁丘云,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
“你就吃准小梁了,小莉,谁能对谁好一辈子?”魏萍说,“你真觉得这是对汤贞好?”
郭小莉说,没有阿贞,阿云出不了道的,他知道,萍姐你也应该知道的。
魏萍笑了。
“小莉,如果当初没有小梁,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找谁和汤贞一块出道。”
郭小莉也笑。
“没有小梁,也有小王小李小张,”郭小莉说,“那么多练习生,有的是想出道的老实人。萍姐,你操太多没用的闲心了。”
魏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