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还请了白大佬。”顾海宇哄人似的摩挲黄河远膝盖,“好黄桑,你把穆临星叫来呗?”
黄河远嫌弃地把顾海宇的爪子扔下去,“你自己怎么不叫?”
顾海宇叹了口气。据白云间所说,穆临星住院的日子,黄河远每个周末都会去看他,甚至在他卧床不起还想着赚钱的时候,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还踩着三轮车,替他卖过茶叶蛋。穆临星意志消沉,对谁都爱搭不理,也就会和黄河远多说几句话。
“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哪有你高啊,”顾海宇百感交集地感叹,“我叫他来,他鸟都不会鸟我。”
“为什么?”黄河远不解,“小星星好像……他不止讨厌你,他也不喜欢你弟和你妈。”
“嗯。”顾海宇没有多做解释,穆临星没有告诉黄河远他的身世,想必他心里不想让黄河远知道。那么同样的,他也没有必要告诉黄河远穆家和顾家上一代的恩怨,“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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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临星从柔软的沙发上醒来,电视里依然放着小鲤鱼历险记,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崭新的空调嗡嗡作响,房间里充满了干燥的暖意。
沙发是新的,电视是新的,空调也是新的。都是来自顾家的补偿。
保姆做好了饭菜,一样样端出来摆在茶几上。保姆也是顾家的保姆,摆在茶几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但穆临星没什么胃口。
“谢谢。”穆临星躺回沙发,“我等下再吃。”
“那你要多吃点啊,阿姨要回去照顾孙子,明天早上来洗碗啊。”保姆出门,家里回响着鲤鱼历险记的曲子,“别看我小别看我小,我有雄心志气高,哪怕前头有个巨浪我能骑上他飘啊飘……”
穆临星又昏昏欲睡起来。他以前一天只睡五个小时,依然精神奕奕,但这次受伤后,他一天要睡上十几个小时,怎么也睡不够似的,哪怕醒来,精神也不好。
这次会做什么梦呢?我想梦到小精灵,想梦到游乐园,还想梦到奶奶……穆临星放任自己陷入沉睡,意识像骑在巨浪上飘啊飘,飘啊飘。
第82章 拖家带口来烧烤
梦境光怪陆离, 支离破碎,穆临星似醒非醒, 听见敲门声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可能不在,你就不能让我打个电话再来?”门口传来黄河远清亮的声音,“大老远的拎过来,勒得本王手都痛了。”
“打了电话就不叫惊喜了嘛。黄桑,世间一切都是修行,今天你手手痛一痛, 明天你掰手腕就能赢过白大佬。”
这声音懒洋洋的,耳熟又陌生,穆临星呼吸一窒。那是……顾海宇?他不是出家了吗?他来这里干什么?
黄河远:“我早赢他啦!”
“不可能。”顾海宇说, “他哄你呢。我都很难掰赢他。你那宅男小手手怎么可能?”
“可恶, 白云间, 你说,你让我没?”
“没让。”一道淡淡的声音隐约响起,穆临星听出他是总跟在黄河远身边那个爱穿裙子的变态。
“得得得,没让。”顾海宇笑,“黄桑,你给穆临星打个电话?”
穆临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不管来干嘛,他都不想见到顾海宇,拿过桌上的手机, 关了静音。
手机亮了一两分钟, 随即黑屏, 门外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他没接。”
“啊……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黄河远问,“我陪你一起等好了。”
“别, 等不到我不走,我就在他家门口睡了。”
黄河远震惊:“纳尼,你在逗我?!”
“没逗你。马路牙子我都能睡,这里还避风呢。对了,你们把小黄带回去。”
“汪!”
“顾海宇!”黄河远的咆哮透过薄薄的门板在空寂的房间回荡,“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它小黄!”
“别凶嘛,你看把我们大黄吓的。大佬,给你牵。”
黄河远又劝了几句,但顾海宇意思很明确,今天非要见到他不可。如果黄河远他们走了,顾海宇这个神经病说不定会撬门进来,到时候和他独处更加糟糕。
穆临星这么想着,冷着脸打开了门。
走廊昏黄的灯下站着三人一狗,齐齐看着他。黄河远穿着黑色长款羽绒衣,戴着一顶香蕉黄的堆堆帽,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白云间牵着一条黄色的小土狗,他没穿裙子,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变态气质骤减。至于顾海宇……穆临星没细看。
“你在家呀!”黄河远蹦到穆临星面前,说话间喷着白色的寒气,“你怎么现在才开门?冻死我了。快让让,我要进去吹空调。”
黄河远来过他家,并没有嫌弃他家破。而且这祖宗一冻就感冒,一感冒就哭,他真是怕了黄河远。穆临星微微侧身,让黄河远进房间了,顾海宇紧紧跟着黄河远,打算和他无缝衔接走进去,穆临星却抬手搭在门框上阻了顾海宇的去路,“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来你家吃烧烤。”顾海宇嬉皮笑脸地说。
“滚,”穆临星长眉不耐烦地扬起,“烧烤没有,屁要不要?”
“知道你家没,我们自己带了。”顾海宇打量着穆临星,情绪破天荒地稳定,笑说:“小垃圾,你胖了。”
穆临星高且瘦,脸上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一副常年吃不饱饭的模样。这一个多月来卧床养伤,不是吃就是睡,虽然气色依然不怎么样,但总算是不像一个“饿殍”了。
反观顾海宇,他五官本就硬朗,风餐露宿地捡了一个月垃圾,轮廓更加凌厉,笑起来时薄薄的脸皮扯动,牙齿闪着森白的光,看起来一肚子坏水,没憋什么好屁的模样。
“砰!”穆临星什么也没说,冷着脸重重甩上门,吓了黄河远原地蹦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凶啊,”黄河远挠了挠脸,“你俩之间的乌龙还没解决吗?”
“……什么?”
“上次在十六中门口,顾海宇不是打你了?”黄河远回忆,“后来你在学校门口给他送信,我以为你们和好了。还是你们后来又因为什么吵架了?”
“顾海宇没和你说吗?”穆临星搓了搓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黄河远。
黄河远揣度道:“难道……你们分手了?”
穆临星简直无法理解黄河远的脑回路,“放什么屁,你自己搞基,并不意味着谁都搞基。”
“爬,本王绝不搞基!”黄河远气哼哼地交叉手臂,“顾海宇没和我说什么?”
穆临星死死盯着黄河远,“黄河远,你一直不知道吧,我爸吸毒,我妈吸毒,我姑姑也吸毒。我爸杀了顾海宇他爸。我是吸毒犯,杀人犯的儿子。你觉得我和顾海宇能和好吗?”
黄河远:“……”
穆临星说完,一阵轻松。他自虐似的开始期待黄河远的表情。会是什么?震惊厌恶还是同情?不管怎么样,黄河远应该都不会和他有所牵扯了。就这样吧,都别来烦我,他不需要别人参与他的生活。
黄河远拧着眉,露出沉思的表情,“可是……不是你杀的啊,你也没吸毒,你是无辜的啊。”
穆临星讥讽道:“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你爸。”
黄河远愣住:“……”对,没错,如果穆临星他爸杀的人是黄振华呢?他光是想想就要黑化了,根本无法用理智思考,就算不迁怒穆临星,也不会再想见到他了。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想到就痛,看见更痛。
“你明白了吧,”穆临星右手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我和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空调吹够了吗?吹够了就滚吧。”
黄河远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几分钟,突然站起来往门口走。穆临星翻了个身,背对着黄河远,闭上眼睛准备又睡一觉。都走吧,清净了,终于没人再烦他了。
嘎吱。门被打开了。
“白云间,你来你来。”黄河远说,“等等,狗给顾海宇,我怕。”
门锁被扣上,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穆临星转身一看,黄河远不仅没走,还把白云间给放进来了!
“黄河远,你要干什么?!”穆临星疾声厉色地问。
“big胆!穆临星,你再对我这么凶试试?”黄河远撅起嘴来,眼有湿意,“就没人敢这么吼我!”
“……”穆临星好半天没说出话来。黄河远和他在十六中的同学截然不同,黄毛紫毛他们哪怕是被他揍一顿也屁事没有,而黄河远呢,听一句重话都能在三秒内流出两行眼泪。穆临星被他哭怕了,一个屁不敢放,悻悻地坐在沙发上看白云间忙活。
白云间拉来了插座,架好烧烤炉,挖了几块固体酒精点燃。
“我想吃烤里脊。”黄河远坐在沙发上点单,“五花肉,还有牛柳。再来一盘水果沙拉。”
“嗯。”白云间拎起塑料袋,非常自然地去了厨房,似乎去准备食材去了。
穆临星非常无语,“你们就这么烤上了?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们晚饭都没吃。”黄河远指着茶几上冷掉的饭菜说,“你也没吃吧?”
“我不饿。”穆临星说,“你不管顾海宇了吗?”
“我还生他气呢。”黄河远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唇,“消失了那么久,我每天给他发消息,一条也不回。好歹回我一句没事吧,让我白担心一场。对了,他还带了条狗回来,叫小黄,就是不肯改狗名,气死我了,让他饿着。”
穆临星:“……那你呢,为什么还在这里?”
黄河远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朋友啊,而且我还很饿。”
穆临星:“……”
“你说得对,如果你爸杀的是我爸,我永远都不会想见到你。”黄河远一本正经地说,“但是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们还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穆临星说。
“big胆,我说我们是,就是!”
穆临星:“……”
“我觉得你得和顾海宇说清楚,”黄河远沉吟片刻,“你们情况比较复杂,你躲着不见,他又在门口等,你不觉得很古怪吗?像偶像剧里的情节。”
“滚,你什么也不懂。”穆临星往沙发上一躺。
白云间很快就端着盘子出来了,黄河远激动地围上去,搬了小板凳坐在烤炉边上,捧着碗等肉熟。
白云间率先烤了几片五花肉,夹到黄河远碗里,“熟了,尝尝。”
黄河远嚼了嚼,对着白云间挤眉弄眼,“有点硬,你问问顾海宇,怎么烤才好吃。”
“硬的话说明水分不够,可以缩短烤的时间。”白云间仿佛在做实验,兴致勃勃地烤了第二波。
黄河远鼓起腮帮子,暗中踢了踢白云间的鞋尖,“酱料呢?你问问他怎么调。”
白云间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黄河远。
黄河远也看着白云间,眨了眨右眼。
黄河远为什么突然对我放电?白云间更加迷茫,还是他在暗示什么?
我让你偷偷把顾海宇放进来啊!为什么这点默契都没有!黄河远抓狂,对着门口,嘴巴金鱼似的一张一合,暗示白云间开门。
白云间悟了。他慢慢夹起一块肉,吹了吹,喂到黄河远嘴边,“别急,很快就烤好了。”
为了不引起穆临星的注意,黄河远别扭地叼走白云间喂来的肉,痛心疾首地看着白云间,含糊地说:“味道还行。”
白云间莞尔一笑,“嗯。”
这个笑在黄河远看来傻得冒泡,在心里吐出一口喷泉血:白云间,你这个大笨蛋!
穆临星目睹了全过程。他有点饿,但又觉得黄河远和白云间之间存在无形的屏障,如果他过去,就是电灯泡一样的存在。只好无语地想,还说不是在搞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