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管哪个景区都喜欢举办点美食节文化节吸引游人,放在平时是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好事,但是放到现在,却是很大的隐患。
青羊观虽然偏僻,但是有什么动静肯定会波及这边,那么多游人,无数双眼睛,有心想防也未必的防得住。
乘玄机道:“美食节还有几天?”
“两天。”道协弟子道:“后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景区会另想办法疏散游人。”
乘玄机沉吟片刻道:“那就再等两天,派人先守在青羊观周围,免得有普通人误闯。”
短暂的会议暂时结束,殷烛之见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便又上了楼。
荣岁已经醒了,坐在床上还有点茫然。看见殷烛之上来,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道:“你怎么没叫我?”
殷烛之道:“叫了,没叫醒。”
荣岁甩甩头,尴尬的挠挠脸,“我去洗把脸,其他人呢?”
“在楼下。”殷烛之道:“景区举办美食节,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两天。”
洗了把脸,迷糊的脑子也清醒起来,荣岁道:“那我们还得等两天?”
殷烛之淡淡“嗯”了一声,忽然问道:“美食节是什么?”
荣岁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去过,就知道个大概,“就是个品尝美食的节日吧?”
殷烛之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混沌肯定很喜欢。”
荣岁注意到他的神情,眼睛眨了眨,眼中噙满笑意,道:“我们可以出去吗?不如去看看?其实我也没去过。”
“到时候多拍点照片给温暾看。”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殷烛之耳根微红,冷淡的应了一声。
…………
……
两人跟乘玄机打了个招呼,就当真出去了,受到美食节带动,这两天景区格外的热闹。荣岁跟殷烛之并肩走着,时不时就有打量的目光扫过来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然后便是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
跟殷烛之一起出门,荣岁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跟他一起边走边看。其实龟山的风景还不错,山脚下是一片自然村落,现在被收购开发成了景区特色旅游景点。农家院落间穿插着错落的小道,不远处就是山泉汇聚而成的宽阔河流,河水清冽,不少游人都在河边垂钓。
美食节的地点就在村子中间的广场上,主要是推广宣传一些当地的特色美食跟歌舞。
食物都是可以免费品尝的,歌舞表演轮着场来,还有一些当地的戏曲表演……总而言之气氛炒的很热闹,游人们吃好玩好,离开时大多会捎带上几样特色美食,带回去分享给亲人朋友们。
荣岁拉着殷烛之挨个小摊子品尝过去,要是碰上觉得好吃的,就买上几包,准备寄回去给家里的妖怪们也尝尝鲜。不然让家里的幼崽知道他们在外面吃独食,估计要闹腾上一阵子。
美食街还没逛完,殷烛之两只手里就已经拎满了东西。火精也凑热闹溜了出来,虽然不能吃,但是看看热闹也好。荣岁吃的有点饱,揉揉肚子正准备跟殷烛之说回去,却不防一道闪电劈过,大雨就瓢泼一样落了下来。
摊主们冒着雨收拾摊子上的食物,游人们却纷纷四处找地方躲避。荣岁拉着殷烛之往前面的一户农家跑,到了屋檐下才掏出纸巾递过去,“怎么忽然下——”雨了。一句话未说完,荣岁看着被他拉着的陌生人,尴尬的送开手,“不好意思,我拉错人了。”
那人估计也懵逼着,闻言摆摆手道:“没事没事。那边有卖伞的,兄弟我先走了啊。”
荣岁四处张望,刚才人太多又跑的急,他拉着身边的人就往前跑,没想到竟然拉错了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殷烛之是不是还在广场上找他。
他看了看对面卖伞的人家,冒着大雨冲过去买一把伞,然后撑着伞往回走。
就这么一会儿他还拉着人的跑了挺远,这会儿风大雨大的,荣岁将伞倾斜朝前打着,免得被风吹翻了。
走了几步,面前却忽然出现一双脚。
荣岁往旁边绕开,却不料那双脚又挡到了面前,荣岁诧异的将伞举起来一些,“麻烦让一……”
剩下话在诧异中消了音,面前站着的是个瘦高男人,人身蛇首,猩红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荣岁后退一步,拔腿就往回跑。瘦高男人身形却一闪,脖子伸出老长,将荣岁围在了中间。
荣岁进退两难,下意识摸摸手背,却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温暖触感,才恍然想起来刚才火精偷偷溜出去玩了。
瘦高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它的身体变得很长,将荣岁圈在中间,腹部生着四只利爪,鳞片乌黑,竖瞳猩红,吐着分叉的蛇信缓缓靠近荣岁,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
“我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瘦高男人:我是什么?
火精:你是傻逼
殷烛之:你是死人。
荣岁:鼓掌.jpg
第80章
“我是什么?”
黑色的怪蛇尾巴高高竖起,猩红的蛇信一吞一吐,竖瞳紧紧盯着荣岁,用又沙又哑的声音问道。
荣岁目光与它对视,一瞬间意识有些恍惚,恍惚间竟然见它头上长出了两只龙角,蛇形面孔几番变化,最后定格成了殷烛之龙形时的面孔。荣岁陡然一惊,本能的后退一步,清醒过来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他眼神游移,心中盘算着逃跑的退路。伞已经掉了,他浑身被雨淋得湿透,雨势太大,周围全是白茫茫的雨幕,看不见一个人。
围着他的怪蛇却已经不耐烦,尾巴在地上重重拍打,急促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什么?!”
荣岁看着他大张的嘴跟狰狞的獠牙,蓦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正巧天边闷雷滚过,他脑海一震,忽然想起了这怪蛇的身份。
它是青羊观井中的那头黑蛟!
当时荣岁在视频里只看见一个头,现在骤然看见整个才有点认不出来,大家都以为它还在井里,却没有想到它竟然已经偷偷逃了出来,而且还找上了他“讨封”。
蛟龙讨封自古有之,荣岁从得知家里幼崽的身份后,断断续续看过许多与妖怪有关的书,蛟龙讨封的故事他也听过。传说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为龙。蛟化为龙前需要经历一道大劫,如果能安然度过,便能顺利化龙,若是过不了,千年修为毁于一旦,要重头再来甚至于死亡。因此蛟化龙前,常会寻一善人讨封,若是善人替它封正,便能顺利渡劫。若是反之,就要应劫。
只是没想到这黑蛟竟然找上了他。
天边闷雷一道接着一道炸响,刺目的闪电撕裂雨幕,瞬间的亮光投在黑蛟身上,显得它更加面目狰狞。
荣岁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想起青羊宫失踪的道士们,不是他存心坏人机缘,而是这黑蛟作恶太多,若是让它顺利化龙了,想必也是条恶龙。
牙关紧咬,荣岁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黑蛟的注视下,一字一顿的道:“你、是、蛇!”
黑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急促拍打的尾巴停了下来,猩红的竖瞳瞬间凝固,而后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荣岁怕它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蛇!”
“你找死!”黑蛟大怒,脖子瞬间拔高,大张着嘴咬向荣岁。荣岁捡起地上的大伞,用尽全力插进它嘴里,转身就往后跑。
黑蛟将嘴中碍事的伞甩开,尾巴一卷就缠上了荣岁的小腿。荣岁踉跄一步朝前摔去,下意识的闭上眼,却摔进了一个带着体温的温暖怀抱里。
黑蛟的尾巴被烫着一样缩了回去,昂着脑袋警惕的看向殷烛之。
火精气势汹汹的变成个大火球挡在前方。黑蛟讨封失败,天边电闪雷鸣,面前还有劲敌,它一甩尾巴就要就逃走。但是火精哪可能这么容易让他逃掉,他飞快的分成十个一模一样大小的火团,封住了黑蛟的退路。
黑蛟控水,与火精天生不对付,两方对峙间,殷烛之已经将被扔到一遍的伞捡回来撑开,让荣岁打着,自己徒步走到黑蛟面前,一龙一蛟眼神对上,顷刻间便厮杀在一起。
黑蛟本来就不是殷烛之的对手,加上讨封失败元气大伤,一过招的功夫就被殷烛之死死咬住七寸按在了地上。
墨色天空划过沉沉刺目的亮光,粗壮的紫黑雷电夹着万钧之势劈向黑蛟。
“小心!”荣岁惊呼一声。与黑蛟缠斗在一起殷烛之飞快抽身离开,紫黑雷电瞬间劈下,将黑蛟劈的皮角肉绽。黑蛟的嘶吼尽数被噼啪的落雨声和雷声掩盖了。
殷烛之退回荣岁伞下,火精转了转也躲回了荣岁的手背上,只有黑蛟在雷电下挣扎着发出不甘的吼声。
讨封失败,它是注定抗不过这场雷劫。
黑蛟还在挣扎,它狼狈的起身往青羊观的方向飞去,天上的劫雷确不会因此放过它,还未飞出多远,在半空中又被一道劫雷劈中,黑蛟轰然坠落在地,沉闷的响声之后,地面弥漫出一片鲜红。
非管局跟道协的人听见劫雷的动静赶过来,看着地上不动弹的黑蛟神情难看。他们还在青羊观守着,黑蛟却已经逃了出来,要不是恰巧讨封失败,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祸事来。
他们将黑蛟尸身收起来,又将地面的血迹处理干净,朝殷烛之跟荣岁感谢的一揖,便飞快的带着黑蛟尸体离开。
殷烛之撑着伞,对荣岁道:“我们也回去吧。”
黑蛟死后,暴雨跟雷声都渐渐停歇下来,被雨幕隔开的世界再次融为一体,躲雨的行人冒着斜风细雨往住处跑。
荣岁身上衣服还是湿淋淋的,但是殷烛之握着他的手,源源不绝的暖意传过来,也不觉得冷了。
快步回了民宿,荣岁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殷烛之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茶水里泡着不知名的植物根茎,荣岁目露疑惑。
“预防感冒。”殷烛之递给他,自然的将他按到床边坐下,轻轻给他烘干头发。
荣岁一口气喝下半杯温热的茶水,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它为什么会找上我?”
殷烛之却听明白他的意思,神情淡淡道:“天道轮回罢了。它在被大禹镇压在舜井之前,便因为“走蛟”多兴洪水,荼害不少生灵,大禹将他镇压便是警告。但他出来后不知道收敛,杀害青羊观之人,甚至还妄图迷惑路人替它“封正”。可惜它作恶太多,天道不容,才会让它遇见了你。”
荣岁不会被黑蛟迷惑心智,甚至正好在前一日见过它,因此认出了它的身份,所以荣岁绝对不会替它封正,黑蛟的结局,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荣岁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如果昨天你没有躲开,那道劫雷也会劈下来吗?”紫黑的劫雷迅疾,若是殷烛之反应慢一些,是不是连他也会遭殃?
殷烛之手指顿了顿,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我等大妖,天道不容,本就不该存于世了。”
从千年前的大战开始,妖族陆续陨落,人族兴起,便是最好的证明。若不是荣岁……他们也不可能撑到今日,大战之后便早该陨落。
荣岁垂眸,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他心底蓦然涌起一股沉重感,握住殷烛之的手,仰起脸笑道:“但是你们现在还在。以后也会在。”
殷烛之一愣,随后眼底染上笑意,“是。”
…………
……
众人再次去了青羊宫,道协弟子里里外外的将青羊宫翻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失踪的人。最后下了井,发现井下竟然还有一处暗道,顺着暗道找到一处山洞,才找到了青羊观众人以及最先派遣过来查探消息的弟子的尸体。尸体一共五具,尸身残缺不全,在阴暗潮湿的洞中,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道协弟子将尸身收敛好运出去,然后围坐一旁进行诵经超度。
淮阴道协的会长张乾元慢一步过来,看着青羊观众人的尸身沉重叹息一声:“青羊观传承多年,肩负守护淮井的重担,却不料最后是这么个结局。”他面露悲色,随弟子们一同为死者超度。
随他一起过来的一个老道士目光犹疑,对旁边的弟子道:“将青羊观的登记名册调出来我看看。”
“朱道长有何发现?”张乾元转过头问道。
朱道长捋捋胡须,也不太确定,“我早十年来过青羊观,依稀记得青羊观主有一个小徒弟,天资聪颖,长到现在,约摸十八九岁。但是我看这些尸身,年龄都不太对的上。”
正说着弟子已经让人将电子名册发了一份过来,仔细的数了数后,高兴道:“还有一人,青羊观一共登记在册的道士有五人!”
他们找到的尸身却只有六具,除去两个道协弟子的尸体,青羊观便只剩四人,那个小徒弟果然不在其中。
众人大喜,青羊观总算没有彻底断了传承,张乾元激动道:“那小徒弟叫什么?人去哪儿了?”
弟子回道:“俗家名字叫谢风,道号定真。两年前有在淮阴城隍庙里挂单的记录,那之后便没有记录了。”
朱道长道:“多半是被他师父赶出门历练去了,当年他师父便同我抱怨过,说小徒弟虽然在道术上天资聪颖,但性格天真直率,不谙世事,且不喜全真派的清规戒律,性子有些顽皮,便想等他大些了让他出门历练,沉淀沉淀性子,等回来时,也差不多正好到了能受戒的年纪。他也能将青羊观放心交出去。”
只是没想到,观主没能等到小徒弟回来,而云游在外的定真,可能还不知道师父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