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迩从另一侧绕过来,拉开车门,从容俯身抱起骆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始终无声无息的人在被他抱起来时,身体像是微微僵了下。
温迩没有在意。
他摘下视频电话,让镜头扫过路灯下繁茂的花草植被,这些庭院每天都有人修剪,完全足够在视频里蒙混过关。
温迩抱着骆燃,朝诊疗室走过去。
“在这里,我接诊了很多患者。”
“在非工作时间,我会一直亲自在这里陪着他们,对他们进行治疗。”
“这里占用了我最多的时间,通过帮助他们恢复健康,我的研究也得以向前推进,并且积累了充足的数据……”
他的话音忽然停顿。
温迩张着嘴,平时被采访惯的套路,这一次却忽然接不下去了。
他的交感神经像是也亢进了,强烈的错愕、震惊和匪夷所思让他僵在原地,心脏跳得像是要飞出喉咙。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现在半点情面也不留,全都火辣辣地全打回了他自己的脸上。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镜头前,那间接诊了很多患者的诊疗室空荡寒酸。
连门也没有。
只有薄薄一层木板的铁架床、歪歪斜斜的输液架,几样款式老旧早不值钱的普通急救仪器。
他还抱着骆燃。
大概是没能抱稳,骆燃的一条手臂脱力地滑坠下来,露出了腕间被手铐磨得怵目的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 【俞堂工作笔记】
极限十二分半。
收获丰厚,夺门而出。
第四十三章
12分30秒。
俞堂和系统联手,凭借紧密的逻辑计算和路线绘制,紧急搬空了温迩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
其中一项重点照顾目标,就是这间为了囚禁骆燃,被温迩斥巨资打造的诊疗室。
在得知那些医疗仪器的价格后,系统就以极高的热情,忘我地投入进了经验点的搬运工作。
俞堂负责收集小型医疗器械和药品,他没有选择全部直接兑换,眼疾手快留下了几样备用,暂时存进了系统的仓库。
温迩被视频电话耽误了42秒。
最后的42秒加时赛里,临时生成的正义大盗扛着麻袋,对诊疗室进行了最后的清扫。
俞堂扛走了集睡眠监测、按摩、灯光音乐、震动闹钟功能于一体的4D高科技智能床垫。
系统夺了门。
“……宿主。”
系统没有想到温迩会开着视频电话下来,它带着诊疗室的门,停在俞堂的意识海里,有些紧张:“我们——”
俞堂扛着床垫:“嘘。”
系统闪了闪小红灯,飞快调小音量。
时间卡得刚刚好,温迩下车的几秒前,俞堂的意识已经和系统一起回到了身体内。
距离太近,他们在意识海里,能清楚听见温迩急促激烈的心跳声。
系统小声汇报:“宿主,他的紧张指数上升了37%。”
温迩是个极端理智的疯子,即使在被莫名兑走了左前轮,驾驶的越野车疯狂失控、他本人也命悬一线的状态下,紧张指数都只上升了20%。
这次的突发状况,无疑严重超出了他能够控制和处理的范畴。
“再加点料。”俞堂说,“屏蔽掉温迩的通讯频率。”
这种屏蔽对系统而言非常容易,和攻破温迩的电脑相比,只是举手之劳。
系统闪了闪小红灯,通话界面瞬间黑屏,画面被生生卡断,寒酸到有些凄凉萧瑟的诊疗室也消失在了一片漆黑里。
俞堂拉过意识海里的电脑,飞快敲键盘。
系统兑了诊疗室的门,悄悄凑过来:“宿主,你在做什么?”
俞堂头也不抬:“黑了蒲影祖父的手机,彻底删掉这一段聊天的录像。”
系统:“……”
这种黑客攻击,对系统来说其实也只是举手之劳。
“宿主,我只是攻不破温迩的电脑……蒲斯存的手机没有特别防护,入侵起来很容易,基础设定程序就能完成。”
系统有点担心自己失去了宿主的信任,打开光屏,调出了系统培训中心的所有广告:“由我们来做,可以比宿主手动操作更方便。操作快捷,不留痕迹,更像是意外导致的数据损坏……”
俞堂问:“为什么要不留痕迹?”
系统愣了愣。
它其实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让蒲影的祖父看清楚诊疗室里的情形,从而对温迩产生怀疑。
可俞堂现在的做法,也很难想得透究竟有什么用意。
“这个错误太低级了。”俞堂说。
对温迩来说,这种失误太低级,已经低级到了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地步。
在蒲影缺位的二十年里,温迩一直在安慰痛失独子的蒲父蒲母,定期拜访蒲影的祖父,向蒲家汇报电子风暴相关的最新研究进展。
他成了蒲影父母的儿子,成了蒲家的安慰和希望,他像是已经顺利取代了那个失踪的蒲影在蒲家的位置。
“蒲影的祖父很了解温迩。”
俞堂说:“不论这次联络的用意,他不会相信,温迩会糊涂到主动带人来看这样一间连门都没有的破诊疗室。”
最初的震惊过后,所有人都会冷静下来,意识到整件事的不合情理。
温迩会有机会理顺思路,他会发现围栏和警报系统被人破坏了,即使再不敢置信,也会得出有人潜进庄园偷走了一整个诊疗室的结论。
蒲斯存执掌蒲家多年,能让两家联合的财团重现过往的辉煌,同样不可能会轻易相信所见的表象。
“对了。”俞堂忽然想起来,“两家联合的财团叫什么?我总觉得这个设定有点熟。”
系统愣了下,回去翻遍了剧情设定:“没有说……这本书里没有对这方面进行更详细的设定。”
俞堂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没多在意,黑进蒲斯存的手机,删掉了刚才的那一段视频通话记录。
在退出的时候,俞堂的手抖了抖,“不小心”留下了温迩的IP地址。
……
现实里,温迩看着忽然切断的通话,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不定。
他顾不上管骆燃,疯狂地试图用各种办法恢复通讯,可不论怎么尝试,都找不到任何一点信号。
温迩甚至能接到蒲家继续发过来的通讯邀请。
他努力想点开那些邀请,可每次都在点下接通的一瞬间,就眼睁睁看着通讯连接因为信号不稳而强行中断。
温迩把骆燃塞进副驾,跳上车,用力踩下油门。
他用最快的速度向远离庄园,不断查看着一切通讯设备的信号。
五分钟后,对讲机终于最先传出了细微的电流声。
“联络蒲家……立刻联络蒲家!”
温迩的嗓音嘶哑的厉害:“说我被劫持了通讯信号,正在回科研所的路上。我没有挂断通话,我会给他们合理的解释……”
对讲机里没有回应。
温迩死死攥着方向盘。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不安,强烈的窒息感把他牢牢扼住,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
……
“宿主是为了模拟温迩的行为模式吗?”
系统控制着温迩的对讲机,明白过来,翻《成语词典》:“欲擒故纵,欲盖弥彰,欲扬先抑,欲说还休……”
俞堂笑了笑:“不全是。”
刚才所见的一幕固然刺激,如果什么都不做,等所有人恢复理智,还有机会能把事情解释清楚。
但现在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温迩忽然切断通话,几次三番拒绝了蒲家发来的通讯邀请,甚至还攻击了蒲斯存的手机……
不论以后再怎么解释找补,也已经显得欲盖弥彰。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是不存在任何可能,再被重新彻底挖除干净的。
它会悄无声息地在人们心底扎根,在最隐蔽的地方生长,在关键时刻摧毁岌岌可危的信任。
温迩太自信了,他以为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只是冷冰冰的筹码,轻而易举地靠编织谎言来颠倒黑白。
他想不到,当一个谎言失控的时候,可能会掀起更多被谎言掩盖的真相。
“更重要的。”俞堂说,“对人类而言,潜意识里更愿意选择相信的,不是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而是自己的想象。”
他和系统极限偷家,时间太短,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处理妥当。
如果录像还在,只要蒲家那边找到专人,仔细截图分析,就不难找到端倪。
可现在这段录像没了。
“人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