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堂:“全面考验逻辑能力、数学能力和地图的绘制能力。”
系统被他说得格外紧张,立刻生成了温迩家的截面图,又在虚拟屏幕上给温迩家的所有东西都标了价。
交通指示灯上,红灯的数字跳到了最后三秒。
俞堂已经生成好了临时的正义大盗,收敛好意识,问系统:“准备好了吗?”
系统在屏幕上放了个大号倒计时。
“三,二,一。”
俞堂:“冲。”
……
车流缓缓移动。
温迩转动方向盘,转过路口,驶向通往庄园的主干道。
“手腕疼不疼?”
温迩的嗓音还有些哑,他已经从那种疯狂的状态里暂时恢复,温声哄骆燃:“你听话。”
温迩:“骆燃,我不会对你不好,只要听话,我就不会继续铐着你。”
骆燃没有回应。
温迩微微蹙了下眉。
他一直教骆燃,只要自己问话,不论什么时候都必须回答。
这些天,他被总科研所的事缠着,又要应付蒲影,没有余力管骆燃。
骆燃在外面放养了这些天,看来也已经把规矩忘得差不多了。
“不记得我教过你的了?”
温迩的神色依然平静,声音已经淡下来:“不回答我问的话,是很严重的错误。只要犯一次,你的探测次数就要再加十。”
骆燃靠在座椅里,微微垂着头,依然不出声。
温迩冷声:“骆燃。”
他单手操纵着方向盘,分出只手去扳骆燃的身体,想要让骆燃看向自己。
他只来得及碰到了骆燃的肩膀。
只是轻轻一碰,那道身影就随着他的力道,无声无息安静地歪倒下来。
温迩的瞳底骤然凝固,几乎是本能地用力踩下了刹车。
刺耳的鸣笛声瞬间在车后响成一片,温迩却全然分不出心神去管。
他错愕地盯着骆燃,抬起手,用力按住发胀的太阳穴。
……
他又没办法分辨这是骆燃还是“蒲影”了。
“蒲影”的影子苍白地倒在他身边,紧阖着眼,眉峰微蹙,额间泛着一片薄薄的冷汗。
呼吸短促,心跳急而快。
温迩做的就是人体相关的研究,比其他人更熟悉这样的反应。
交感神经兴奋,人体处在紧张、焦虑、急迫相关的激动情绪状态。
……蒲影为什么会紧张?
明明已经在自己身边了。
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待在自己身边才是对的?只有自己会对他好,只有自己能保护他。
蒲影凭什么还觉得紧张?
温迩无法控制自己的念头,他想不顾一切把那个“蒲影”彻底弄醒,问他凭什么对自己说那些话,可这个影子藏在骆燃的身体里……他不能折磨骆燃。
他不能再折磨骆燃。
骆燃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论他再对这具身体做什么,都可能会直接催化骆燃的死亡。
他必须把这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报废身体救回来,才能再继续他的计划——
无线通讯待接通的提示音忽然响起来。
温迩猛然惊醒。
不知不觉间,他的衣物竟然已经被淋漓的冷汗浸透了。
温迩定了定心神,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被自己堵得气急败坏的车龙,重新起步,驶上主干道。
……是蒲家发来的视频通讯申请。
温迩恢复了冷静,他重新调整好自己的仪态,接通视频电话:“……爷爷。”
打来电话的是蒲影的祖父,蒲家的现任家主,蒲斯存。
温家和蒲家轮流掌舵两家共有的财团,目前的董事长就是蒲家家主。
蒲斯存在商界叱咤风云,很有知人善任、平易宽和的名声,治家却非常严厉,一直希望能淡化政治对家族的影响力,也不支持晚辈再搅进政治纷争里。
如果不是因为蒲影现在的确不适合涉足商界,又需要尽快立稳脚跟,他也不会允许蒲影进安全部供职。
蒲影失踪后的这些年,每到年节,温迩就会去蒲家问候拜访,反倒比蒲影更熟悉蒲影的祖父。
“小迩,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老人亲自和温迩联系,开门见山:“家族已经警告过蒲影,敦促他尽快辞去安全部的职务,也不会再干扰你的正常工作。”
温迩顿了下,笑笑:“也不算干扰……我很高兴能见到他。”
“他对我还有些抵触,是我太心急了。”
“他接受和理解情感的能力还在严重受损状态,没有办法辨别他人的善意和恶意。”
温迩:“您不要责怪他。”
老人没有说话,神色黯了黯。
蒲影刚被找回来时,整个蒲家都兴奋不已。他们已经知道电子风暴对人类的影响,大略了解了蒲影的状况,也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可过了这么久,温迩对蒲影的诊断,依然是毫无进步。
前不久,温迩最新发表的论文里还提到,即使电子风暴的受害者表现出了和正常人相似的情绪反应,也只是一种对其他人的学习模拟,不能真正体会和产生这些情绪。
论文里说,这些受害者已经丧失了情感的接受、反馈能力,感觉不到他人的关心,也无法对他人产生感情。
论文说,这些人会渐渐变成一架缜密的、完全通过逻辑思考做事的冰冷的机器。
“我会找到办法的。”
温迩的语气很缓和,像以前每一次一样保证:“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把他救回来……”
这一次,老人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温迩停在第三个红灯前:“爷爷?”
“小迩。”老人静了片刻,又开口道,“你的确没有为了加快研究进度,有意进行不合理的探测安排,导致总科研所的数据库出现异常,对吗?”
温迩不着痕迹蹙了下眉。
他的神色没有变化,依然平静:“爷爷,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人没有回答他。
“是……蒲影说的?”
温迩说:“这是我没能料到的,他们对善意接纳困难,但比我想得更快地学会了说谎。”
这句话的指向性已经不能更明显。
老人无疑也听出了他的不悦,稍一停顿,才又继续说下去:“已经处罚过蒲影了,三天内,他会在完全没有家族庇佑的条件下生活。”
温迩的手指微微跳了下,攥了攥方向盘。
相比于蒲影,蒲家一向是会更相信他的,但这次蒲影的祖父会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已经多多少少起了疑心。
骆燃就在副驾,还在昏迷,身上穿着医院统一制式的病号服。
是他用来洗脱怀疑最好的幌子。
温迩已经飞快打好了腹稿,神色更从容冷静,确认过骆燃的胎记已经被衣领遮挡严实,抬手挪了下摄像头。
“我的研究对象,是从各个医院找到的、愿意合作参与实验的电子风暴受害者。”
温迩说:“医院没有相关的经验,不会知道要怎么治疗在电子风暴里严重受损的病患,相比之下,我可以给他们制定更合适的治疗康复计划。”
“这是第0197号患者。”
温迩扫了一眼骆燃病号服上的编号,从容编造事实:“我之所以能得到大量的有效数据,是因为我一直在扩大实验群体。”
要想对着那些安全部的碍事探员解释清楚,或许还要费些心思,但隔着视频电话,他不怕瞒不过蒲斯存。
只要能说服蒲斯存,蒲影就不能再继续不依不饶地调查他。
没了蒲影,那些探员只能灰溜溜回去,更没有办法再干预他的实验。
蒲影的逻辑可以不受感情干扰,比任何人都更缜密,让温迩也不得不警惕起来,决心提前从根源把问题解决干净:“爷爷,您更相信谁?”
老人沉默下来。
“我不清楚蒲影拿到了什么证据,但我现在就可以向您证明。”
温迩在自己庄园门口停下车:“这些患者都在这里接受治疗,这里和医院相比,有更先进完备的医疗器械、康复设备,也有更适合他们身心恢复的环境。”
这是温迩唯一没说谎的内容。
他的确有完整的医疗器械、康复设备,他有一整间非常高端的诊疗室。
大概是受到了电子风暴的负面影响,骆燃偶尔会趁他不注意,试图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每一次,他都会及时把骆燃救回来,用束缚带绑牢,让骆燃在这些医疗仪器的沉默包围里慢慢重新活过来。
是他给了骆燃无数次生命。
“我刚带他从医院复查回来。”
温迩打开骆燃的手铐,缓声解释:“这次的患者有伤害自己的倾向,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不得不暂时控制住他……这些也不会对他造成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