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间在打绝地求生,耳机里砰砰几声,抬头一眼,他仿佛被子弹击中,后背一紧,“怎么了?”
就像黄河远搞不懂白云间在想什么,白云间同样无法理解黄河远为什么哭,这种不讲逻辑,无法琢磨的事让他心跳加速。
黄河远摇了摇头,没说话。他知道白云间肯定是放弃了复习时间,故意留下来照顾他的。他该说什么呢,不论是“谢谢”还是“大可不必”,都显得不够诚意。他应该为白云间做点什么!
黄河远擦干眼泪,盖好饭盒,豪气干云道:“把草稿纸拿来,本王给你补课。”
白云间觉得黄河远吃完饭应该再睡一会儿,委婉拒绝:“谢谢,但就让寒风带走我的哀愁……”
“别讲骚话,风把你吹去太平洋本王都要把你拽回来!”黄河远抽出一张空白草稿纸,拍桌子上,“我先考你几个必考化学方程式。”
白云间:“……”
理综三门,化学在黄河远脑子里是最成体系的,他甚至不用书,也不用卷子,就能把考点讲个七七八八。
白云间的演技在听黄河远讲知识点的过程中得到了莫大的磨砺。
“你懂了吗?”黄河远问。
白云间点头,“我懂了。”
黄河远狐疑:“但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没懂。”
待黄河远又讲一道经典例题,白云间马上用醍醐灌顶后的欣喜眼神看着黄河远,笃定道:“我真的懂了!”
黄河远:“哪有这么快,你又演我!”
白云间:“……”
讲了快一个小时,黄河远大致说完,嘬了一口奶润嗓子,“物理和生物我没办法脱稿,你得靠自己。”
白云间松了一口气,“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黄河远叫住他,“我们再把英语黑体单词过一遍。”
白云间:“……”这就是被知识浸泡的绝望感觉吗?
黄河远抽背了几个重点单词,白云间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对答如流,演得非常逼真。
过了三个单元,黄河远裹着衣服打了个喷嚏,白云间问:“你要不去床上抽我?”
“行。”黄河远爬到床上,裹好被子,“你也上来。”
白云间笑了笑,“我真的能上你的床吗?”
“废话,你昨天睡都睡了。”
白云间笑弯了眼睛。
黄河远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白云间仿佛又在拿他开涮。
什么叫“去床上抽我”,“能上我的床”!
白云间看黄河远要炸毛了,识时务地开门,“我走了。”
黄河远咆哮:“回来!还没复习完呢!”
隔着门传来白云间的声音:“够了,剩下的让风吹走吧。好好休息。”
黄河远被白云间这个不孝子气出一身汗,睡前拿温度计一量,果然被气得彻底退烧了。
第二天,白云间进考场。理综做完还有二十分钟,白云间在心里估了估分,挺满意。只是不知为何,耳边突然响起黄河远长达一个小时的谆谆教诲。发着低烧,声音喑哑,表情有点暴躁,但有问必答,没有半点不耐烦。
白云间犹豫片刻,改了几个答案,将化学成绩提高了十分。
第81章 2021我是大支棱
在白秀英入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白云间脑子里总会盘旋着一个问题——我算是谁?
如果没有白秀英,他将冠着凌云间这个名字度过十七年, 亲生父母或许还是会离婚,但吃喝总是不愁的,他可以上顶尖的学校,取得优异的成绩,成为丁鸥或者凌云朵之类的精英人才。那么,在那样的环境下, 他的性格应该会和现在不一样吧。他会拥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野心和意气吗?他会活得像黄河远那样娇纵飞扬,鲜活骄傲, 光芒万丈吗?
白云间不知道, 人生无法假设推演, 他的人生轨迹和“凌云间”截然不同。颠覆流离的童年,提心吊胆的伪装,白秀英变态的控制欲经年累月地消磨了他的欲望。他懒得说话,懒得出门,孤独又无聊地飘着,靠着打游戏和学习新知识消磨时间。
他是谁呢?他怎么长也长不成黄河远的样子。他是一个冷血又残酷的人。白秀英入狱,他应该伤心才对,但更多的居然是,轻松。白秀英戴上了手铐, 同时他身上的枷锁咣当一声落地。他重获自由, 天大地大任他去, 他以为他获得了新生,然而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孤独像茧一样包裹着他。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他以后要活成什么样子?他要把偏离的人生掰回“凌云间”的轨迹中吗?
白云间想了很久, 答案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也无法成为亲生家人心目中的凌云间。现在的“白云间”或许不够优秀,不够有趣,但他拥有朋友,他想和黄河远一起玩。
叮铃铃……英语考试结束,这是最后一门,意味着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寒假来临。
寒假可以约黄河远出去玩,不过他那么怕冷,应该不太好约。白云间把笔插回口袋,慢慢晃回教室。走廊上一堆人围在黄河远身边,举着他的英语试卷对答案。
“尼玛,这题真的选B,早知道我不改了!”
黄河远眯着眼睛晒太阳,漫不经心地安慰道:“let it go,bro。”
“最后一道听力广播到底在叭叭什么,虽然我和你答案一样,但都是猜的。”
黄河远:“讲环境污染,海洋污染和大气污染。”
“为什么这题选D啊,很明显是B啊,黄桑你是不是看着B选了D?”
“不是,我会犯这么智障的错误吗,真的是D!after you是让人先进去的意思。”黄河远被问烦了,张开双臂大刀阔斧地赶人,“别围我这里,挡着我晒太阳了!”
对答案,没有本人在场也能对,众人拿着试卷进了教室,黄河远终于清净了,双手搭在走廊栏杆上揣好,枕在手上晒太阳。
下午三点半,太阳还挺亮,哪怕闭上眼睛,依然能看见一片红色的光,黄河远耳边传来脚步声,眼前忽地一黑。
谁又来挡我太阳了!黄河远不满地睁开眼睛,恰好吹来一阵寒风。
风吹起白云间绒绒软软的头发,他撑着栏杆冲黄河远笑,“买可乐去吗?”
见是白云间,黄河远哼了一声,不生气了,“走吧。”
超市人不多,两人都不是磨蹭的人,没一会儿就结了账。
黄河远吸着奶茶,“你又喝冰可乐,小心长不高。”
“我对身高挺满意。”白云间看了黄河远一眼,“你喝那么多奶茶,不也没胖吗?”
黄河远认真说:“你喝茶会胖吗?”
白云间:“不会。”
“喝奶呢?”
“严格来说,不会。蛋白质不会增加脂肪。”
“所以,又是奶又是茶,是绝对不会胖的。”黄河远兀自点头。
“好吧。”白云间忍俊不禁,“听起来营养又养生。”
三层楼梯很快就爬到了,21班前后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严辉的声音。
但是两人谁也没有去推门。
黄河远没推,是因为严辉这人特别讲究,学生进门一定要喊报告。要是就他一个人进去就算了,但是和白云间一起喊着报告进去,同学们一定会发出奇怪的笑声。
然而黄河远不理解白云间为什么不推门进去。
“我在外面晒会儿太阳,你先进去吧。”黄河远说。
白云间摇了摇头,低声说:“辉哥在讲假期安全事项。”
黄河远:“嗯。”
“要放寒假了。”白云间说了一句废话,“放二十多天。”
黄河远不解地看着白云间,“我知道啊。这种弱智事要你告诉我?”
“二十多天很长。”
“哪长了,一转眼的事,我已经开始期待暑假了。”黄河远混不在意地说。
白云间没再说话,倚着栏杆喝可乐,指甲被可乐罐冰得粉粉的。
“……你好像不高兴,”黄河远小声问,“没考好?”
“你是怎么看出我不高兴的?”白云间笑了笑。白云间并不常有激烈的情绪,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绪黄河远总能天赋异禀地解读出来,让他非常好奇其中原理。
黄河远拧着眉头,似乎白云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研究过微表情吗?”白云间问。
“没有。这可能是天才的直觉。”黄河远抬了抬下巴,“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你不高兴了。考完就过去了,你现在不高兴也没用啊。喂,白云间,振作点。寒假少打游戏多学习,知道吗?”
“嗯。”白云间笑了笑,“不会的题可以来问你吗?”
“当然。”黄河远说,“但少问笨蛋问题。”
“我不知道什么是笨蛋问题。”白云间秒切娇滴滴的萝莉音,“因为人家是大笨蛋~”
一股不知名的恶寒席卷全身,黄河远战术后仰,奶酷奶酷的脸皱成一团,“你……想问什么问题就问什么……就一个前提,你少恶心我……”
白云间莞尔一笑,乖宝宝似的点头,“好。那我们微信联系。”
黄河远揉了揉烫烫的耳朵,不自在地吸着奶茶里的椰果,瞟一眼白云间。他似乎又高兴了,眉眼带着笑意,雪白的脸颊被太阳照得暖绒绒的。
这时,黄河远突然发现一件很惊悚的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21班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连严辉的声音也没了!
黄河远瞪着门,不出几秒,门被推开,严辉探出头,“差不多了吧?”
黄河远:“……什么差不多了?”
严辉一脸“你在明知故问”的表情,“进来,发寒假作业了。又不是见不到了,不差这几天。”
黄河远的脸像被一秒蒸熟的螃蟹,噔噔噔正要进门,严辉却又不让他进了,“黄河远,你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黄河远瞪着严辉,“什么?”
“报告。”白云间靠着门说了一声。
“哦!”黄河远蹦了一下,发出振聋发聩,气壮山河的声音,“报告!!!”全班哄堂大笑,黄河远捂着脸恍恍惚惚地坐了回去,严辉说了什么他都没记住。
幸好严辉和各科老师废话多,等他们唠叨完,黄河远通红的脸终于白了回来。
收拾好书包,再回寝室收拾杂物,顾海宇背着书包进来,习惯性地搭着黄河远肩膀,“黄桑,能不能蹭你家车回去?”
“本王准了。”黄河远把顾海宇的手从肩膀甩下去,背上书包,一蹦一蹦地跳出去,“走了。美好的寒假开始咯!”
回家的路上,顾海宇问黄河远:“晚上吃不吃烧烤?在我家院子里烤。我烤肉很有一手,油而不腻,嫩而不生。”
“就我和你家人?”黄河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